安庆绪道:“庆恩只是个黄口小儿,怎比得过我大哥庆宗文成武德?”
江朔见过安庆宗,心想安庆宗,痴迷书画,“文成武德”只怕未必,果然那武士首领孙孝哲讥讽道:“二公子,你是想说不如你‘文成武德’吧?”
安庆绪却不接口,李珠儿接着说道:“大公子安庆宗自请入朝为官,一是因为雅好二京风物,二来也是为了带他阿娘离开范阳,少受那段氏贱人的腌臜气,二公子常年在外领军也是此理。”
江朔心道原来如此,道:“因此段氏就趁着安禄山不在范阳的机会,想偷偷除掉安二公子?可这样安禄山回来难保不会大发雷霆,搞不好段氏也得不了什么好啊。”
李珠儿道:“我想他们是想伪装成二公子死在与朔方军的混战之中。”
孙孝哲哈哈大笑道:“珠儿,你果然冰雪聪明,不过这样就更留你不得了。”
安庆绪怒道:“那你怎不现在就杀了我?”
孙孝哲笑得更欢,道:“哎……二公子此言差矣,我们做家臣的怎能杀主子,你当要死在战场上,让军中所有人都亲眼见着才是,这样安中丞才不会怀疑段夫人么。”他瞥了一眼江朔道:“那日在笼火城外,本拟在乱战之时,假江少主之手除了二公子,不想朔方军前来捣乱,救走了江朔一伙人,大仗没打起来。此后朔方军竟然不知去向,幸得珠儿来报朔方军走百里峡小路,段夫人才又定计要让你死在与朔方军的乱战之中。”
江朔奇道:“朔方军远在百里之外,你们现在把他绑起来做什么?”
孙孝哲啐道:“还不是因为这小子贪生怕死,让一万大军分两路去堵截朔方军,自己却躲在这小金城之中,他既不肯出战,我们可不得帮帮他么?”
江朔道:“你们要把他绑去九龙镇?”
孙孝哲道:“比那更妙,我们要引朔方军来攻小金城。”
江朔心中一凛,转向李珠儿,心想难道把我引来此处也是这全盘计谋之一?他忽然想起孙孝哲,孙孝哲……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啊……是了,李怀秀曾说过安禄山帐下有个契丹将领叫孙孝哲,其母和安禄山私通,因得狎近,就是他示警怀秀,让他们在燕军围住崇顺王府之前逃出了范阳城。
孙孝哲给李怀秀通风报信怕也不是因为他们同是契丹人之故,而是想让怀秀去救笼火城中的涅礼,再乘乱除了安庆绪。看来他们一早就计划好要除掉安庆绪,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定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
李珠儿见江朔望着自己,知他心中疑虑,对着孙孝哲道:“孙孝哲,你我都是契丹人,你到隐藏的极好,我都不知你和段氏做的这些勾当。”
孙孝哲又长笑起来,道:“珠儿妹子,你当我不知你在松漠和范阳两头做间人之事么?许你为二公子当差,就不许我为三公子效力么?”
江朔知李珠儿这是借孙孝哲之口剖白自己,知道李珠儿事先不知孙孝哲的计划心中少感安慰,对安庆绪道:“二公子想死想活?”
安庆绪冷笑道:“怎么?你还真打算救我?”
江朔道:“只要你答应放朔方军过关,我就救你。”
不等安庆绪答话,孙孝哲抢先道:“江少主,你却无需和二公子商议,一会儿朔方军便到,我把安庆绪使药迷住,送上战场,你只需要配合演戏,在关上取了他性命,我便能做主,放你们全体过关。”
江朔心想李珠儿以天仙子迷倒了众人,就算孙孝哲派人去通风报信,又怎能遽来?
孙孝哲知道江朔厉害,动起手来自己这么多人未必是其对手,现在除掉安庆绪是第一要务,却不用和江朔死磕,急道:“江少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天仙子么,我们也有解药,你们出镇之后,就有人送上了解药,此刻朔方军正在赶来的路上呢!你如与我合作,我就放朔方军过去,不然大军到了城下,曳落河武士据城坚守,朔方军虽勇却也死伤必重,还请快做决断。”
孙孝哲这条件太过诱人,江朔听了一呆,不禁转头看向李珠儿,李珠儿仍是冷冷地道:“孙孝哲是这支曳落河的领军都尉,如杀了安庆绪,他确是可以做主放你们过关。”她说话之时,面色如常,江朔却见她眉梢一挑、嘴角一扬,隐含着不忿与讥讽之情。
他心道,这孙孝哲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我如和他交易,岂不是也成了卑鄙之徒?又想到孙孝哲言语中要将李珠儿和安庆绪一起杀了,他心里一紧,登时下定了决心,道:“那可太好了,多谢孙大哥。”说着假意下拜,却俯身拾起地上一块方才震落下来的碎瓦,向着孙孝哲掷去。
第134章 飞旋破阵
江朔这一手打暗器的手法源自东岩子赵蕤的绝技袖里乾坤,出手既巧,又最是隐蔽不过,还没等孙孝哲反应过来,那半块碎瓦片已击中他拿刀右手腕子上的外关穴,孙孝哲腕上生疼,手上横刀拿捏不住,仓啷落地,江朔同时猛冲上前,叫一声:“珠儿姊姊快来。”
说着冲到孙孝哲面前,右手翻他腕子扣住脉门,左手却疾点他胁下章门、天谷诸穴,闭住他手脚经脉,同时往回一带,将他哲挡在了自己身前。
李珠儿也跃了江朔身侧,却道:“溯之,你可想错了,曳落河武士凶戾残忍,参与此次叛乱的武士只怕都得了段氏的许诺,恨不能杀了孙孝哲,自己好多得些好处,你捉住孙孝哲却是制不住他们的。”
果然,李珠儿话音未落,就听到机括响动,已有曳落河武士发动弩机,紧接着众人先后扣动弩机悬刀射出箭矢,他们并不射安庆绪,却单向着向江朔、李珠儿几人发射弩箭。江朔见众人竟对孙孝哲毫不顾忌,赶紧将他向后一拉,挥剑拨打箭矢,虽然事发突然却也勉强将箭矢都拨开了。李珠儿却早有准备,已先抓了一武士挡在身前,那人身中数矢眼见没命了,李珠儿以人为盾,竟然毫无犹豫,其果决狠厉,江朔心中也暗感悚然。
曳落河武士用的并非唐军臂的张劲弩,而是连珠快弩,快弩射程不到百步,但每次能装十发,最适合近战,此刻连矢叠发,极为迅速,这么小的空间原是难以抵挡,但江朔见他们不敢射安庆绪,便一边拨打箭矢一边拽着孙孝哲向安庆绪靠近。他心地善良,反不忍弃孙孝哲不顾,拉着他一起后撤。但李珠儿就大大不妙了,人盾虽然好使,但只能遮挡一面,弩箭从四面射来,李珠儿左支右拙险些被射中。
安庆绪焦急道:“江溯之,你快替珠儿遮挡些。”
其实不消他说,江朔也在替李珠儿拨挡身后的箭矢,但他听安庆绪这样说,知道有异,此前安庆绪叫他不要伤害珠儿,现在又叫他帮珠儿抵挡,可见对李珠儿颇为看重,正好借机要挟,边挡箭矢边道:“安二公子,要救你和珠儿不难,只是朔方军之事怎么说?”
安庆绪心想朔方军这两千人马于大局实无管紧要,更兼朔方军如果真如孙孝哲所言正向这里赶来,城内只二千不到的曳落河武士,能否吃得下两千朔方军还很难说,目下当务之急是先保得自己的性命,至于朔方军么,乐得做他个顺水人情,忙对江朔道:“只要你护得我和珠儿周全,我便下令撤空关城,让朔方军通过。”
江朔仍不放心,问道:“曳落河武士叛乱,安二公子你在城中可还说了算么?”
严庄从旁道:“这点江少主到可以放心,叛乱之事乃是阴谋,不可能有这么多人与闻,段氏也收买不了这么许多人,估摸着所有叛军都在这个院子里了。”
弩箭发射之时也有射偏的,擦着严庄身子飞过,他竟然好整以暇,全然不惧,仍是正襟危坐,谈笑自若,江朔心里倒也不禁有些佩服此人的胆识。
安庆绪接口道:“不错,溯之,你将这些人都杀了,城内武士仍是听我的号令。”
江朔道:“你立个誓来。”
安庆绪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安庆绪在此立誓,如江溯之助我得脱此难,某愿放朔方军及漕帮一干人等过关,绝不稍加阻拦,如违此誓……”他左右扫了一眼,道:“便叫我乱箭攒身而死。”
发誓的誓词千奇百怪,并无定式,也就听者是求个心安,不过若是说什么死于天雷地火,神诛鬼噬的,终究是太过虚无缥缈,誓词也就显得空泛,难以取信于人,而安庆绪以乱箭为誓,他一个领军之人极易应誓,可谓有诚意了。
他立誓之时江朔和李珠儿已退到他身边,众军士投鼠忌器一时不敢再发射弩箭,只是围成一圈拿弩箭瞄准他们,江朔听安庆绪说完,随手点了孙孝哲几处穴道,扔在地上,剑交左手,右手一抄从李珠儿挈着的那具“肉盾”身上拔下一支弩箭,对安庆绪道:“今日我二人立约,我助你脱困,你助朔方军和漕帮一干人等出关,如违此誓有如此箭。”说着拇指向内一扣,箭杆应声折断。
这一下安庆绪和众武士都都大感震动,曳落河武士此次携带的是利于近战的连珠快弩,没有尾羽,长度只有八寸,比之一般箭矢更短了不少,为保持杀伤力,需增加箭矢的重量,因此通体采用铁铸,说是箭杆,其实就是一根小指粗的铁条,江朔拿在手中却如枯枝般随手折断,众人怎能不惊惧?
安庆绪道:“好!江溯之,你先把眼前这些杂兵都料理了吧,只这孙孝哲需给我留着活口。”
江朔道一声好,话音未落,手中两截箭矢已脱手飞出,带箭簇的那一支立中一人手臂也就罢了,没箭簇的那一截铁棒居然也插入一人腿中,他随手扔出的力量之大可见一斑。江朔掷出箭矢的同时,将手中宝剑向右抛出,人却欺身向左。
右侧当先的一武士不知七星宝剑是神兵利刃,竟然举刀去格挡,立时连刀带臂被齐齐斩断,长剑去势不减,盘旋飞过,急速飞旋之际,七星烁动发出龙吟虎啸之声,持刀武士固然不敢再接,手中拿啄锤的武士竟也不敢去凿击,皆是抱头鼠窜,躲闪唯恐不及。
左侧武士面对的则是赤手空拳的江朔,飞旋的宝剑还能躲闪,这扑来的江朔却难以避开,他飞奔而至,顷刻杀入人群之中,众武士再想以弩箭射击已经不及了,只得抛了弩机以手中兵刃迎敌,江朔步法精妙手上掌法更妙,无论对方刀砍还是锤砸,尽皆被他避开了,瞅着空档一掌拍出,中者立刻倒地不起。
江朔如疾风扫落叶般跑了半个圆弧,七星宝剑恰也咆哮着飞过半个圆弧,人剑相遇,江朔接剑在手重又向左抛出,自己却向右奔去,左侧侥幸没被他掌风挂到的,此刻却见长剑飞到,那还敢招架,也都抛弃兵刃,抱头伏地。
右侧的武士却更是倒霉,他们还没有从长剑飞过的惊惧之中恢复过来,就见江朔又杀到了,反应不及被他噼里啪啦一阵打,无不带伤,或伏或仰狼狈不堪。
江朔和七星宝剑各自转了一个整圈,又回到了原点,安庆绪被绑着不能动弹,却见七星宝剑呼啸而至,饶是他面上强作镇定内心也不禁胆寒,江朔却已抢在头里一伸手接过了宝剑,顺手舞剑,剑锋贴着安庆绪的身子掠过,嗤嗤轻响,将绑缚他的绳索尽皆削断。
宝剑贴身之际安庆绪只觉一股奇寒彻骨,为之气夺,虽然手脚得脱束缚,竟也一时不敢动弹,安庆绪身边的严庄也经江朔依样施为,削断了绳索,他却立时叉手施礼道:“哈哈,多谢江少主,洪泽湖上倏忽一别,只数月间,少主的功夫可是又进了一步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其人虽只是一书生,胆气却尤甚武夫。
江朔不喜严庄为人,却不理他,居中一立,剑掌各指一方,真如战神下凡一般,他的目光从一众曳落河武士身上扫过,所经之处,众武士无不胆寒。尽皆伏地不起,或是不能起身或是不敢起身,总之再每一个敢反抗的了。
这飞旋破阵的战法是江朔和安庆绪说话之时,心里就盘算好了的,曳落河武士每个人功夫都不甚了得,但如结成军阵却不好对付,因此江朔趁着他们为了射弩箭退开成大圈之时突然发难,先以裴家剑脱手飞剑之术弹压对面使得他们无暇发射弩箭,又飞快的贴身闯入敌阵,使得每次只有一人能与他过招,那要取胜就手到擒来毫无难处了,这一番看似胜的轻松,实是他和安庆绪说话之际就已充分想好了宝剑的飞掠的方位,以及与所有人过招的角度、招式,这才一击致胜。
江朔对李珠儿道:“珠儿姊姊,你替其他人松绑。”
李珠儿点头应了,抛下那具作为肉盾的尸体,将安庆绪身后绑着得众人的绳索尽皆隔断,这些人或为安庆绪幕僚或为不肯随着造反的亲兵,一得解脱,立刻捡起地上的武器,将哪些叛变的武士赶到一处。
安庆绪对江朔一拱手道:“江少主神乎其技,庆绪佩服。”
江朔道:“安公子你我是敌非友,客套话就不必说了,只盼你不忘前誓,放朔方军西去,否则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公子亦不得身免。”
安庆绪哈哈笑道:“我怎会背誓?溯之,在你眼中我可能不是个好人,可我却也是重信守诺之人。待我处置了这些人,就领军渡涞水去关城,留下空城让朔方军通过,等朔方军过后,我再引军来追,务必让郭军使跑的快一些哟。”
江朔还没回话,却听严庄喝道:“孙孝哲,你是想继续为段氏效力呢?还是重归二公子帐下?”
李珠儿已替孙孝哲解了穴道,孙孝哲伏在地上把头埋在双手间,道:“请二公子赐豹丸。”
安庆绪冷笑道:“你倒是伶俐,还晓得豹丸。”说着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葫芦,倒出一粒小药丸,抛给孙孝哲道:“你可知道豹丸的厉害?”
孙孝哲挺直身子,双膝仍跪在地上,接过“豹丸”,想也不想,投入口中,一梗脖子咽了下去。
第135章 豹丸易经
孙孝哲服了“豹丸”,叉手再拜道:“多谢二公子赐药。”
安庆绪仍是冷笑道:“那你知现在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孙孝哲道:“标下知道!”突然一跃而起,顺手抄起方才曳落河武士散落在地上的两把弩箭,江朔见他突然暴起,还道是要突袭安庆绪,心道此人性命不容有失,忙转到安庆绪身前阻挡,孙孝哲却是一转身对准了聚拢在一起的叛军双弩齐射。
那些叛乱的武士已先被驱赶到一起,孙孝哲双弩连射登时射倒了数人,他连珠价地射完弩箭,随手将弩机抛在地上,又拾起地上一刀一槊冲入人群,他和江朔交手时虽不堪一击,此刻却身形矫健、迅猛异常,槊扎、刀砍,立毙数人。
江朔不禁有些奇怪,虽说孙孝哲的功夫比那些叛乱的武士确实高强了不少,更兼那些武士已经被缴械,仅能以拳脚招架,但也不至于被他如此砍瓜切菜一般轻易收割人头。
孙孝哲杀了数人,先前被绑的安庆绪手下亲兵才明白过来,也一齐抽出横刀加入战团,大砍大杀,一会儿就将叛军尽皆砍翻在地,他们下手狠戾绝不留情,对倒地的叛军也不放过,拿手中短槊对准彼等心窝等要害处一一补刺,确保斩尽诛绝,不留活口。
江朔不禁皱眉道:“他们都已经投降了,又何必下此杀手?”
安庆绪心道:这江溯之武功虽高,但心慈手软,犹豫踟蹰,难成大事,其实不足为虑,嘴上却道:“这些武士参与叛乱乃是死罪,曳落河本就是我安家的鹰犬,既为鹰犬最重要的就是忠心,这些心怀腻心的狗不杀还留着做甚?”
李珠儿却道:“溯之,就算今日不杀他们,这些人由于参与过叛乱,心中始终会害怕有朝一日遭到清算,难免不会想要下手为强,再行忤逆之事,这是人心使然,为绝后患,也只好尽数都杀了。”
李珠儿嘴上这么说,她自己却没有参与对投降武士的屠杀,江朔心中暗生好感,也知她所言不错,况且这是燕军内讧,这些被杀的曳落河本也不是什么好人,自己也不便多说什么。却一指孙孝哲道:“那这个人呢?安公子你如何处置?这条狗与别个有甚不同么?”江朔对孙孝哲这等临阵倒戈之徒最是看不上,因此出语相激。
此刻孙孝哲已将叛军都杀尽了,只溅得浑身是血,但他生性残忍好杀,竟然丝毫不以为意,眼神中反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抛了手中刀、槊,向安庆绪再次跪倒道:“多谢公子赐药,这豹丸果然名不虚传,标下服了直如涨了十年的功力。”
安庆绪听了哈哈大笑,抚掌道:“十年功力可是有些夸大其词了,不过对你大有补益倒是真的。”
江朔听得一头雾水,心道孙孝哲为表忠心,请安庆绪赐“豹丸”,想来这“豹丸”必定是某种极其厉害的毒药,却不知为何他服了非但无损,反而看来还功力大进。
安庆绪话锋一转道:“不过么,豹丸虽有大有补益,反噬却也厉害,孙都尉,你须得千万小心哦。”
孙孝哲叉手道:“孝哲今日起效忠二公子,得赐豹丸,只有无限欣喜,将来只要忠心做二公子的爪牙、走狗,那便只会受益无穷,却怕什么反噬厉害?”
江朔听他们所说,这豹丸分明就是厉害的毒药,难道这豹丸又是补药,又是毒药不成?
安庆绪见江朔疑惑,洋洋得意道:“溯之,你可知何为‘豹丸’?这“豹丸”可也是北溟子祖师所创。”
安庆绪拜尹子奇为师,因此称北溟子为祖师,如此说来他可就可比李珠儿还低一辈了,他续道:“北溟子祖师原是北地猎户,他除了弓马狩猎、拳脚功夫,亦擅长采药制药。他未得道之时,一日在太白山中见毒蛇、毒蝎相斗,两个毒物互相刺咬住对方,注入毒液却不能杀死对方,祖师爷便知此乃天下毒物相剋相生之理。于是他以山中毒菌、海岛毒蝮、老林毒蝎、天池毒蛙、配以毒泉之水,炼制成药。”
江朔道:“既是五毒所凝,怎不叫‘五毒散’?却叫‘豹丸’?”
安庆绪道:“祖师爷炼此药原不是为了制毒,而是取各种毒物相生相剋之性,制成神药,服之可助功力大增。”
江朔心道:那便和自己吞了二龙内丹,或是道士炼制毒药而成金丹是一样的道理,这北溟子真是一代奇才,所为每每与玄门正宗的修炼之法暗合,难怪他会无师自通,练成绝世武功。
安庆绪道:“此药炼成之后,祖师爷亦甚欣喜,自己服了果然大有补益,因此以《易经》革卦中‘君子豹变’之语命名为‘豹丸’。”
江朔原本对《易经》不甚了解,但东岩子赵蕤颇有研究,老少二人在积金洞中,江朔曾听赵蕤将六十四卦的卦辞和三百八十四爻的爻辞尽都解说过一遍,他又有过耳不忘之能,因此记得“君子豹变”出自革卦最后一爻“上六爻”的爻辞君子豹变,小人革面,说的是有德行的君子如豹子般变化——豹子出生时身上没有花纹,随着不断生长花纹慢慢显现,而一旦显出斑纹便再也不会褪去,便如君子之德一旦形成不会轻易更改;而小人革面则恰恰相反,小人只会改变自己的面孔迎合他人,对不同人露出不同面孔,反复无常并无定见,那自然是无德小人了。
江朔道:“北溟子前辈是以‘豹变’寓此药有易经换髓之能,他虽是域外之人,却对中华书典知之甚深,令人拜服。”
说道北溟子,安庆绪也收起了骄横的神情,往空遥做一揖道:“祖师爷是不世出的奇才,学贯古今,虽无师自学,学识却不输中原大儒。只是这‘豹丸’他却漏算了一招,险些要了自己的性命。”
江朔惊道:“这却是为何?”
安庆绪道:“祖师爷服用豹丸一年后,体内毒药忽生反噬,比之服用时的功力大增,反噬时的蚀骨剜心更要猛烈百倍、千倍。好在当时祖师内力已有小成,才压住这反噬的毒性,只是第二年这时候,反噬又起,竟是比去岁更强。”
江朔道:“那北溟子前辈没有设法配制解药么?”
安庆绪道:“祖师爷是天下第一聪慧之人,自然配出了解药,不过这解药须得每年服用,若中断则来年反噬之际便是生不如死啦。”
江朔道:“原来如此……那北溟子前辈也需每年服用解药么?”
李珠儿这时冷冷地插嘴道:“北溟子神功早已练成,百毒不侵,自然无需再服解药了。”
安庆绪道:“那是自然,不过么寻常人么……”说着斜睨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孙孝哲。
孙孝哲忙接口道:“寻常人自然承受不住这反噬之苦,亦不能不服解药。因此服了豹丸之人,只要对主人忠心不二便大有好处,若有腻心那就万劫不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