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步走过去,挨着祁璟宴另一侧跪了,跟着兄弟俩对着牌位磕了三个头。
随后三人起身,先后接过穆云递过来的三炷香,又对着牌位拜了拜,这才走上前去。
祁璟宴先把自己那三炷香插入香炉,等孟羽凝也把她手里的香插好,他才抱起屹儿,让他也把香插好。
屹儿放好香,便低头打量案上的桂花糕,见桂花糕都好好的,便伸着小手一指,对着牌位说:“娘亲,这是阿凝做的糕糕,是屹儿放的花花,你要多吃点嗷,等娘亲吃完,屹儿再给娘亲送。”
说完,紧紧盯着朱红色的牌位,似乎在等着回答。
孟羽凝看得不忍,摸摸屹儿的小手,轻轻说:“好,阿凝每天都做桂花糕,屹儿每天都给皇后娘娘送好不好?”
屹儿便看向阿凝,点头说:“好。”
祁璟宴抱着屹儿,问:“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屹儿瑶瑶头:“屹儿好了,哥哥,我们讀书吧。”
祁璟宴:“这几日你可以不讀书。”
屹儿再摇头:“屹儿要读。”
孟羽凝便把屹儿方才在燕拂居自己练武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祁璟宴听完,沉默片刻,微微颔首:“好,那我们就去读书。”
屹儿便伸着小手摸了摸孟羽凝的脸:“阿凝,那屹儿就不陪你回去了。”
“没事,屹儿专心读书,有穆樱她们陪着呢。”孟羽凝微微笑着说,又连声叮嘱:“屹儿要是累了就跟哥哥说,千万别硬撑着。”
屹儿乖乖点头:“屹儿知道了。”
这兄弟俩都是犟种,孟羽凝还是不放心,又叮嘱祁璟宴几句,这才转身出门走了,祁璟宴抱着屹儿站在门口廊下,目送她走出院子,再看不见,这才返回屋内去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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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流,转眼就过了中秋,到了重阳。
阖府上下都在给皇后娘娘守孝,中秋节没有庆祝。
重阳节后一日,九月初十,恰好是祁璟宴的生日。
下晌,孟羽凝便亲自下厨做了一碗长壽面,又做了几个素菜。
秋老虎已经过去,一早一晚已经能感受到秋日傍晚该有的一丝丝凉意。
孟羽凝让人把饭菜擺在临窗榻上的桌上,三人围坐在一起,孟羽凝把那一碗长壽面分成三份,一人面前摆了一碗。
她笑着说:“来,吃了这碗长寿面,咱们都要长长久久,健康长寿。”
祁璟宴和屹儿齐声重复:“长长久久,健康长寿。”
随后,三人抱着自己的碗,安安静静吃完了长寿面。
祁璟宴把碗里的汤都喝得干干净净,对孟羽凝笑着说:“阿凝,谢谢你。”
孟羽凝又拿过事先煮好的红鸡蛋,在两人额头上各滚了下,“红运当头,圆滿吉祥。”
屹儿弯着眼睛笑了,也拿过一个红鸡蛋,在阿凝头上滚了一下,奶声奶气跟着学:“阿凝也红运当头。”
祁璟宴也拿过一个红鸡蛋,在阿凝头上滚了下,接了下半句:“圆滿吉祥。”
三人都笑了,各自把红鸡蛋在桌上敲了一下,随后剥开吃完。
吃完了红鸡蛋,孟羽凝又给两人碗里加了一些菜,语气不容置疑:“今天必须吃完这些菜。”
这两个月以来,全府上下都在吃素。祁璟宴本来跟孟羽凝说,她和屹儿的饮食照常就好,可小屹儿却坚持要和哥哥一样,孟羽凝便跟着一起吃素。
她都还好,小时候奶奶家没什么钱,也不是每天都有肉吃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吃着自家地里种的菜。
可祁璟宴和屹儿却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尤其是小屹儿,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这一下全都瘦回去了。
她每天变着花样给兄弟俩做各种素菜,可两人的胃口却一直都不怎么好。
今天她特意做了红烧豆腐,素炸茄盒,杂菇煲,还有桂花糯米藕。
两人都十分乖巧地点头,拿起筷子,慢慢把碗里的菜都吃完了。
孟羽凝很满意,对两个人各自夸了几句,便让人把桌子收了。
三人手牵着手在院中散了会儿步消食,随后孟羽凝抱着屹儿去洗澡,等把屹儿放回床上,她和祁璟宴又先后去沐浴更衣。
不多时,三人静静躺在床上。
祁璟宴习惯性拿起扇子就扇风,孟羽凝忙伸手挡住他胳膊:“殿下,秋天来了,晚上本来就有风,你再扇的话,就得把我和屹儿扇跑了。”
屹儿也说:“哥哥,你想把屹儿和阿凝扇跑呀。”
祁璟宴笑着说好,把蒲扇放在床头柜子上,侧身朝里,看着孟羽凝,和她商量:“阿凝,等过了这个年,屹儿就满四岁了,我想着给他单独分个床睡。”
还不等孟羽凝开口,屹儿一下跪坐起来,抬起小巴掌在祁璟宴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小脸蛋圆鼓鼓,凶道:“不行,要分,哥哥分出去,屹儿和阿凝一起。”
第98章
见屹儿挡在自己眼前, 祁璟宴反手按着他的小脑门,把他往旁边一扒拉,随后静静看着孟羽凝, 想看她怎么说。
屹儿被他这么一推,顿时四脚朝天倒下去,气得两条小短腿在空中蹬了好几下, 才哼哧哼哧地爬起身, 一头扑进孟羽凝怀里, 声委屈巴巴的告状:“阿凝, 你看哥哥呀!”
孟羽凝瞪了祁璟宴一眼,伸手抱住圆润可愛的小家伙, 温声哄着:“屹儿不气, 哥哥坏, 咱们不跟他玩。”
屹儿摟着阿凝的脖子撒娇:“那阿凝你和屹儿睡, 还是和哥哥睡?”
孟羽凝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当然是和我们家屹儿宝贝一起啦。”
屹儿一听, 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凑上去就在孟羽凝臉上“啵”地亲了一大口, 奶声奶气地说:“屹儿最喜欢阿凝了!”
孟羽凝被亲得哈哈笑, 也在小家伙肉乎乎的小臉蛋上亲了两口, 细声细气道:“阿凝也最喜欢屹儿了。”
屹儿歪着小脑袋瞅了祁璟宴一眼, 小脸上滿是得意之色:“阿凝和屹儿睡,哥哥你自己睡嗷~”
孟羽凝也笑着说:“对对对,殿下自己睡。”
祁璟宴:“……”
屹儿说完,拽着阿凝的衣袖往床里侧挪了挪,随后拱进她怀里,小小声和她说着悄悄话, “阿凝,哥哥不要屹儿,咱们不理他嗷。”
孟羽凝被小家伙一本正经记仇的模样逗得眉眼弯弯,柔声应道:“好,咱们不理他。”
屹儿不放心,又问:“那要是,要是哥哥非要屹儿分床睡呢?”
孟羽凝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温柔:“那阿凝就陪着屹儿一起,让他一个人睡去。”
屹儿顿时眉开眼笑,举起肉乎乎的小巴掌,孟羽凝也很配合地伸手与他击掌,两人对视一眼,嘿嘿笑出了声,人俨然一副“我们是一伙”的架势。
被晾在一旁,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局外人的祁璟宴:“……”
他静默片刻,抬手不轻不重地在屹儿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
屹儿被打得“哎呀”一声,扭过圆滚滚的身子,捂着小屁股,气哼哼问道:“哥哥干嘛打屹儿呀?”
孟羽凝也立刻撑起身来,不滿瞪着他:“是啊,屹儿好好的,又没做错事,你干嘛动手打孩子?”
祁璟宴望着眼前这一大一小两双圆溜溜、写满无辜的眼睛,脑中不由浮现出一句“慈母多败儿”,轉瞬又被自己的想法逗得险些笑出来。
他强压笑意,无奈地搖了搖头,随即衣袖轻挥,扇熄了烛火,躺回枕上,只淡淡扔下两个字:“睡觉。”
无缘无故打完人,也不给个解释就睡觉,屹儿气得小鼻子一皱,重重“哼”了一声。
孟羽凝也跟着哼了一声,以此支援屹儿。
随后两人極有默契地摟作一团,窸窸窣窣朝床里侧又挪了挪,刻意与祁璟宴拉开一段距离,俨然要与他划清界限。
祁璟宴摇头失笑,合上眼睛。
孟羽凝轻轻拍着屹儿的背,嘴里随意哼着小调。屹儿安心地窝在她怀里,不多时,便哈欠连连,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见他睡熟,孟羽凝才压低声音轻轻唤道:“殿下?”
祁璟宴轉过头来,低声回应:“嗯?”
孟羽凝悄声问:“殿下真打算让屹儿分床睡吗?”
祁璟宴侧过身来,面对孟羽凝,低声说:“过了年,屹儿也四歲了,不小了,不能總这么同我们睡在一起。”
孟羽凝低头瞧了瞧怀里蜷成一个球样的小娃娃,不以为然地轻声反驳:“四歲哪里就大了?我们屹儿还是个小宝宝呢。”
祁璟宴语气依旧平静,“我幼时,三岁就已独寝一室了。”
孟羽凝从他那平淡的语气里听出一丝丝炫耀,忍不住抿嘴笑了笑,好奇地追问:“那你晚上不会哭闹吗?”
祁璟宴答得干脆:“自然不会。”
孟羽凝犹豫了一下,又轻声试探:“那,你不会想念皇后娘娘吗?”
这是她头一回主动在他面前提起皇后娘娘,以往他自己不提,大家谁也不敢提,生怕触及他的伤心事。
但自从给皇后娘娘守孝之后,他偶尔会说起皇后娘娘的事,她總是安静地听着,但这会儿,她却忽然很想问问他小时候的事。
话一出口,她又有些后悔。大晚上的,都快睡觉了,何必在这个时候惹他伤感。
祁璟宴瞬间察觉出阿凝的忐忑来,他伸手把她颊边一缕散落的头发轻轻拿起,温柔地别到耳后,目光温润:“太久了,记不太清了,但我记得,母后每晚也如你现在哄屹儿这般,轻拍着我、哼着曲,待我睡熟,方才离去。”
话音落下,两人一时静默,不约而同地望向熟睡中的屹儿,眼中都带着疼惜。
若是皇后还在,屹儿应当也会每晚都被娘亲温柔地搂在怀中,轻声哄着入睡吧。
孟羽凝低头,在屹儿毛茸茸的头顶落下了一个吻,又将睡得正香的小团子往怀里搂紧了些。
祁璟宴静静注视着她,声音低沉中带着些许沙哑:“阿凝,多謝你。”
在他那些光怪陆离的梦里,从未有过阿凝的身影。
那时的屹儿沉默寡言,性情沉闷,全然不似如今这般活泼愛闹。
祁璟宴并未言明在謝什么,可孟羽凝却心下明了。她轻轻摇了摇头:“何必言谢?屹儿这般可爱,他愿意让我陪他,于我而言已是莫大的幸福。”
祁璟宴默然片刻,低声问道:“那我呢?”
孟羽凝抬头,纳闷问道:“什么你呢?”
祁璟宴望入她的眼睛,声音更轻了几分:“遇到我呢?”
孟羽凝语气真诚:“遇到殿下,是件十分幸福的事。”
原书里,祁璟宴一直觉得,是他当初太过天真愚蠢,才会中了三皇子的设计,引来康文帝的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