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月昭笑着说好。
孟羽凝随即想到路上遭遇的那些凶险,心头一緊,又改了主意:“阿昭姐姐,虽说你武艺高强,可如今世道不甚太平,要不,咱们还是先以书信往来,等到时局安稳些,咱们再聚也不迟。”
蔡月昭知道阿凝是担心她的安危,她心中感动,心中越发打定主意,往后要找机会来看看阿凝,可未免她担忧,便顺着她的话说好。
两人相视而笑。
正笑着,就听正屋方向传来一声孩童的嚎啕大哭。
“屹儿哭了,肯定是又做噩梦了。”孟羽凝脸色一緊,蹭地一下坐起来,蒲扇一扔,穿鞋就往外走。
蔡月昭快速起身,拿起她的外衣给她披上:“穿上外衣。”
孟羽凝应好,三两下穿上袖子,腰帶一系,就那么披散着头发往外走,走了两步又转身:“屹儿半夜惊醒,很难再睡得踏实,我不知道几时能回来,阿昭姐姐你先睡,不必等我。”
蔡月昭点头:“若是太晚,你就在那边睡吧,不必来回折腾。”
孟羽凝说好,转身匆匆出门,奔着正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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屹儿哭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哥哥,你帶屹儿去找阿凝。”
祁璟宴躺在那里,纹丝不动:“哥哥这腿动不了,没法去找,你自己想办法。”
屹儿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就见外头黑漆漆的,他有些害怕,可还是鼓起勇气,拽着他的小虎头被子,抽抽噎噎往床边爬。
可费劲巴拉刚从哥哥身上越过去,就被哥哥单手给拎了回去:“大晚上的,别折腾了。”
让哥哥帮忙找,他不肯,他自己要去,哥哥又拦着,屹儿气死了,抱着被子哇哇大哭:“阿凝,我要阿凝。”
孟羽凝还没进屋,就听到这样撕心裂肺的哭声,她心都揪成一团,小跑着跨过门槛:“屹儿别哭,阿凝来了,来了来了。”
祁璟宴本来正枕着双手躺在床上,闻声立马坐起身来,伸手抚着屹儿的背,轻声哄着:“别哭了,哥哥在呢。”
屹儿哭得太大声,没有听到阿凝的声音,可他现在讨厌死哥哥了,小身子一扭一扭,想把他手给甩开。
孟羽凝一进门,就见到屹儿抱着小被子,扯着嗓子大哭,祁璟宴辛辛苦苦哄孩子,却怎么都哄不好,她又心疼屹儿,又同情祁璟宴。
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我来吧,殿下。”
祁璟宴面露微讶:“阿凝来了?可是吵到你了?”
孟羽凝无暇回答,踢了鞋子,往床上爬:“屹儿可是又做噩梦了?”
祁璟宴摊了下手,一副无可奈何地样子。
果然又做噩梦了,孟羽凝在心里叹气,小心绕过祁璟宴的腿,爬到屹儿身边。
就见小男孩闭着眼睛,眼淚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地往下滚,小脸哭得通红,小肩膀一颤一颤,两只小手緊緊抓着小虎头被子。
好久没见屹儿这么哭了,孟羽凝心疼得不行,怕吓到屹儿,先伸手轻轻摸着他的头:“屹儿,屹儿,阿凝来了。”
小男孩抽噎着睁开眼睛,见是阿凝,哭声一顿,却没像往常那般直接往她懷里扑,而是小短腿一蹬,小身子一扭,侧过身去继续哭:“不要阿凝了,不要。”
那小短腿蹬来蹬去的模样,活脱脱受了天大的委屈。
祁璟宴在一旁解释:“方才屹儿醒来,没瞧见你。”
孟羽凝一猜也是这个原因,忙伸手将发脾气的小团子抱进懷里,在他小脸蛋上親了又親,亲了又亲:“屹儿不气,不气哦。”
熟悉的懷抱,温柔的亲吻,屹儿很快被哄好,可心中委屈却更甚,两只小手搂住阿凝脖子,抽抽搭搭地控诉:“阿凝不、不帶屹儿,阿凝骗屹儿。”
小娃娃一抽一抽地啜泣着,小肩膀随着抽噎不停地抖动,还趴在阿凝肩膀,把眼淚都蹭在她衣服上,小模样真是又可怜又可爱。
孟羽凝又愧疚又心疼,她一手兜着屹儿小屁股,一手轻轻摸着他的头,声音轻柔:“对不住,阿凝错了,阿凝以后不会丢下屹儿了。”
小男孩抽噎声停了一下,可还是哼了一声:“阿凝骗人。”
孟羽凝知道是因为先前睡前的承诺,她只能再次哄着:“往后阿凝不会再骗了。”
她想好了,往后她要有别的安排,会提前和屹儿商量好,别看孩子小,但也懂事了,她不能总这么忽悠他。
屹儿从她肩膀上抬起头来,眨巴着一双盈满泪水的大眼睛看着她:“真的吗?”
孟羽凝伸出右手小手指:“拉钩。”
屹儿眨巴下眼睛,一串泪珠扑簌簌掉落。
孟羽凝看得心都化了,用手给他把眼泪擦掉,再次举起小手指:“阿凝要是再骗人,阿凝就是小狗,只会汪汪叫的小狗。”
变成只会汪汪叫的小狗,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屹儿这回信了,伸手和她用力拉了拉钩。
孟羽凝把人打横抱进怀里,又把他的小被子扯过来,让他拽着,随后慢慢晃着身体,轻轻拍着他,哼起歌来:“我有一只小毛驢,我从来也不骑……”
屹儿还在抽噎,却忍不住问:“阿、阿凝,什么是小毛、毛驢?”
孟羽凝想了想说:“小毛驢就是马的远房亲戚,和马长得差不多,但比马要小,可以用来骑,也可以用来拉车。”
屹儿:“屹儿想要小毛驴。”
“呃,这个嘛。”孟羽凝有些为难:“好像岭南这个地方没有小毛驴的。”据她所知,应该是北方更多吧。
这下也不等屹儿问了,祁璟宴开了口:“阿凝可曾见过?”
孟羽凝摇头:“我没见过,就是以前在一本书上看过。”
“阿凝博览群书,学富五车。”祁璟宴赞道,随后不再问。
屹儿也不再问,抓着阿凝的袖子晃啊晃:“阿凝唱小毛驴。”
孟羽凝便从头唱:“我有一只小毛驴……骑着去赶集……哗啦啦啦啦,摔了一身泥。”
孟羽凝摇头晃脑唱得好玩,唱到最后一句,还故作夸张地抱着屹儿往床上一倒,逗得屹儿咯咯咯笑出声。
两人笑闹了一阵,屹儿早将先前的委屈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两只小手紧紧攥着阿凝的衣襟,蜷成个球状,窝在阿凝怀里。
圆乎乎的小娃娃抱在手里沉甸甸的,孟羽凝心头软得不像话,一手搂在他背后,另一手轻轻拍着他藕节似的小短腿,任由他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
祁璟宴坐在一旁,拿着扇子给两人不停地扇风。
不多时,屹儿睫毛颤动,打起瞌睡来。孟羽凝这才把人轻轻放在床上,屹儿惊动,睁开眼睛,见阿凝还在,这才又闭上眼睛。
不多时,筋疲力尽的小男孩沉沉睡去。
孟羽凝拿过他的虎头小被子,放在他身边,把自己的外衣脱了,躺下去,把屹儿往怀里拢了拢,也躺好了,打了个哈欠,困意十足地说:“殿下,别扇了,太晚了,你也睡吧。”
看着满脸倦意的阿凝,祁璟宴沉默片刻,开口道:“阿凝,对不住,大半夜的把你折腾回来。”
孟羽凝摆摆手:“是我不好,我不该丢下屹儿的。”
祁璟宴没接话茬,默了默,才说:“睡吧。”
孟羽凝哦了一声,闭上眼睛。
祁璟宴坐在那里又扇了一会儿,见阿凝睡实,这才放下扇子,伸手给她捋了捋额前碎发,又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随后又轻轻摸了摸屹儿的额头,又捏捏他的小手,这才慢慢躺回去。
这回,他刚阖上眼睑,浓重的睡意便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很快陷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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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三人全都睡到很迟。
屹儿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阿凝,当看见阿凝就在自己身边睡着,小男孩很开心,伸出小手轻轻摸摸她的脸,嘿嘿笑了。
祁璟宴见他这傻样,又想到他昨晚嚎啕大哭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屹儿转头看着祁璟宴,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用小气声说:“嘘~,哥哥别吵,阿凝在睡觉觉。”
祁璟宴啼笑皆非,这小家伙,明明是他在吵,却来倒打一耙。
屹儿见哥哥还笑,忙站起来,伸手捂住他的嘴,皱着小眉头,用眼神警告他,直到哥哥不笑了,他才松手,嫌棄地把手在哥哥衣服上擦了擦。
祁璟宴气得抬手就在他小屁股上来了一巴掌,拍的屹儿哎呀一声。
祁璟宴伸手扯住他,轻声说:“你去喊穆云进来,我们先去洗漱更衣。”
“不要,屹儿要等阿凝一起。”屹儿扭着小身子,把手拽出来,又趴回阿凝身边,两只小手紧紧抓着她袖子。
祁璟宴无奈,便也躺回去,“好,那我便陪你。”
话是这么说,他的视线却是落在了呼呼大睡的姑娘脸上。
当孟羽凝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对上一大一小两张笑脸。
屹儿凑上来抱住她脖子:“阿凝,阿凝。”
孟羽凝伸手把圆乎乎的小娃娃抱进怀里,夹着嗓子学他:“屹儿,屹儿。”
屹儿咯咯咯笑,孟羽凝看着侧身歪在床上的祁璟宴,也喊他:“殿下,殿下。”
祁璟宴以手遮面,闷笑不止。
三个人傻笑了好一阵子,孟羽凝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连忙坐起来,拉着屹儿下地,“走,屹儿,咱们麻溜些,今天得做好吃的呢。”
阿昭姐姐她们过几天就要走了,她要做点好吃的给她们。
屹儿好奇问:“做什么好吃的?”
孟羽凝先到窗户那喊了声穆云,随后牵着屹儿往净房走:“蜜汁叉烧,再来一个菠蘿咕咾肉。”
屹儿仰着小脑袋:“阿凝,咕咾肉是什么肉?”
孟羽凝笑着解释:“因为肉在锅里煮的时候,会发出‘咕咾咕咾’的声音,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咕咾咕咾。”
“咕咾咕咾。”屹儿学着阿凝的发音,学完哈哈哈笑出声:“好玩儿,阿凝,屹儿喜欢吃咕咾肉。”
听着两人的对话,祁璟宴忍不住笑了。
穆云进门来,拱手一礼,随即去扶祁璟宴,祁璟宴突然心血来潮,拦住他去扶自己腰的手,而是扶着他胳膊,尝试着双腿用力。
穆云双手用力架着祁璟宴胳膊,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祁璟宴紧咬牙关,默默挪动双腿,虽然只有两步的距离,可等他坐到轮椅上时,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穆云忙问:“殿下,腿疼的厉害吗?”
祁璟宴抚着膝盖,微微颔首:“嗯。”看来还是不行。
穆云忙劝:“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您这是断了,汤神医不都说了嘛,少说也得躺上三个月才行,这还差些日子呢。咱不能太着急,万一骨头没长好,回头弄得一长一短,那走起路来也不方便不是。”
说着往净房方向指了指,压低声音:“别的人倒也无妨,可人家孟姑娘保不齐就……”嫌棄您呢。
这后半句话,穆云没说出来,可祁璟宴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他淡淡扫了一眼穆云,斩钉截铁地说:“阿凝不会嫌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