屹儿抱着他的小碗,跟着喊:“开饭喽。”
蔡月昭在厨房里笑着走出来:“再不开饭,这一大盆叉烧肉都要被小侯爷一个人吃完了。”
大家伙哄笑出声,随即热热闹闹吃起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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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孟羽凝抱着吃饱就犯困的屹儿,带着蔡月昭回了主院,郁逍推着祁璟宴跟在后头慢慢走。
几人都去了正屋,孟羽凝抱着困得睁不开眼睛的屹儿坐在临窗榻上,輕輕拍着他,哄他睡觉,蔡月昭拿了把蒲扇,在一旁帮着扇風。
祁璟宴和郁逍坐在太师椅上,靜靜喝着茶。
直到屹儿睡实,孟羽凝抱着他送到卧房床上,再出来在榻上坐好,祁璟宴才低声开口问:“茶萃轩那里如何?”
郁逍冷哼一声,面色阴沉下来:“还不是孟怀甫那老……”
刚想骂,想起孟羽凝还在场,便把“東西”两个字给咽了回去,可不能骂人实在憋屈,便看了一眼蔡月昭,“阿昭你说吧。”
当着阿凝的面,说阿凝她爹的坏话,蔡月昭也不愿意幹这事,这也是方才在厨房的时候,阿凝问她,她以先吃饭为由头先拖过去的缘由。
虽然她和阿凝关系好,可孟怀甫那老東西毕竟是阿凝的亲爹,要是那些不中听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保不齐阿凝就会对她心有芥蒂了。
明明刚才已经说好,郁逍来说,没想他竟又把这烫手山芋甩给自己,气得她狠狠瞪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说。
见他俩用眼神厮殺半天,也没个人说话,孟羽凝急得要拍桌子:“哎呀,阿昭姐姐,小侯爷,你们不用顾虑我的。”
“我早就跟殿下说了,当初我被孟家两个婆子架着拖出孟家大门的时候,我就已经和孟家一刀两断了,所以你们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必遮遮掩掩的。”
见她这般说,蔡月昭越发心疼她,用力握住她的手:“阿凝,你别难过,你还有我,还有殿下。”
孟羽凝焦急道:“阿昭姐姐,我真的不难过,你快说吧。”
蔡月昭这才开口:“先前我和小侯爷去了茶萃轩二楼……”
蔡月昭戴了帷帽,摘了佩剑,假扮成孟羽凝,去了茶萃轩。
一进门,就问迎上来的茶童:“二楼雅间怎么走?”
茶童應是事先得了吩咐,打量她几眼,像是确認了她身份,这才笑着说:“姑娘请随小的这边来。”
茶童引着蔡月昭上了二樓,到了雅间外头,先敲了敲门,待到里面有了回應,才说:“客官,您等的人到了。”
随后朝着蔡月昭行了一礼,转身下樓去了。
蔡月昭直接推门进去,就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肥胖男子正坐在里面喝茶,见她进门,这才慢悠悠起身,躬身行礼:“老奴见过大姑娘。”
蔡月昭不認识这个人,但见他像是认识阿凝的样子,便故意变声,再开口时,嗓子粗哑难听:“坐吧。”
那管事面露惊讶,“大姑娘这嗓子是怎么了?”
蔡月昭凭着记忆里那回见到阿凝时的样子,学着她莲步轻移,慢慢走到椅子边坐了:“上火。”
管事恍然大悟般:“大姑娘随着慎王殿下一路南下,旅途劳顿,着实受累了。”
管事面上堆着恭敬的笑,眼底却浮着几分藏不住的怠慢,蔡月昭按捺住上去给他两拳的冲动,直接开门见山:“说吧,叫我来,所为何事?”
那管事慢条斯理地坐回圈椅,自顾自斟了盏茶,啜了一口,这才说:“老奴奉老爷夫人之命,来给大姑娘传几句话。”
“老爷说,当日太后震怒,懿旨如山,为保全孟家满门,老爷也是万般无奈,才将大姑娘送上慎王府的马车。”
蔡月昭冷哼一声。一个狗奴才,竟然摆出这样一副怠慢的姿态,无非是看阿凝妹妹如今落难,无人为她撑腰罢了。
小不忍則乱大谋,她在心里这样劝着自己,粗着嗓子问:“所以呢?”
那管事显然没料到"大姑娘"竟这般从容自若,既不见半分恐被家族舍弃的慌乱不安,也无半点见到家中来人的依赖之情,反叫他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待回过神来,又堆起满脸假笑:“老爷和夫人还是念着大姑娘的,老爷说……”
话说一半,那管事起身,走到蔡月昭面前,在距她两步之外站停,微微欠身,把声音压得极低。
“老爷说,如今三殿下深得圣心,来日必登九五。”
“若大姑娘愿为殿下效力,待殿下荣登大宝之日,大姑娘定能得蒙三殿下垂青,便是,贵妃之位,也未尝不可。”
蔡月昭心中怒意翻腾。孟怀甫这老王八是把阿凝当物件了,今儿送给这个男人,明儿送给那个男人。
她强压心中怒火,冷声问:“此话,是老爷的意思,还是三殿下亲口所言?”
管事见她这般反应,只当是她动了心,忙不迭堆起满脸褶子,压低嗓音道:"老爷如今可是三殿下跟前第一红人,老爷的意思,自然也就是三殿下的意思。"
那就是那老王八想再次卖女求荣了,蔡月昭又问:“说吧,老爷要我如何'效劳'?”
管事闻言,忙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小心翼翼地摊在掌心:“这是老奴出府前,夫人特意备下的,无色无味,入水即化,只需一点,便能叫人悄无声息地断了气息。”
蔡月昭只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梁窜上来,广袖中的手早已攥得邦邦硬:"我若依言行事,事后又当如何脱身?"
管事见状,急忙凑近半步:"大姑娘放心,这药不会立马发作。"
他竖起一根手指,"快則一日,慢则三日,才会起药效,待那慎王……,自会有人接大姑娘風风光光回京。"
蔡月昭伸手接过那个荷包:"可还有别的事?"
“就这件事。”管事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个信封:“另外,老爷说上回您离家匆忙,他来不及准备,这回让老奴给大姑娘带了一千两银票来,让您先用着,回头若是不够,老爷会再让人送来。”
蔡月昭毫不客气接过,又问:“还有别的事吗?”
管事摇头:“再没别的事了,老爷再三交代说,您只需把那一件事做好就万事大吉。”
蔡月昭点头说好,拿着银票和毒药,起身就走:“慎王已经察觉到你的到来了,你最好此刻就离开。”
管事脸色大变,忙拱手:“是是是,老奴这就回去收拾东西,立马就走。”
蔡月昭冷笑一声,开门走了。
出了茶萃轩,就见郁逍从方才她待的那间雅间的屋顶翩然落下,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快步隐身到暗處,一直盯着那茶肆的门口。
很快,那管事匆匆出门来,一路疾行奔着客栈而去,回了房间当即收拾东西,带上四个尚书府的护院,牵上马匹,直接出城去了。
蔡月昭带着郁逍一路追过去,元青拂冬紧跟其后。
四人追出城外十里,到荒无人烟處,才把人拦下。
四人都遮了面,轻飘飘落在他们面前,一副殺人越货的架势。
那管事立马认出蔡月昭,脸色当即大变,指着她说:“你不是大姑娘!”
蔡月昭冷哼一声,用自己的声音说:“连人都认不清,也被孟怀甫那老王八派出来办事,真不知该说你蠢,还是他眼瞎。”
想着方才在茶肆自己说的那番话,那管事心中懊悔自己先入为主粗心大意,再一细琢磨,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眼神狠戾,吩咐几个随从:“殺,把人都给我杀了,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四个随从应是,当即抽刀就冲了上来,眼神皆带着杀意。
郁逍站在蔡月昭身边,拂冬抽刀站在两人背后,以防别处有人偷袭放冷箭。
三人都未动手,唯独元青抽出背后长刀,身形一闪,迎了上去,等他在不远处停下,那四个随从皆已捂着脖子倒地。
那管事吓得脸色苍白,双腿一软,连滚带爬,就想逃走。
元青提刀想过去结果他,蔡月昭大叫一声:“元青,我来。”元青便听话地提着刀立在一旁。
蔡月昭撸起袖子,攥起拳头走过去,一把将那管事掀翻,抡着拳头对着他就揍下去:“老杀才,敢对我阿凝妹妹不敬,今儿我就送你归西。”
蔡月昭的铁拳虎虎生风,那管事哀嚎几声没了动静,直接被打晕了。
蔡月昭犹不解气,又抬脚,在他身上狠狠踩了几脚,只听咔咔几声,肋骨断掉了也不知几根。
郁逍看得龇牙咧嘴,双手搓着胳膊往后退了两步。太狠了。
蔡月昭掏出帕子擦着手上的血,一转身就见郁逍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在往后退,她当即把帕子撇他身上,凶狠瞪着他:“你那是什么神情?嫌我凶神恶煞?”
郁逍手忙脚乱接住随风飘走的帕子,殷勤地上前,抓住她的手给她接着擦:“没有没有,我们阿昭妹妹做什么都好看。”
蔡月昭懒得理他的油嘴滑舌,头也不回喊了句:“元青,收拾了。”
元青提着刀从那管事脖子上一扫而过,随后把几人挪成一排,挨个仔细搜了身,把看起来有用的东西全都收好,又把他们堆成一堆。
拂冬从路边找了一些幹柴和干草堆在几人身上,元青点燃火折子,往干草上一丢。
天干物燥,火苗升腾,很快,几具尸首就燃了起来,不多时,便烧得面目全非,成了几具焦尸……
两人守了一会儿,见再辨认不出容貌,这才用土和树枝把火给灭了,未免吓到路人,两人还贴心地砍了一些树枝盖了上去。
等两人办完这些,郁逍用胳膊肘碰碰蔡月昭胳膊,“阿昭,你家这俩,可真是杀人放火的好帮手。”
蔡月昭瞪他一眼:“你家那严实兄弟又好到哪里去?”
郁逍在蔡月昭头拍了拍,随即朗声大笑,四人提步,朝着回城方向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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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月昭言简意赅,又详略得当地讲完这些,随后忐忑不安地看向孟羽凝:“阿凝妹妹,你还好吧?”
祁璟宴和郁逍也紧紧盯着她。
没想,那本该情绪低落,或愤怒,或伤心,甚至崩溃的姑娘竟然搓了搓手,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阿昭姐姐,那一千两银票在哪儿呢?”
祁璟宴:“……”
蔡月昭:“……”
郁逍:“……”
第61章
见三人都一脸错愕地盯着自己, 孟雨凝一头雾水:“怎、怎么了,那钱我不能要吗?”
“可是,那是孟家送来给我的, 怎么说,都该归我吧。”
见三人还是那副表情,她又弱弱地补充一句:“不过你们若是也想要, 那就, 大家一起分?”
三人再一次被这姑娘的话给震撼到了。
发生了那么多事, 这没心没肺的姑娘, 竟一心只想着那一千两银票。
最可樂的是,她竟然还以为他们想跟她抢?
祁璟宴以手罩面, 突然闷笑不止。
郁逍也拍着桌子哈哈大笑:“阿昭, 你快把那银票给她吧。”再不给, 指不定说出什么不像样的话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