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月昭更是哭笑不得, 忙把银票掏出来,交到孟羽凝手里:“给, 阿凝,都是你的。”
孟羽凝目露惊喜:“真的, 你们都不要?”
祁璟宴摆手:“不要, 都给你。”
孟羽凝便高高兴兴把银票收了, 这才想起来问:“那几个人死了, 就那么扔在路邊,会不会不太好?万一有寻常百姓路过,吓到了怎么办?”
她们当初坐马车进苍海郡的时候,偶尔也能在路上遇到步行进城赶集,或是走亲访友的百姓,要是突然发现路邊有一堆死人, 豈不是要吓坏了。
蔡月昭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抚道:"阿凝不必忧心,已有'路遇行人'前往衙门报案了。"
郁逍亦从容接道:"不出意外,此案很快便会以流寇劫杀结案。"
听二人这般说辞,孟羽凝頓时会意,想必是他们暗中做了安排,如此一来,那就不用为此担心了。
虽自覺与孟家已无瓜葛,但想着给大家惹的麻烦,她还是盈盈起身,向众人福身施了一礼:"因孟家之事,累得大家费心劳神,实在过意不去。"
蔡月昭伸手搀住她的臂弯,眼波微嗔:“阿凝这般说话,豈不是把我们当外人?”
祁璟宴温声道:“追根溯源,此事皆由我起,阿凝实在不必自疚。”
孟羽凝点点头,接受了两人的宽慰。
想到阿昭姐姐为了她的事杀人,孟羽凝心中感激,却不知如何言谢。
转念想起书中阿昭姐姐征战沙场的英姿,便想今日之事于阿昭姐姐而言,怕是不足挂齿。思及此,便按下不提,只把她这份深厚情谊记在心里。
她本想问问,孟家派了那个管事出来,如今几人全死在外头,不知回头孟家和三皇子那邊会不会怀疑到祁璟宴和郁小侯爷身上。
可转念一想,既然他们敢下手,那定然也把后果考虑清楚了,她这个脑子不是很够用的人,就不必为权谋文的主角团瞎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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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蔡月昭和郁逍就在府上住了下来。
孟羽凝每天晌午和晚上都会亲自下厨,给两人做各种好吃的。
郁逍最爱孟羽凝做的红烧肉,一直念叨着,这般美味,下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了。
说罢还要酸溜溜地睨着祁璟宴,阴阳怪气说他好福气,天天都有好吃的。
有一回竟然当着祁璟宴的面,明目张胆地挖起墙角来:"孟姑娘若是哪天在这岭南待腻了,只管给我递个信儿,我定快马加鞭来接你。"
祁璟宴神色不动,只朝攥着小拳头气鼓鼓的屹儿递了个眼色。
小屹儿瞬间领会,抄起他的小木剑,追着郁逍就是一頓劈,边劈边喊:“看剑!阿凝是我的,谁都不能抢。”
郁逍故作惊慌,在院中上蹿下跳地躲闪,嘴上更是连连讨饶:"小少侠饶命,在下知错了。"
众人笑作一团,孟羽凝和蔡月昭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
孟羽凝感激郁逍对大家的慷慨解囊,还有他对祁璟宴那份肝胆相照的真挚友情,于是单独给他开小灶,连着三日,顿顿都做了红烧肉,郁逍吃得心满意足。
蔡月昭倒是不挑,只要是阿凝做的菜,她都吃得津津有味,眉开眼笑。
见她这般捧场,孟羽凝便每日换着花样给她做,直吃得她不止一次说不想走了。
欢樂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转眼间便到了蔡月昭和郁逍离开苍海郡的日子。
孟羽凝这两日不光做菜,还提前做了很多零嘴让蔡月昭帶在路上,牛肉干,猪肉脯,香酥小麻花,用油纸包成一小包一小包,每样都做了一大竹筐。
晨光熹微中,蔡月昭的马车停在大门外。
孟羽凝看着元青把零食一筐一筐搬上车,她拉着蔡月昭的手:“阿昭姐姐,这几筐零食不会那么容易坏,你可以慢慢吃。”
蔡月昭红着眼睛说好。
孟羽凝又让孟金几人搬了几个坛子放在车上:“这里是麻辣豆腐干,鹵鴨脖,鹵鴨掌,卤鸭翅,盐焗鸡翅,盐焗鸡蛋,虽然也做的咸了些,可天气太热,最多放一天,最好今天之内就得吃完,不然怕是要坏了。”
屹儿拽着阿凝的袖子,跟在她一旁,点头附和:“要早早吃完哦。”
蔡月昭再次说好,还低头朝小殿下笑笑。
孟羽凝又指着后面平板马车上的几大筐水果:“这几筐是今儿早穆风和粟央他们去附近果园新摘来的荔枝,虽然还差个几天才能算熟透,但我尝了,也能吃的,阿昭姐姐你尝尝鲜。”
蔡月昭偏过头去,偷偷擦了下眼睛,这才转过头来,笑着说:“好,我待会儿就吃。”
孟羽凝拉着她继续说:“还有两筐火龙果,两筐菠萝,回去的路上你们也不赶行程,就吃吃喝喝慢慢走,别累着,回了京城,记得给我写信。”
蔡月昭点头:“好,我到了地方就立马给你送信来。”
数步之外,祁璟宴静坐輪椅,郁逍负手而立,二人皆默然望着那对牵着手依依话别的姐妹。
周围护卫们也都静静站着,一向嬉皮笑脸爱闹腾的郁严也难得沉默了。
晨风吹过,衣袂轻轻飞动,所有人心中都萦绕着离别的愁绪。
良久,郁逍抬头看了眼漸高的日头,轻叹一声,出言提醒:“阿昭,时辰不早了,城外三千人还在候着。”
蔡月昭闻言点头,伸手用力抱住孟羽凝,哽咽着说:“阿凝,我一定会来看你的。”
孟羽凝强忍鼻间酸涩,不愿落泪,以免徒增伤感。
她用力回抱蔡月昭,片刻之后松开,绽开明媚笑容:“阿昭姐姐,一路平安,咱们回头书信联系。”
蔡月昭便也笑了:“好。”
说罢,抬脚上了马车。
郁逍整肃衣冠,向祁璟宴深深一揖,四目相对间,心中纵有千言万语,终是化作一句:“云舟,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祁璟宴执礼相还:“凌川,珍重。”
郁逍再不赘言,利落跃上马背,打马先行一步,郁严等人齐齐抱拳,隨即纷纷策马相隨。
蔡月昭的马车也已緩緩启动,她急急擦了擦眼泪,又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笑着对孟羽凝摆手:“阿凝妹妹,记着姐姐的话,遇事莫逞强,先护着自己周全才最最要紧。”
听到这话,想到这两日阿昭姐姐与她说的那些肺腑之言,孟羽凝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她提着裙摆追出数步,明明泪落如雨,却仍旧努力地笑着:"阿昭姐姐放心,阿凝记下了!”
蔡月昭同样泪如雨下,她用力挥手:"回罢,阿凝,快回罢。"
未免阿凝再追,她把头缩回车厢,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落。
拂冬坐到她身旁,把人抱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姑娘,咱别哭了,您不是说了嘛,往后有机会就来看孟姑娘的。”
"您这般伤心,若叫孟姑娘知晓,岂不牵挂更甚?"
蔡月昭:“可我一想阿凝一个人留在岭南这等瘴疠之地,无依无靠的,我心里就难受。”
拂冬:“姑娘此言差矣,不是还有殿下和小殿下呢嘛,两位殿下对孟姑娘是个什么样子,您也亲眼瞧见了。"
"再者说了,奴婢瞧孟姑娘可甚是喜欢苍海郡这个地方呢,每天乐呵呵的,而且好像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吃的,用的,凡事都是张口就来,那感覺就像,就像奴婢回老家时候的样。”
见拂冬为了安慰自己都开始胡说八道了,蔡月昭坐直身体,瞪她一眼:“你哪里来的老家?”
拂冬笑:“那不就是那么一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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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羽凝看着那马车越走越远,还是忍不住往前追了几步。
屹儿见阿凝松开自己,跟着马车跑,心头一阵发慌,慌忙迈着小短腿跑过去,一把抱住阿凝的腿,紧紧抱着不撒手。
两人就那么静静望着一行人漸渐走远,在路的尽头消失不见。
祁璟宴转着輪椅走过来,伸手握住孟羽凝的手,微微用力攥了攥:“放心,以后还会再见的。”
孟羽凝抬手擦掉眼泪。
路途遥远,车马又慢,再见又岂是那般容易。
可她知道祁璟宴好心安慰她,便也不扫兴,对他点点头,“殿下,我们回吧。”
于是一行人转身进门,三人回了主院。
孟羽凝抱起屹儿:“殿下,今儿起得太早,我想帶着屹儿再去歇一会儿。”
祁璟宴见她情绪低落,便点头说:“去吧。”
孟羽凝便抱着屹儿回了正屋卧房,脱了鞋子,到床上躺了。
她抱着屹儿,闭上眼睛,一想到这阵子和阿昭姐姐相处的点点滴滴,再想到也不知这辈子还能再见几面,就忍不住伤感,眼泪扑簌簌又往下落。
屹儿察觉,从阿凝怀里坐起来,歪着小脑袋打量她,见她果然又在哭,小娃娃一脸焦急,伸着小手就去给她擦泪,急得小奶音都带了哭腔:“阿凝,你别哭呀。”
孟羽凝也不想哭的,可眼泪就是停不下来,她把头抬起来,放在屹儿腿上:“没事的,屹儿,阿凝哭一下下就好了。”
屹儿想起自己难过的时候,阿凝哄自己的样子,便用两只小手抱住她的头,轻轻拍着她,还把小脸贴在她头上:“阿凝不哭嗷,屹儿在的。”
祁璟宴本来想给阿凝留点空间独处,可最终还是不放心,自己推着轮椅走了进来,一进门就见她趴在屹儿腿上,肩膀轻轻颤动。
见哥哥进来,屹儿伸着小手指了指阿凝,又伸着一个手指到嘴边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哥哥不要吵。
祁璟宴静静坐了一会儿,见那姑娘肩膀还在颤,他轻轻叹了口气,双手转着轮椅来到床边,侧着对床,随后一手撐着床,一手撐着轮椅,用力撑起身体,坐到了床上。
他眉心微蹙,缓了一会儿,这才撑着身体往里挪了挪,随后伸手,掐着阿凝腋下,把她从屹儿的腿上转移到自己腿上,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发顶。
突然换了双腿趴的孟羽凝猛地抬起头来:“……”
第62章
祁璟宴望着面前姑娘那双泪眼惺忪的眸子, 伸手把她脑袋轻轻按回腿上,摸着她头发,柔声说:“想哭就哭吧, 这样憋着难受。”
孟羽凝本来是很想哭的,可被他这样一搞,哪里还哭得出来, 双手按床坐了起来:“我没事了殿下。”
祁璟宴似乎不信, 伸出拇指在她眼角擦了擦:“阿凝若是心中难过, 不必强颜欢笑。”
孟羽凝抹了抹眼睛:“我真的好了。”
本来她趴在屹儿腿上哭得好好的, 他非得把她挪他腿上去……
不得不说,这人真的很会破坏气氛。
屹儿人小, 没想那么多, 见阿凝不哭了, 便放下心来, 凑到阿凝身边,用小手给她擦眼泪, 还在她臉上亲了一口。
孟羽凝抱住屹儿,回亲了一口, 一大一小都笑了。
祁璟宴看着这一幕, 也跟着笑了。
孟羽凝问:“屹儿要不要再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