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丽立刻拿出准备好的润笔费,蒂洛夫照例推辞几次,最后还是收下了。临走时冲伊莎贝尔颔首:“再见夫人,期待您的盛世婚礼,听说教皇会莅临证婚,那真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愿圣主庇佑您。”
又对艾米丽眨眨眼,画了个十字,“再见,不标准的圣教徒女士,希望下次向主惊叹要说……”
艾米丽从善如流,摊手:“噢,我的神圣永恒曜主!蒂洛夫先生,我想我再也不会忘记这句话了。”
蒂洛夫大笑着离开。
艾米丽关上门,正要向伊莎贝尔吐槽,就见她盯着画看,不知在想什么。
“小姐,怎么了?画有问题吗?”
伊莎贝尔的目光从画上的紫色礼服移到自己的身上,“你闻到香味了吗?”
艾米丽嗅了嗅:“有啊,一开始有点呛鼻,习惯就好了。”
伊莎贝尔眸光停顿数秒,立刻道:“帮我把衣服换下来,快!”
艾米丽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看见伊莎贝尔的脸色,手里的动作就不敢停。
快速换下礼服,没等艾米丽问,伊莎贝尔语速飞快道:“把新送来的所有礼服交给维克托,让他找医生检测。记住,不能找别人,也不能惊动其他人,听明白了吗?”
艾米丽愣了数秒,很快点头,快速把衣橱里的新礼服藏在脏衣篓里带了出去。
窗台边,伊莎贝尔看着楼下的艾米丽跑远。
从夕阳西下等到夜幕降临,艾米丽终于回来。
一推开门,就见艾米丽的脸色煞白:“小姐……衣服有问题。”
果然。
伊莎贝尔心往下沉,却没有丝毫震惊。
“衣服上含有名为‘紫藤香’的毒药,长久接触会导致人体出现伤寒病的症状,越到后期越厉害,有暴毙的风险。”艾米丽声音发着抖,“幸好你只穿了一小会儿,否则……”
她不敢想下去。
伊莎贝尔面容镇定,既然得出了结果,那就好办了。
自从发现路易莎和埃德蒙有隔阂开始,她就觉得不对劲。
看来,她在墨伦维克大出风头还是刺激到了暗处的敌人。
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想要夺权的埃德蒙,最好的动手时机就是现在。
一旦婚礼结束,伊莎贝尔成为正式的公爵夫人,管家权交到她的手里,再想像今天这样下毒可就难了。
幸好她发觉香料不对劲,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看来在西方宅斗中他们这一招屡试不鲜。
只是……千算万算没料到她拥有来自神秘东方的灵魂。
调香什么的,最擅长了。
想清楚关键信息,伊莎贝尔叫来艾米丽吩咐道:“明天你再让维克托帮忙,查一查以前四位未婚妻的病历。”
艾米丽迟疑:“这么久远的事情,还能查到吗?”
伊莎贝尔摇头:“不确定,只能让他试一试。还有,你去问问伊迪斯,这些礼服在送来之前,经过谁的手?”
艾米丽严肃点头:“好。”
安排完目前能做的事情,伊莎贝尔上床休息,但久久没有睡着。
并非担惊受怕,反倒是隐隐有种兴奋感,想要迫不及待地和敌人斗一斗。
第36章
第二天, 伊莎贝尔吩咐艾米丽约维克托在湖边见面。
那里人迹罕至,不会被人撞见。
伊莎贝尔和艾米丽到的时候,维克托已经等在大树下, 看见公爵夫人, 他立刻上前颔首行礼。
“夫人,您让我调查四名公爵未婚妻的病历, 已经有结果了。”维克托递上一叠文件,其中详尽记载了各种病案。
伊莎贝尔仔细翻看,不禁皱眉:“没有中毒或者风寒症状?”
“是的。”维克托神情也凝重起来, 他顿了顿,严肃道,“给那四位女士诊治的家庭医生已经为斯宾塞家服务多年,但……”
“不排除他伪造病历的可能。”伊莎贝尔顺势接住他犹豫没说出口的话。
“是的。”维克托点头, “昨天在衣服中检测出紫藤香料的医生, 是一直跟随公爵的军医, 与庄园没有往来。”
伊莎贝尔赞赏道:“你很敏锐, 维克托先生。”
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避开庄园的医生, 去请军医,没有打草惊蛇。
维克托冷静道:“谢谢您的赞赏,一切都是公爵……”
“公爵?”伊莎贝尔一边翻看着病历, 漫不经心问,“你不是薇奥莱特夫人派来的吗?”
维克托愣住数秒, 极快地扫了树上一眼。
晴空万里, 碧蓝的湖水倒映着微微摇曳的树影,以及树杈露出的一角衣摆。
树上的男人在心里冷哼。
幸亏他留了个心眼,没完全相信维克托的话!
看样子, 未婚妻女士根本没猜到维克托是他派去帮忙的!那什么“爱慕他”“欲擒故纵”啊也是维克托胡说八道!
昨天收到艾米丽的求助,维克托就建议今天让雇主亲自亮相,反正都明牌了。
临到见面的时间,海因里希沉着脸想半天,还是不行!
未婚妻女士很可能对他产生了其他的想法,但是……他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现在她一出事,派个人帮忙就算了,这么上赶着不请自来,多么让人误会?!
于是,维克托一个没看住,雇主就上树了。
来不及劝说,远远就看见伊莎贝尔和艾米丽的身影,专业的助手先生只好一本正经地打掩护。
“呃,我是说……一切都是公爵老夫人的安排。”维克托面不改色。
“好的,辛苦你了维克托,也帮我感谢老夫人。”伊莎贝尔没有丝毫怀疑,点点头,“但这件事,还请你先保密,别告诉老夫人。”
维克托沉默两秒,突然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这么拙劣的借口,轻飘飘的像一层窗纱,真有人能忍住不去戳穿?
还是说未来公爵夫人不如他所料想的聪明?真没猜到内情?
那自己这份瞒上瞒下、到处跑腿、偶尔兼职情感分析师的田螺助手工作距离结束就遥遥无期了……
但是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颔首:“好的夫人,老夫人让我帮您的忙,往后自然都谨遵您的命令。”
“噢,我正要拜托维克托先生一件事。”伊莎贝尔微笑道,“还请您问一问斯宾塞先生,能否以他的名义联系前四位未婚妻的家族,我有要事和他们商量。您知道的,他很忙,我们时常碰不到面,而我目前并没有绕过庄园众人私下传信的资格。”
“这……”维克托推了推眼镜,干咳两声。
树上,海因里希想了想,皱眉:拒绝她!
突然,莫名掉落几个树果,正好砸在维克托脑袋上。
他立刻甩掉果子,正色道:“不能。”
伊莎贝尔挑眉。
“我是说,公爵恐怕不会答应。查尔维斯庄园对四位暴毙的未婚妻讳莫如深,对方家族也几乎与我们没有往来。”维克托毫无负担地抹黑雇主的形象,“众所周知,公爵先生向来不近人情、冷酷残暴、很不好打交道,即便您是他的未婚妻,他也不会为您破例做这件事的。”
树上,海因里希翻了个白眼,虽然明白维克托是在按照指令办事,但怎么感觉这小子想骂自己很久了!
伊莎贝尔眸光微动,笑了笑,没有生气的意思:“好吧,那我再想想其他办法。下次见,维克托先生。”
“告辞,夫人。”
维克托恭敬颔首,转身离开。
“艾米丽。”看着维克托走远,伊莎贝尔又看向身边的小女仆,“你昨天有问到礼服经谁的手了吗?”
艾米丽迟疑道:“伊迪斯说是埃莉诺交给她的,这批新礼服裙,都是老夫人约了常用的裁缝定制的,里面有斯宾塞全家的衣服。按理说很难有人动手脚。”
伊莎贝尔蹙眉,点头道:“衣服送到前,没有人知道薇奥莱特会挑哪件裙子给我。如果全都动手脚,误伤的范围不可控。所以,作案的人锁定在庄园内部。”
艾米丽眼睛一亮:“是这样没错。而且,医生说,紫藤香料是熏染上去的,不是随便触碰就能有用。如果按照过程时间推断,只有埃莉诺有作案机会。”
会是埃莉诺吗?
身为老夫人的女仆,她和自己有利益冲突吗?怎么会帮埃德蒙做事?
伊莎贝尔垂眸思索,在湖边缓缓踱步。
夏日湖边有飞鸟经过,湖水清澈如镜。微风拂过青草地,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
树上,海因里希也因为这番话陷入沉思。
老夫人派埃莉诺分发礼服前,毒还没下。埃莉诺拿到礼服后,还要经过什么流程?
天边飞鸟划过湖面,像是熨烫整齐的布料被利刃割破。
倏然,二人同时灵光乍现!
“我明白了。”伊莎贝尔微笑,招手让艾米丽附耳过来,“你帮我做件事……”
树梢分叉的空隙里,看着伊莎贝尔信心十足的模样,海因里希眸光微动,心里哼笑一声。
“好的,我这就去!”艾米丽听完,忙不迭跑远。
伊莎贝尔目送小女仆离开,自己却没立刻走,反而靠着大树坐了下来。
到现在为止,事情差不多盘算清楚了。埃德蒙要在婚礼前杀她,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掌握证据,不能打草惊蛇。之后再来一记狠狠的反击。
和初到查尔维斯那天一样,她面对着湖泊,远眺那座玛格丽特雕像,湖面倒映她的思索的神情。
头顶,海因里希盯着水面看了一会儿。
突然,一颗小石子投入湖水,溅起涟漪。
伊莎贝尔像那天一样抬眸:“谁?”
语气里的好奇多过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