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奥莱特皱眉:“安德鲁?埃莉诺,去看看他。”
周围的呼唤如潮水灌入耳朵,安德鲁什么也听不见!
快要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还想抽出胸前的方巾擦拭冷汗,以确保不会当众失去绅士仪态,可刚伸出手,剧烈的疼痛从胸腔袭来!
“噗!”
倏然,血红色液体飞溅,和翻倒的酒杯一起映在洁白的餐桌上,刺目无比!
安德鲁吐血不止,整个人软倒在地。
前后步入餐厅的海因里希和埃德蒙,正好目睹这一幕!
一时间,场中乱成一团!
“噢!上帝啊!这是怎么了?!”
“安德鲁?!”
“快!叫医生!”
……
纷纷杂杂的声音和脚步混在一起,天旋地转间,安德鲁看见伊莎贝尔惊慌的脸,和她眼底隐秘的微笑。
他瞪大眼睛,发出“嗬嗬”声,不断涌出的鲜血堵住了话语。
中毒了!他中毒了!
这是撑不过三天就会暴毙的剧毒!
怎么会呢?他一直很谨慎!衣服从不许别人熏香,拿回来后会细细检查!怎么可能接触这种紫藤香!
难道是……
意识迷离间,他看见胸前洁白的方巾!
恍然大悟!
是珊迪……他的衣服绝不会有熏香,只有方巾疏忽了!
他从不会乱用方巾,除非出自合作多年的珊迪之手!
珊迪被那个女人收买了?!怎么可能?!她的把柄攥在自己手里!
无数纷杂的念头涌入脑海,最后的清明告诉自己,不行!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安德鲁浑身发着抖,死死盯着冷眼看向自己的埃德蒙。
救救我!救救我!
紫藤香料只有埃德蒙有解药!
埃德蒙手指无意识攥紧,他很快明白,上次的情景再次重现,信誓旦旦万无一失的人又一次自食恶果!
不知道是谁突然喊:“安德鲁先生的症状,和那几位女士……一模一样!”
未说完的话,众人转瞬就明白意思。
“难道是……”有人惊呼,下意识捂住嘴,不敢说出后面的话。
是诅咒!
那个萦绕在查尔维斯,挥之不去的诅咒!
咳血后伤寒暴毙,公爵的前四个未婚妻都死于同一种症状!连全锡兰最好的医生也无能为力!她们私底下将这种恐怖的事迹称为斯宾塞的诅咒!
出身战场的海因里希也曾有过被魔鬼附体的传闻,连圣曜真主也无能为力,甚至派来的牧师都惨遭厄运!
本以为诺曼小姐的平安到来,代表诅咒的消失!没有想到突然降临在管家安德鲁先生身上!
未知力量带来的恐怖,瞬间席卷众人的内心,没有人敢上前搀扶安德鲁。
连埃莉诺也停下了去请医生的步伐,只等待老夫人的指令!
婚期将至,安德鲁的性命事小,如果再次传出诅咒恶名,又会让斯宾塞家蒙上洗不掉的阴影!
鲜血蜿蜒,室内经过开始的嘈杂,突兀地陷入寂静。
“去叫医生,兴许安德鲁先生只是突发疾病。”伊莎贝尔开口打破沉默。
“不行,医生一旦过来,斯宾塞的诅咒谣言又会甚嚣尘上!”埃德蒙忽然喝止,“来人,把安德鲁抬到房间去!”
安德鲁徒劳地发出挣扎的呜咽,眼珠凸出,死死看着埃德蒙,伸出的手像要索命的厉鬼。
他知道,自己是被放弃的废棋!现在主人要弃车保帅!
一旦盖棺定论是诅咒,没人会救他!
“慢着。”
海因里希缓缓走到伊莎贝尔身边,拍开埃德蒙的手。
“事关我的谣言,关你什么事?”
埃德蒙:“海因!别不识好歹!这事关斯宾塞全家的名声!”
“那请你搞清楚,我才是斯宾塞公爵,全家的名声,还轮不到你操心。”海因里希走近,目光冷漠地盯着埃德蒙。
埃德蒙冷笑:“那不如问问奶奶的意思?”
薇奥莱特沉吟不语,周围的仆人大气不敢喘。
伊莎贝尔忽然走近,压低声音道:“老夫人,众目睽睽之下,如果我们见死不救,恐怕谣言才真的无法抑制。叫了医生过来,才有进一步消弭流言的可能,您说呢?”
薇奥莱特紧皱眉头,深吸一口气:“埃莉诺,去叫医生。”
“是!”埃莉诺慢半拍,立刻跑出门。
安德鲁已经昏死,满地的血液彷如凶案现场,所有人避开三尺不敢靠近。
很快,医生到来。
伊莎贝尔和海因里希与埃德蒙相对而立,彼此目光对峙。
埃德蒙死死盯着夫妇二人,拳头攥紧。
局势陡然转变,叫人猝不及防,但他没时间愤怒。
埃德蒙很清楚地知道,他注定痛失一个助手,也没有再弄死这个女人的机会!这次和上次路易莎的小打小闹不一样,事关性命,薇奥莱特绝不会轻拿轻放。
而他的当务之急不再是发泄无能的情绪,而是立刻、马上、洗清自己的嫌疑!
他看着被医生抬进房间的安德鲁,眸光暗沉。
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安德鲁只会死于诅咒,而非中毒。
想至此,埃德蒙跟着医生走进房间。
对面,伊莎贝尔将埃德蒙眼底的阴暗看得一清二楚。
她悠然地晃着扇子,眼角余光瞥见路易莎凝重的神情。
“你早就猜到是安德鲁?”
伊莎贝尔轻笑:“猜到很容易,埃德蒙的狗,总归就那么几条。”
“要想反制安德鲁却不容易。”路易莎比谁都清楚,安德鲁做过多少坏事,就有多么谨慎。
他的衣物和日常食品都经过严格筛查,同样,埃德蒙和她也是如此。
可是就在如此审慎的情形下,安德鲁中招了!
“他怎么拿捏的别人,我当然能以同样的方式对付他。”伊莎贝尔轻描淡写。
伊迪斯消息灵通,做事利落。
收到吩咐的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珊迪,并发觉她被安德鲁要挟。
时下,妇女很难离婚,酒鬼丈夫家暴滥赌,却因为孩子无法一走了之。这几乎成为压垮珊迪后半生的阴霾。安德鲁用钱买通酒鬼,又以孩子作为酒鬼手中的人质,逼得珊迪不得不为他做事。
解决的方式很简单,花点钱解决掉家暴酒鬼,锁住珊迪的链子自然就松开了。
这一切看似简单,但每一环必须干净利落,还得在短时间内搞定。
伊莎贝尔用人不疑,知道艾米丽无法完成这种任务,立刻选择伊迪斯。
伊迪斯清醒果断,更明白这是来自主人的考验,也是展示能力的机会。
她的确办得很漂亮,从前接触三教九流的经验发挥了作用。
主仆二人默契配合,完成这次反击。
此刻,路易莎不由得打个寒战!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埃德蒙的脖子上也架着一把刀,只看对方想不想动手!
她开始庆幸上次没有轻举妄动,否则安德蒙的今天,就是她的下场!
“我说过,我擅长以牙还牙。”伊莎贝尔盯着路易莎,声音平静,“谢谢你今天的提醒。”
虽然毫无用处,但……阴差阳错成为了护身符。
路易莎颤抖着手,摸了摸还跳动的脉搏。
她还活着,可是……
目光看向走远的埃德蒙。
他恐怕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夜幕降临,病房内。
安德鲁尚存一息,虚弱地躺在床上。t
突然,门被打开一条缝,安德鲁的眼睛尚未睁开,就被两个大汉捂住嘴,拖出病房。
被塞进麻袋,装进马车时,他才终于看清车外那人的身影。
一瞬间,安德鲁怒火喷涌,奋力挣扎,先是痛哭求饶,而后歇斯底里怒喝。
“埃德蒙!你忘恩负义!我帮你做了多少脏事!你忘了那几个女人是怎么死的吗?!我……”
埃德蒙摆摆手,“堵住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