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
“我没有死,让你很失望吧?埃德蒙少爷!”安德鲁声音嘶哑,死死盯着埃德蒙,“我对你忠心耿耿,换来的就是你对我痛下杀手!我现在就要揭露你的真面目,你这个……”
“安德鲁!”埃德蒙咬牙,冷笑一声:“有些话还是想清楚再说。”
语气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安德鲁一愣,骨子里的畏惧令他下意识停顿。
“你是该好好想清楚,安德鲁。”伊莎贝尔轻笑,“他手里无非捏着紫藤香的解药和你的财产。可是一个决心杀人灭口的人,真的愿意救你吗?命都没了,钱还重要吗?”
“住口!”埃德蒙厉喝,“你别忘了,是谁害你身中毒药!就是这个女人!”
“是的,别忘了,如果没有人指使你下毒,你根本没有接触这份毒药的可能!”伊莎贝尔语速飞快。
埃德蒙:“别听她花言巧语!安德鲁!我才是你的效忠的主人!”
“一个把属下推出去挡刀的主人。”
“你!”埃德蒙被伊莎贝尔一句又一句的反驳气得脸色煞白,“你闭嘴!”
“闭嘴的应该是你!埃德蒙!”安德鲁面目扭曲,突然怒喝,“薇奥莱特夫人,我要向你举证!埃德蒙·斯宾塞是个谋杀惯犯!前四位公爵未婚妻皆惨死于他的手中!”
“胡说!你没有证据!”埃德蒙暴怒,立刻要冲上前掐住安德鲁,被维克托拦住。
“希望您保持冷静,埃德蒙少爷。”
“我很冷静!”埃德蒙紧攥拳头,扫视全场,一字一顿道,“安德鲁的证词,一文不值!”
安德鲁艰难地喘息,豆大的眼睛怒火灼灼:“我的证词没用?呵!抱歉,我还有纸质证据!”
维克托慢条斯理拿出一叠纸张:“这是安德鲁提供的金钱交易证据,他与埃德蒙少爷有大量资金往来,少量信件中的内容显示,埃德蒙先生存在买凶杀人的嫌疑。”
他又拿出一份文件,递给薇奥莱特:“医生已经从安德鲁身上检查出紫藤花毒素,中毒情况与前四位公爵未婚妻暴毙症状相同。根据女仆珊迪的供状,她受安德鲁胁迫试图用该香料谋害诺曼小姐未遂。以上证据都是白纸黑字,足以证明埃德蒙先生是谋杀四名女士的主谋。”
最后,他看向埃德蒙:“请问,您还要狡辩吗?”
沉默半晌,埃德蒙缓缓露出微笑,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狡辩?我不需要狡辩。”埃德蒙笑道,“诺曼小姐,难为你费尽心思救下安德鲁,可惜没用。是,我想杀安德鲁,可那又怎么样?”
“您触犯了法律。”维克托推了推眼镜。
“哈哈哈哈哈!法律?”埃德蒙像是听见什么可笑的话,盯着维克托,“维克托,别演得自己都信了,你是第一天来查尔维斯吗?像那位天真的诺曼小姐一样?”
他讥笑,视线滑过众人。
“一个管家罢了,我想杀就杀了。”埃德蒙笑得颤抖,“然后呢?凭借着几份报告,就想把那些陈年案子翻上来吗?搞清楚,那四位小姐的家人都已经认定她们病亡,你们想栽赃我吗?”
他笑着看向薇奥莱特:“祖母,如果那四位家族知道女儿的死有蹊跷,会怎么做?即便斯宾塞贵为公爵,也难以抵挡来自四个家族的愤怒吧?”
薇奥莱特脸色暗沉。
安德鲁气得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所有人都听明白他的威胁。
他只承认,自己要杀安德鲁。
一个管家罢了,想压住消息,那这件事就出不了查尔维斯。
前提是要薇奥莱特点头。
埃德蒙最擅长用老太太在乎的东西威胁她。
薇奥莱特攥紧拐杖,狠狠闭上眼,忍住想要打杀这个不孝孙子的心!
查尔维斯庄园能够延续至今,其中灌注的都是她与弗雷德里克的心血。
恩斯特与斯宾塞的荣耀汇聚在一处,曾经攀登至帝国顶峰,成为划时代的符号。
自从弗雷德里克死后,整个家族走向衰败。只剩薇奥莱特挺着最后的脊梁,支撑住斯宾塞的尊严。
没有人能理解查尔维斯对于她的意义!
甚至包括这些小斯宾塞们!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平息内心的怒火。
正要开口时,一道声音出现。
“真巧,昨天晚上,在救下安德鲁先生的同时,我收到四封回信。”
伊莎贝尔轻笑,“埃德蒙,想必你会很有兴趣知道它们来自于哪些人。”
维克托推了推眼镜,适时念出名字。
每念一个家族,埃德蒙的脸色就沉暗一分,连带着薇奥莱特也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奥黛丽!你是说,那四位女士的家族知道了真相?!”
伊莎贝尔平静地看向薇奥莱特:“是的,痛失女儿的家人,有资格知道杀人凶手是谁!”
话音刚落,全场陷入诡异的寂静。
路易莎茫然摇头:“奥黛丽!你疯了吗?他们如果联手告我们,整个斯宾塞家都会……”
“交出凶手就好。”伊莎贝尔淡然打断,“杀人偿命,多么简单的道理。”
她看向薇奥莱特,轻笑:“埃德蒙的问题,您应该有了答案。即便是斯宾塞家族,也难以抵挡四个家庭的怒火吧?”
除非,交出真凶,严惩埃德蒙!
果然,薇奥莱特飞速想清楚利弊,目光逐渐锐利。
伊莎贝尔垂眸冷笑。
她早就猜到会有这样的局面,所以提前联系四位死者的家族。
查尔维斯葬送了太多性命,那些无辜枉死的人,你可以说她们是因为自己的选择而付出的代价,但这不意味着杀人者可以凭借庇护永远不受惩罚。
薇奥莱特当然有手腕,她将查尔维斯管得像铁桶一般严实。所谓的诅咒、死亡疑点、甚至当年来自于未婚妻家族们的抗议,都被老太太安抚下去,再冠以谣言将所有真相尘封。
她无疑是个合格的主人,即便经历如此多的风波,表面上的斯宾塞仍然保持着体面,位列顶级权贵范畴。
所以,在第一次与路易莎的交锋中,伊莎贝尔就明白,要想揪出埃德蒙,就得先推开挡在前面的薇奥莱特。
他能用脸面威胁你,那么我也能。你不想把事情捅出去,可我偏偏先斩后奏,逼得你不得不做出抉择!
薇奥莱特沉吟片刻,目光逐渐坚毅。
埃德蒙脊背一冷,“奶奶……奶奶!您不能……您不能听她乱说!我没有杀人!那都是海因里希的诅咒!是他不祥!”
薇奥莱特:“你还不悔t改!还在狡辩?!”
埃德蒙立刻跪下:“我知错了奶奶!求您别把我交出去!”
路易莎跟着求饶:“祖母,埃德蒙是您的亲孙子,一旦把他送上法庭,他会没命的!”
伊莎贝尔突然嗤笑:“知错?你们夫妻俩真有意思。埃德蒙,你是祖母的孙子,海因里希就不是吗?如果不是你杀害那么多人,栽赃海因里希,斯宾塞会流传诅咒的谣言吗?”
埃德蒙面目扭曲:“住口!你懂什么?!”
“我可比你懂得太多了,至少我明白,愚蠢的人还是不要做坏事,否则报应来得很快。”伊莎贝尔嗤笑,话语像刀子,“薇奥莱特夫人,也请您想想清楚,斯宾塞今天遭遇的麻烦,桩桩件件都和埃德蒙脱不开关系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要包庇吗?”
薇奥莱特倏然抬眸,扫了眼噤如寒蝉的众人。
“他们当然畏惧您的威严,不敢捅出去。”伊莎贝尔突然凑近,靠在老夫人的耳边轻声道,“可我不怕,和稀泥这么多年,总要公道一次,您说呢?”
薇奥莱特皱眉:“小奥黛丽,你在威胁我?”
“我身在查尔维斯,怎么敢威胁您?”她微笑,顿了顿,回头扫了眼,“我这话,是替海因里希说的。”
身后,海因里希微怔。
“大家族只会由内向外被击溃,如果团结一心,查尔维斯还会陷入今天的局面吗?”伊莎贝尔平静道:“您一直觉得他们在内斗中保持了平衡,可你有没有想过,海因里希如果真的想对埃德蒙下杀手,他还活得到今天吗?”
“他一忍再忍,为了家族,更是为了您。”伊莎贝尔顿了顿,“您是他们的祖母,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他只是不想再看您失去一个孙子。”
“而这份纵容,换来的却是埃德蒙的不知天高地厚,和您的视而不见。”
伊莎贝尔话音落地,全场安静。
埃德蒙攥紧拳头,冷笑:“他对我手下留情?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看向海因里希,轻声问:“和你的未婚妻说实话吧,你恨极了我不是吗?海因。”
海因里希没有理会埃德蒙,只是抬眸,长久地注视着未婚妻的背影。
薇奥莱特沉默良久,终于冷喝道:“把治安官叫过来!带走埃德蒙!”
“我不走!我不走!凭什么轮得我,您就要说公平!”
男仆拖拽着埃德蒙向前,他踉跄挣扎,目眦欲裂:“当初我父亲死的时候,您是怎么说的!!为什么不让海因里希杀人偿命!我不服!”
薇奥莱特:“住口!绑住他!”
埃德蒙被男仆捆住双手,脸色彻底灰暗,路易莎还在求饶,但他知道,已经没用了。
他突然发笑,盯着薇奥莱特的眼睛里充斥着疯狂。
“奶奶,你又一次,又一次舍弃我们……在您和祖父眼里,我和我父亲,算什么?依附斯宾塞家的可怜虫吗?”
父亲乔伊斯被抬出来的画面历历在目,他哭闹着求祖母严惩凶手海因里希,可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海因里希是斯宾塞的希望,家族无法再失去一位支柱。
埃德蒙觉得很可笑。
像他这荒唐的一生般可笑。
有海因里希在,谁也看不到埃德蒙。就像他的父亲,也生活在兄长路德维希的阴影里,为此蹉跎一世。甚至有时候连乔伊斯都会说,如果他拥有海因里希那样骁勇的儿子,是不是更受父母重视?
为什么连父亲都认为他不如海因?仅仅因为他生来瘦弱,没有让斯宾塞家引以为傲的天资吗?他为此痛恨斯宾塞全家,连带自己的父亲。
可就在目睹乔伊斯死亡的前夜,向来严肃的父亲叫住自己,彻夜长谈。
父子俩说了很多话,似乎要将前半生未尽到的父子之情通通补全。
临走时,乔伊斯摸着早已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儿子,笑着说:“埃德,你很棒,你一点儿也不比海因差。”
他笑着挥手,和埃德蒙告别,最后那句话是:“你是我的骄傲。”
那一瞬间,前半生的执念似乎就此消解。
埃德蒙茫然站在原地,像个突然得到糖果的小孩,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