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的佃农激动得流泪,感谢声此起彼伏,有几个老人家在胸口画十字,口中念念有词:“斯宾塞先生的遗德仍在庇佑我们,您的继承者富有同情心。祝您在天堂安好。”
伊莎贝尔抬眸:“您在为斯宾塞家的哪位先祖祈祷?”
年迈的老人抹眼泪:“噢,抱歉夫人,我失态了。我在怀念路德维希上将。我们都曾享受过这位尊者的恩惠,如果他知道有您这样友善的女士成为继任者,一定十分高兴。”
“感谢您的赞美。”伊莎贝尔在胸口画十字。
回去的路上,村民们热情地送上花环与新鲜水果。
伊莎贝尔不好推辞,只好都收了下来,一路上,她再次听见村民对路德维希的敬仰与怀念。
“噢!时间过得真快,我还记得八年前,路德维希先生带着当时还是少年的海因里希公爵过来慰问的样子。”
“是啊,一眨眼,海因里希已经娶了妻子。还是个周到体贴的善心夫人!”
“如果路德维希先生还在该多好啊……”
“噢,快别说了,要知道,我总是容易掉眼泪。”
……
伊莎贝尔默默听着。
维克托解释道:“过去几年的慰问礼,路易莎夫人都只是走个过场。上一个这样切实关照佃农的,还是路德维希先生。所以村民对他很是爱戴。”
“这样的活动不是都由女主人出面吗?”
“乔治安娜公主……身体不好。”维克托低下头,含糊道,“老公爵和老夫人年纪也大了,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由路德维希先生打理,他还扛着压力,帮辖区内所有村民免掉了教会赎罪金,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伊莎贝尔还想细问,她对路德维希和教会的关系有点好奇,可是现在不是时候,只好先按下疑虑。
晚上,突然接到消息的庄园仆人们忙得团团转,他们正在打点公爵夫妇出行的行李——明天车队即将启程前往肯特郡。
对于伊莎贝尔突如其来的安排,众人虽有疑虑却也不敢多问。唯二两个有权过问的人,一个是妻子送上来历不明的“毒药”都照喝不误的公爵,一个是得知查尔维斯真实财务状况后气晕的老太太。
总之两个人都没有阻止伊莎贝尔的决定,这趟行程就这么定下了。
在仆人眼里“被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公爵先生最近很粘人。
因为养病不能随意乱走、不能出门打猎,海因里希的日常只剩下吃饭睡觉喝药、看妻子出门、等妻子回来。
卧室里,听见门把手拧动的声响,海因里希猛然把灯一关,蒙着被子装睡。
伊莎贝尔披散着头发,穿着丝绸睡衣,很自然地掀开被子,“生气了?”
被子里传来震天的呼噜声。
伊莎贝尔轻笑,“今天晚饭不是故意不回来,佃农热情好客,我正好留下来了解他们的生活状况。”
“那昨天呢?”海因里希露出脸,语气不善。
“昨天参加了辛西娅夫人的晚宴。”
海因里希掀开被子坐起来,怒道:“什么破晚宴的饭那么好吃?”
伊莎贝尔歪着头笑起来,招了招手:“好了,别生气,过来。”
“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真当我是布莱克吗?”海因里希气哼哼。
“布莱克可不能出现在我的床上。”伊莎贝尔抱着双臂,倚靠在床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海因里希眸光微动,很快偏过头,一副冷酷高傲绝不为蝇头小利折腰的模样。
伊莎贝尔也不管他,打了个哈欠,脱掉丝绸睡衣外套。
墨绿色吊带裙衬得肌肤莹白,看上去比衣服布料还光滑。
海因里希喉结滚动。
伊莎贝尔睨着他,轻轻挑眉。
两个人对视片刻,目光在空气中交融。
墙壁上灯影摇曳,淡淡的馨香流动。
数秒后,高大的影子迅速压了上去。
衣服被扔下床,布帛撕裂声和喘息声混合在一起,金属床腿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
半夜,月上中天。
床架终于停止晃动,伊莎贝尔闭着眼,撩开汗湿的头发,懒洋洋拍了拍还压在身上的男人,“水。”
海因里希不动,追着她的唇亲吻。
伊莎贝尔推开他的脸:“明天要启程,不能太晚了。”
海因里希哼了一声,咬住她的手指,纠缠好一会儿才起身。
男人随意扯了件衣服披着,流畅的肌肉线条上覆盖着薄薄的汗水,在夜色里泛着光泽,越发显得肩宽腿长。
他拿着水杯自己喝了一口,三两步跨上床,再把杯子递给伊莎贝尔。
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微凉的水,伊莎贝尔缓解了过度愉悦后的口干舌燥,舒服得眯起眼。
海因里希看了她一会儿,又凑上去轻轻啄吻。
伊莎贝尔懒散地抚摸他的头:“明天的太阳还会升起。现在让我睡觉好吗?”
海因里希含糊道:“你睡你的。”
伊莎贝尔闭上眼,任由他拱来拱去。
……
第二天一早,海因里希神清气爽地起床。
斯宾塞家的车队等候在外,就看见公爵先生穿着正装踏上马车,整个人容光焕发。
公爵夫人慢了半个小时,但仍然气度优雅。
海因里希为妻子打开车门,颇为绅士地颔首:“请上车,女士。”
伊莎贝尔伸出手,华丽的裙摆扫过,视线在男人挺直的腰背处流连,心想下次还是别喂太多补药了。
“维克托,你给温斯顿寄信,告知我们抵达的时间了吗?”坐进车内,伊莎贝尔微笑吩咐。
“邮差已经照办,想必怀特一家已经收到信了。”维克托颔首。
伊莎贝尔:“谢谢。”
“出发。”
等到两位主人安坐,车队最前端的护卫高声命令。
旭日狮子旗帜在风中飘扬,向着北方出发。
伊莎贝尔看着窗外景色逐渐后退,唇角上扬。
奥蒂离开她这么久,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
同一时刻,布伦瑞克伯爵府。
女仆恭敬地向索菲娅颔首:“夫人,斯宾塞公爵夫妇已经启程前往肯特郡,兴许要计划在那里度过圣曜节。”
索菲娅轻轻挑眉,没有说话。
角落里,坐着轮椅的亚当咳嗽了两声,苍白虚弱的脸颊泛着病态的红。妻子丽萨·布鲁森小心翼翼拍着他的背,一边偷觑着索菲娅的脸色。
“母亲,正巧我爷爷寄信来问,今年是否愿意去北方过节。”丽萨眼珠子转了转,心里盘算着怎么委婉提出爷爷的请求,“听说,哈登菲尔德的雪下得很大,肯特郡的北部风光很特别,或许您愿意去欣赏那儿的美景?”
索菲娅笑了笑,漆黑的眼珠盯着她:“是欣赏美景,还是去给你们布鲁森家撑腰?”
丽萨脸色一白,不敢说话。
布鲁森家族正在和怀特家打擂台,确实需要一个有头有脸的助力。
可婆母索菲娅向来积威甚重,自从把女儿嫁给菲利普后,更是叫人忌惮,一个人牢牢把持着布伦瑞克伯爵府。
丽萨本就是布鲁森家族攀附权贵的棋子,别看她在肯特郡耀武扬威,放到丈夫家,她不过是个看人眼色的小媳妇。
亚当又咳嗽了起来,拍了拍妻子的手安抚道:“母亲自然有她的主见,等年后我陪你回家……”
话音未落,只听索菲娅打断道:“不,今年我们就去肯特郡过节。”
丽萨一愣,没有错过索菲娅意味深长的眼神。
“墨伦维克的游戏结束了,接下来的战场要转移到哈登菲尔德。”索菲娅眸光带笑,看向窗外,遥望查尔维斯的方向,“很期待与你的重逢,亲爱的诺曼女士。”
第65章
肯特郡。
斯宾塞公爵夫妇即将抵达的消息传来, 温斯顿庄园上下忙成一片。
实际上,整个北部自诩上流社会的家族都在为此振奋。
锡兰公国工业发展的时间尚且短暂,民众对于贵族的崇敬仍然刻在骨子里。
更何况, 这次不是普通的小贵族, 而是七大选帝侯之首的斯宾塞家族。
如果说平民们只是单纯的向往与崇拜,那么对于出身草根的商人或当地小贵族而言, 其中还掺杂了利益的考量。
墨伦维克与肯特郡相距甚远,在工业发展前,北部可算不上好地方, 几百年前分封到这里的小贵族都是边缘人物,很少有结交上等贵族的机会。
上次诺曼男爵到来,还算是平等交流。这次得知公爵夫妇莅临,就没人能坐得住。
以莫尔太太为例, 她一连三天上门拜访奥黛丽, 就是想探听出怀特家什么时候举办欢迎晚会, 届时能占据先机得到入场券, 面见公爵夫妇。
宴会厅就那么大, 名额有限, 谁都不想落于人后。
于是这几天,温斯顿庄园的地板都被上门的客人踩脏了。
奥黛丽对于莫尔太太等人的热忱表示理解,只是她实在没功夫招待她们。因为诺曼小姐自己就激动得三天没睡好!
“到了吗到了吗?”
庄园外, 奥黛丽第八次眺望远方,满怀期待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