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羹儿蹲下,伸手去摸。
下一秒,‘啪’的一声他的手被毫不客气的拍走,手背登时红起一片,他委屈捧着手,“姐夫您看!”
看什么?
看秦王捧着王后的手轻柔的吹吹,埋怨道,“你急什么?疼么?”
“……”委屈就此僵在脸上。
羹儿不可置信的瞠目结舌。
听听,听听,有天理吗?
到底谁是被打的那个?
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嘟囔,“下手这么狠,到底是什么宝贝。”
被表兄揉着手指,般般翻了更大的白眼还给他,“它很脆弱的,你不要摸,摸死了怎么办?”
“摸死了,判我车裂。”羹儿毫不犹豫回嘴。
“我——”车裂你个头!
这种东西是可以随便放在嘴巴上说的?
要不是嬴政拦着,般般的脚丫子已经踹到羹儿的屁股上了。
事后,羹儿抱着脑袋请罪,脑袋上尽是般般拿木棍敲出来的包。
那边,王后殷勤的浇水,小心呵护初生的幼苗。
这边,秦王耐着性子,作长辈姿态,“瓷凿中种的乃是王后持有的仅此一株的作物,很是珍贵,看的要紧些实属正常,她打你,你不要放在心里,她不是有意下此狠手。”
羹儿:“她手里的棍儿,就是您方才亲手递的。”
她不是有意,您是有意啊!!
闹哪样?
“……”嬴政唇角的温和笑意止住。
他叹了口气,拍拍小舅子的肩膀,起身走开。
羹儿目视他拍肩、起身、转身、走开的一系列动作,脸上浮现一抹迷茫,“???”
等等,这又是什么深意?
做秦王的都喜欢打哑谜是吧?
般般托腮望着自己心爱的土豆苗,怎么看怎么欢喜,见表兄学着她的样子也矮下身形,撞了一下他的手臂,“我就说吧,羹儿才不是容易被管教的人,他向来只会对比他厉害的人服气。”
“说教不会有用,揍他才有用。”
嬴政:“确实。”
“表兄费心了,日后我们的孩儿一定会很乖的。”她呼噜呼噜嬴政的脸庞,企图将人脸上的小小忧伤揉走。
“你与他说了些什么?”
嬴政被妻子捧着脸,缓缓开口:“他说……”
羹儿蹲在地上,抱头数蚂蚁,秦驹正细致的与他讲土豆为何物,王后究竟是如何得到的,阐明它的珍贵性。
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放下抱着脑袋的手臂,抬起脸来。
入目的是凶神恶煞的亲姐。
他略微疑惑,还未说话,一个铁掌照着他的脑袋呼啸而出,‘啪’的一声,少年俊俏的白面径直被拍进了土里。
秦驹吓了一跳,缩了一下肩膀。
“我看你是胆大包天了,胆敢欺负我表兄!!不想活啦!姬承竑!”
“他好心安慰你,你莫不是听不出好赖话,假惺惺是吧?装模作样是吧?”
羹儿:“……?”
他何时……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真的没说出来过啊!!
此人颤颤巍巍的将脑袋从土里拔出来,只见亲姐腿后,姐夫正端坐在土豆苗旁边,正经且忧虑的看着他。
他眼皮一翻,指着他的手指哆嗦,一个字也讲不出。
次日清晨,羹儿醒的很早。
作为王后的亲弟弟,他在宫里拥有自己的居所,鉴于昨夜他昏了过去,所以被抬到偏殿睡了一晚。
穿衣梳洗过后,他第一时间跑到院子里瞧瞧土豆苗,苗儿嫩青色正面向日光茁壮成长。
左右看了看人,宫奴们都在做自己的事情,轻手轻脚的唯恐打搅了主子们的好眠。
他肃穆以对,壮着胆子伸出指尖,屏住呼吸轻轻凑近过去,摸了一下土豆苗。
等了片刻,无事发生。
“无聊!”羹儿嗤笑一声,屈起手指不轻不重的弹了叶子,惬意的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你在做什么?”
猝然地,一道声音贴着身后传来。
“啊!”
懒腰被迫打断,羹儿险些被吓跳起来,人在做亏心事时容易应激。
秦王正立在他身后。
他生的高大强壮,散着乌黑的长发,将晨光遮蔽了个完完整整,就这样静悄悄的站着,宛若一只鬼。
“别、别别别告状。”他当即跪下抱着人的小腿哭爹喊娘。
嬴政面容正经,仿佛昨夜的滑稽与招笑统统不存在,他招手唤人端来热水,“重新洗一洗,王后说,此植株除却果子其余都含毒。”
羹儿脸上的哭丧顿时止住,惊悚的将手臂甩出了残影。
秦驹立在廊下掐着阴柔的嗓音,“王上,公子,早膳已备妥。”
羹儿使劲儿搓着手指,小声发牢骚,“我姐不用起身么?”
嬴政示意他跟上,“太后不得空,王后自然不用早起请安,”说着,他侧头瞥他一眼,“你羡慕?”
羹儿眼睛微微转动,微顿过后佯装若无其事,“我不敢羡慕。日后西宫住人,王后早起便更艰难了,这日子过的太颓废也不好。”
嬴政笑了一声,如何听不懂这小子在说什么。
西宫是秦王妃妾的宫群。
“西宫不会住人。”他没有回头,他一走,呼呼啦啦数不清的侍卫与寺人们跟着一起动身,“小声些,勿要吵醒她。”
目视秦王离去,羹儿撇唇松了口气,旋即颐指气使的指使宫奴,“给我洗仔细些,多洗两遍。”
粗略用了早膳,他的顽皮心性又起来了。
般般起身时朝论已经结束,弟弟赖在宫里没走,非要与姐姐一同午膳,恰好嬴政午膳留了昌平君与王绾在承章殿用,不回昭阳宫。
羹儿贼笑两声,“姐,你是不知,今日早朝相邦无论说什么,都会被长信侯驳回,底下那些臣子们都不敢参与两候斗法,偏偏姐夫十分倚重长信侯,早朝结束他还留长信侯一同商讨政事,相邦虽然也在,但出来的时候脸色可差了。”
“你怎的知晓?”般般疑问。
“姐姐不也会旁听早朝么,从云姐姐告诉我的,我也去了。”
“下次不可这般。”般般微微皱眉,“他是秦王,并非寻常人家的姐夫,若是被知晓你偷看朝议,不会高兴的。”
羹儿当即高高撅起嘴,不甚乐意,“昨夜他污蔑我,我就看一下怎的了,何况姐姐怎知他不知晓,这里可是秦宫,怎会有他不知晓的事情。”
般般:“啧…”
眼见姐姐的无情铁手抬了起来,羹儿迅速改口,“我晓得了,我晓得了,我日后不住宫里就是了。”
“你听话,若想替你姐夫办事,就要听他的话,不要擅自做主。”
“好了,我晓得啦。”
用过午膳羹儿离宫,走前神经兮兮的拉了般般说悄悄话,他说的不是旁的正是早间试探秦王的话,“他虽是这样说的,看似不纳妃,西宫不住人旁的地方可以住啊。哪个男人不偷吃呢?姐你可要防好,嫡子降生之前,可千万不要让别的女子近他的身。”
弟弟这话是为她着想,般般却听得不是很舒服,她本能就要回嘴表兄才不会呢,到了话边敷衍过去,“我知道我知道,轮到你说教我吗?”
“管好你自己,不许总是带了了去茶馆听书,你若是不想娶她,莫要毁了她的名声。”
羹儿猛地脸颊涨红,“我——”
他一个字也不说了,埋头气哼哼的出宫去。
般般知晓弟弟当然是愿意娶了了,平素总听他与了了的事迹,她可爱吃瓜了,哪天他摸了人家的小手,跟人家坐的近了些,她全知道。
说这话纯为了挤兑他,果然他羞恼的跑了。
不过,弟弟不会平白无故说这话,他所见所闻,大多会受到父亲的影响,般般略有犹豫,招手叫来牵银。
昨夜她听见他说嫪毐喝得醉醺醺,寻花问柳,便觉得奇怪了,若弟弟不是亲眼见到不会乱传,可他小小年纪怎会去那些地方?
越想越不舒服,今日午后没有歇晌。
朱氏与庞氏自马车上下来,昭阳宫近在咫尺。
因着庞氏腿脚不便,她们娘俩入宫总有车马侍候。
边说话边往里走,庞氏不住的询问牵银,“可是王后娘娘哪里不舒坦?莫不是……”她一错不错的盯着牵银,期许这宫奴的脸上会浮现欣喜来。
“阿母。”朱氏扯了扯她,面露尴尬。
庞氏说问问怎么了,她都急死了,孙女十六岁嫁给秦王,如今已经十九岁,再有四个月便要二十岁了,肚子竟还没有动静,她也是担心秦王迫于前朝压力纳妃,会危及孙女的后位。
牵银笑笑,“只是娘娘想念您二老,想接您二老入宫说说话。”
“庄子里的一头耕牛瘸腿,在田里出了些意外竟然摔死了,膳坊将其宰了,王后便想请您一同尝鲜。”
摔死的可真巧啊。
朱氏心知肚明,也不点破,马上扬起一抹温和的笑,“王后自小便是个孝顺的。”
进了殿内,朱氏仔细打量一阵女儿的脸色,见其面色红润心中满意,依礼请安后缓缓起身,“王后近来气色不错,今日是不曾歇晌?”
王后素来会歇晌,这不是什么秘闻。
朱氏身为王后的亲母,知晓这其中的缘由,秦王精力旺盛,可怜她的女儿白日操持宫务,夜间还要抚慰夫君,若不歇晌她便身子疲乏,没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