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棉棉也拍账本:“为什么没有签字,谁给你的农药。”
魏摧去提着鞭子的,扬鞭子:“那是地委的事,有事你该找他们。”
陈棉棉打断了他,大声说:“就你还转业军人,人民的父母官呢,偷奸耍滑踢皮球,简直就是个官油子!”
再说:“别说跟你没关系,领袖都只是人民的公仆,干部需要为人民服务,而你,看看你那态度,像什么话,你牺牲的前辈只是你的垫脚石,你是新时代的官老爷吗?”
这话也太刺耳了。
魏摧云提着鞭子,猛得后退两步。
赵慧和赵凌成以为他要打人,也都上前一步。
但魏摧云牙齿咬的咯咯响,却也只说:“行了你问吧,我讲还不行吗?”
陈棉棉再问:“地委谁给你发的农药,为什么没签字,当时你在干嘛,忙着日爹?”
赵慧一声惊呼,赵凌成也目瞪口呆。
他并不知道,话语权是陈棉棉两声枪响换来的,只觉得不可思议。
一夜之间,他媳妇儿和情敌的关系来了个对调。
他媳妇成了绝对高位,掌控者,魏摧云还真就被她给制服了!
早班,站台上只有列车员,也惊的合不拢嘴。
他们平常日天日地日空气的老大被个女人骂了,但是没动手!
魏摧云一口牙都要咬烂了,但终于还是说:“地委只有书记和秘书,巡查式工作。”
陈棉棉拍账本:“那还愣着干嘛,问他们的不是啊,知不知道红旗农场今年土豆收了多少,但别的地方呢,连续五年减产,河西地委,严重失职!”
魏摧云虽出身农村,但没种过地,他得问:“为什么红旗农场的土豆会丰收?”
陈棉棉说:“因为你的骄傲自大,因为你出身农民,吃着农民种的粮食却忘了本,因为红旗农场被许大刚针对,没有农药,杀虫用的草木灰,还不去找你的领导们问责?”
魏摧云转身就走,但陈棉棉又说:“站住!”
魏摧云应声止步,声音颤的跟牙在打架似的:“又怎么啦?”
陈棉棉一笑:“想想林衍吧,你,就是他的下场。”
随着一声铃响,魏摧云的愤怒,赵凌成看的最清楚。
马鞭的鞭杆已经被他单手撅成两截子了,他依然牙齿咯咯响,他上车了。
陈棉棉呢,穿着被大棉袄撑的滚圆的男士呢子大衣,围着厚厚的,基地限供的,土气的红色大围巾,回头看赵慧,眼睛笑的弯弯的:“小姑,我工作搞得怎么样?”
林衍被魏摧云针对的事,赵慧知道,因为她去看过他。
而刚才陈棉棉这席话让她瞬时明白,魏摧云也被他的上级给哄了。
而现在他想往上反馈,那林衍的遭遇也将是他的遭遇,上级领导只会让他背锅。
话说,如果所有的革委会领导都跟陈棉棉一样,赵慧举双手赞同。
因为就在这站台上,简短一席会间,赵慧看到了,陈棉棉正在做的事是,解决问题。
革命原来是这样的吗,为人民服务,批评官老爷,那很好啊。
火车要开了,她得走了。
但她得跟赵军好好讲讲,她家儿媳妇,好优秀的。
见赵凌成不动,她拉一把:“车马上就开了呀,你还愣着干嘛。”
赵凌成这一去核基地又得好几天。
从早起他就在找机会,想跟媳妇儿讲一下,虽然昨天晚上又失败了,但他觉得还可以再尝试一次。
既然不能一雪前耻,那就下次再雪,下次他肯定可以就可以。
马上元旦,他希望她能去趟医院,再领两盒小雨伞回来,因为家里只剩下一盒了。
但赵慧一直在,叫他怎么说?
还有就是,他惊讶于陈棉棉办事的效率。
目前地级政府属于巡回公务,各个城市的跑。
河西的地委书记姓杨,叫杨槐,而秘书正是柳艳。
所以就是她吧,故意拨发并不防根茎类虫害的农药,导致整个河西地区的土豆总是被蠕虫啃光,虽然有产量,但又无法储存,于是,河西地区一再闹饥荒。
魏摧云再度自取其辱,上车之后,又在借故撒气,骂人呢。
也不知道在骂谁,他说:“日你爹的,昨天晚上忙着打老婆,没睡觉吗?”
又说:“笑什么笑,泡子比脸白的软蛋,给我滚,马上滚!”
赵慧皱眉听了片刻,突然问赵凌成:“你说,他的问题应该怎么解决?”
或者说,上级搞出烂摊子来,要下属背锅,下属该怎么办?
赵凌成看窗外,车已经行驶在戈壁滩上了,最近没下过雪,大地一片灰黄。
他摇头,因为他也不知道,但他说:“棉棉应该有办法。”
他也不知道她在没有任何助力的情况下该怎么办,但直觉她会有办法的。
而更可气的是,如果她帮魏摧云解决了这个难题呢?
那家伙会不会喜欢上他媳妇儿?
嫉妒,生气,郁闷,但又无可奈何。
而他已经够郁闷了吧,但还有更叫他郁闷的事情呢。
那就是,哪怕他实在拗不过赵军,也会安排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并让他和祁嘉礼见面。
并且,他或者赵慧肯定要全程在场,赵军的心脏可经不起祁嘉礼的摧残。
可赵军是不会听他的,而且核基地,航天城和军事基地是以三角形的方式围绕着泉城的,直线距离不过50公里,等他发现的时候,俩老头已经闻着味儿,马上就要凑到一起了。
还有就是,叫他全然没想到的是,他闺女,赵望舒小朋友,会让事件的走向,变成个谜!
……
陈棉棉现在有点后悔,当初不该卖了瞎瞎皮。
因为太冷,她甚至疯狂到,觉得自己应该缝一件瞎瞎皮的貂皮大衣。
而整个基地只有一个人有貂皮大衣,就是曾丽。
她其实很容易买的,毕竟她爹那会么搞,能搞一件就能搞两件。
而陈棉棉为了保暖,也是革命工作的需要嘛,就瞄上了曾丽的貂皮大衣。
据说是苏联进口的,就像一口大黑钟,曾丽只穿过一回,说是嫌穿上像熊,就不穿了。
陈棉棉不介意像熊啊,她只要暖和。
是赵凌成他们离开后的第三天,她拿着一篇报道文章去找曾风了。
曾风在医院,曾丽看到陈棉棉进病房,也跟着进来了。
陈棉棉当然得先骂魏摧云一顿,并高度表扬曾风同志的牺牲精神。
然后,她给曾风看自己写的文章,说:“你看,这是一篇关于论证为什么河西地区的土豆这几年虫害一直扼制不住的报道文章,后面我还写了关于红旗农场是如何用不花钱的草木灰也能达到防虫害,并增产的事例,我熬更守夜,写了三天。”
曾风这回不趴着,换躺着了,叹气。
女领导其实也有优点的,泼辣,会耍枪,还会耍笔杆子,他感觉有点夺不了她的权了,他好难过。
但她又说:“虽然你能力一般,但对组织忠心,是个好同志,我要不提拔你,帮助你,你的裤裆不就白叫魏摧云那驴日的烧了吗,所以这篇文章路,我署你的名字。”
啥,这稿子,她要署他的名?
曾风举起稿子,激动的显而易见。
曾丽刚刚削好一枚苹果,递了过来:“嫂子,快吃。”
陈棉棉只当没看到曾风捧着稿子时的激动,却问曾丽:“你那貂皮大衣好买不,我不像你总是待在医院里,得要出去跑,你问问你哥就知道戈壁滩有多冷了,我也想要一件暖和的貂皮大衣。”
曾风举起稿子:“主任,这稿子送到申城吧,咱登到申城的报纸上,也好让我申城的朋友们看看我工作搞的怎么样。”
他抓了那么久,没想到政绩竟然是陈棉棉给的,这文章真不错,他想登到申城去。
但陈棉棉瞪眼睛:“说你笨你还不信,现官不如现管,要想事情能发酵,这文章只能登到《陇西日报》上,你有的是关系,通知一声,就让《申城日报》搞转载呗,首发很重要,也必须是《陇西日报》。”
西北两大发展重区,一个叫河西,一个叫陇西。
曾风政治觉悟还是很敏锐的:“发到陇西的报纸上,让那边的领导,笑话河西的领导?”
这就对了,魏摧云肯定得帮领导背锅,因为账本上没有签字。
但陈棉棉要以一个小小的,区革委会主任的能力,把事情挑到省里,让省领导关注。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家丑外扬,而且是扬给竞争对手。
曾风的裤裆都不疼了:“主任,谢谢你。”
曾丽拉着陈棉棉的手摩梭,也说:“那貂皮太丑了,反正我也不穿,送你算了。”
陈棉棉却说:“必须给钱,而且原价,不然我不要。”
她渐渐发现了,这个年代的官其实挺好当,所以她以后是要走仕途的。
她要享受,要奢侈,也会小小行贿,但绝对不能受贿,否则有了把柄,就不好当大官了。
对了,赵军是这样,本来是在旁听空军方面对于国军飞行员的审问。
但这天一早,他带的不是自己的警卫员,而是随便找了一个勤务兵,吃完早餐搞了一辆车,就直杀红旗农场了。
祁嘉礼不在红旗农场,所以他扑了个空,但之后司机开着车去了哪里,就没人知道了。
陈棉棉正在试她的新大貂皮呢,穿着确实像头熊一样,但虽丑,可它暖和啊。
来找她的是马骥。
赵凌成是在发现老爷子不见了之后,立刻给基地打的电话,因为老爷子如果找不到祁嘉礼,那就让公安劝他回基地,正好见见妞妞,他也累坏了,在家里歇上一段时间,赵凌成是想让陈棉棉采买一些东西,布置小卧室的。
但马骥才跟陈棉棉交流着呢,泉城公安局来了电话,因为虽然他们也还没找到车,但可以确定车没去火车站。
而祁嘉礼本来该在钢厂捡煤球的,但据同伴说,来过一辆军车,然后他就撂下煤夹子,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