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陈棉棉还约了一个人,魏摧云。
约的晚饭时间,魏摧云来了,但才到客房门口就问:“哪里来的羊?”
其实是唐天佑,披着羊皮袄,蹲在地上哭。
魏摧云仔细一看才认出来,问:“姓唐的,你爹当倒杵啦,你哭的那么伤心。”
妞妞正在安慰唐天佑,听到个新词就问妈妈:“倒杵,是什么?”
陈棉棉原来也爱骂脏话,但得提醒魏摧云:“魏科长,孩子面前不许说脏话。”
倒杵是比驴日的更恶毒的脏话,也是西北人用来骂爹的。
要说谁的爹是个倒杵,那是莫大的羞辱。
陈棉棉搬一把椅子给魏摧云坐,还得给他倒杯热茶。
然后才对唐天佑说:“唐中校,要哭出去哭,少在这儿烦人。”
魏摧云也说:“对,拱出去!”
唐天佑是个犟种,你要赶他走他可就不走了,起身,他躺到了床上。
妞妞可乖了,连忙去给叔叔盖被子。
唐天佑双手有锁链不方便举孩子,就用长腿一夹,把妞妞夹起来荡秋千。
陈棉棉想把孩子抱过来,但是妞妞很喜欢这种感觉。
孩子笑的咯咯的:“叔叔,真好玩。”
陈棉棉看孩子开心,也只好放任着,并跟魏摧云闲聊。
她先问:“魏科长,你的马是不是要归曾风啦?”
魏摧云闻言,搬凳子坐到陈棉棉身边,低声问:“不送行不行?”
唐天佑正儿八经地沤了四个月粪,而且乡下人对他和曾风俩都赞不绝口。
按照赌约,魏摧云得把他的马送给曾风。
但他当然不想送,情急,手搭陈棉棉的膝盖:“算我求你,就不送了吧?”
但恰好这时赵凌成打饭回来了,在门口止步,盯着他看。
赵总工那双眼睛要是温柔的时候,因为好看显得特深情,陈棉棉总喜欢亲一下。
但如果他生气了,眼眸里就会杀气腾腾,瞧着很渗人的。
魏摧云有点尴尬,于是挪凳子。
但他已经挪出去好远了,赵凌成依然不动,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魏摧云只好搬着凳子到墙角。
赵凌成也才挪开目光,进了客房并问候:“魏科长,好久不见。”
魏摧云讪笑:“好久不见。”
赵凌成再回头,看躺在床上的唐天佑,又生气了。
唐天佑两腿夹着妞妞在荡秋千,但赵凌成上前,果断把孩子抱了回来。
空气里全是剑拔弩张的气息,陈棉棉站出来缓和矛盾,说:“大家都来吃饭吧。”
赵凌成打了三盆菜,但其实都一样,土豆炖白菜。
不过陈棉棉出门之前专门炸了一锅麻花,还烙了几个猪油锅盔。
她还带了一饭盒用葱花和蒜苗专门炒过的腌缸肉,凑在一起也算有荤有素。
因为有事要魏摧云办,她主动递馍:“尝尝我烙的馍,味道还不错。”
赵凌成不想跟唐天佑同桌吃饭,尤其是同吃一盆子菜。
他冷冷问:“我送你回民兵队?”
唐天佑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挑衅的目光看赵凌成:“不,我要吃饭。”
赵凌成回他个白眼,转身走了。
他给妞妞打了半缸菜汤,还带了个开花大馒头。
把馒头泡进菜汤里再拿个勺子,他带着妞妞到外面吃饭去了。
他是不会跟唐天佑同桌吃饭的,永远不会。
陈棉棉边吃边问魏摧云:“戈壁滩偶尔有野黄羊,你知道它们的窝在哪吗?”
魏摧云喜欢吃猪油锅盔,狼吞虎咽的,先说:“知道。”
但又说:“国营牧场给你们基地供的可是最好的大肥羊,你打黄羊干啥?”
陈棉棉说:“不是我,是有别人想猎黄羊。”
唐天佑插嘴说:“黄羊肉,是我吃到过最鲜美的羊肉。”
魏摧云瞪他,口水四溅:“黄羊都被吃绝种了你还吃,你怎么不去吃你爹?”
……
野黄羊的肉就像阉过的小羊羔,没有一丝膻味,而且还特别鲜美。
但□□人们没饭吃,正好野羊多,大家只好扛着土枪去猎羊,三年时间把黄羊几乎打光了,然后就有了狼灾,因为狼没得羊吃,就要进村子吃人。
陈棉棉当民兵的时候就打过狼,一只狼可以换五斤糜子。
也就三年时间,狼被民兵打回了无人区。
但不能把野生动物杀光,所以魏摧云并不想人们再猎黄羊。
他就又说:“那可是一个物种,正要吃绝了也不行吧,咱们不能再猎黄羊了。”
唐天佑之前并不知道黄羊那么珍贵,就没敢吭声。
正好魏摧云看到摆在桌子上的酒,抓起一瓶:“现在还有人酿黄酒?”
陈棉棉冷看唐天佑:“粮食珍贵,酒大家也不是酿来喝,是留着治病用的。”
魏摧云也馋酒,吞口水说:“是啊,酒是粮食的精华,只有治病,人们才舍得喝。”
但他又问:“你们哪来这么多酒?”
他曾经逮着唐天佑的脸往马屁股上怼过,唐天佑不敢吭声。
陈棉棉看在眼里,笑着说:“有用。”
又说:“魏科长要是喜欢,我送你一坛子,拿去喝吧。”
如今市面上多数白酒都是勾兑的,特别难喝,粮食酒也就显得特别珍贵。
魏摧云把坛子紧紧抱在怀里,一口气吃了两个大锅盔。
唐天佑全程一声未吭,黄羊肉,黄米酒,他真没想到,它们会那么珍贵。
而且还是一帮处在饥饿中的农民给他的,他太惭愧了。
吃完了饭,继续商量正事。
因为唐天佑在不方便,陈棉棉就拉魏摧云进了厕所。
她搞的魏摧云有点紧张,因为赵凌成作为一个会造火箭炮,打飞机的专家,要想杀人不是以单个论,而是只要动动脑子,就可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输赢的。
但他是个小气鬼,但凡他媳妇跟谁走的近一点,他就会明着耍脾气。
偏偏魏摧云心里有鬼,怕万一赵凌成嚷嚷出来,他要丢脸。
所以陈棉棉拉他进厕所,他不想进去。
可随着她低低说了句,他立刻粗着嗓门说:“秦小北,那驴日的,干死他!”
看唐天佑跑过来偷听,陈棉棉就把厕所门关上了。
然后又说:“魏科长,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儿,咱能不能小声点?”
所谓革命小将,斗天斗地斗空气,而秦小北,传说中的大院子弟也是个狗杂碎。
他搞的东风基地乌烟瘴气的,魏摧云早就想收拾他了,只是没找到机会。
要说收拾秦小北,魏摧云一万个乐意,他问:“你准备咋办?”
……
唐天佑偷听不到,就翘着二郎腿又躺回了床上了。
赵凌成也刚喂妞妞吃完饭,进门,命令的口吻:“去把饭盆洗了。”
唐天佑挑衅似的眼神:“我要不呢?”
妞妞被几个服务员抱去玩了,不在,赵凌成于刹那间掏枪:“那你就去死!”
唐天佑一开始并不怕,因为他知道没有人敢杀他。
但赵凌成手枪调个儿,枪托已然砸上他的太阳穴,低吼:“去洗碗!”
雪白的衬衫外面是军用马夹,衬着他的腰线格外紧致。
他明明外表斯文,但下手狠辣,再举枪托就砸:“去,洗,碗!”
唐天佑不怕死也不怕疼,但他莫名的怕赵凌成。
犟了片刻,乖乖起身去洗饭缸子了。
赵凌成把枪装回腰间的枪套,看桌子上,地上满是馍馍渣和菜汤,就准备继续搞卫生。
但他才起身,魏摧云从厕所出来,大吼大叫:“我没有枪,我也不给!”
陈棉棉随后而出,指他鼻子:“我知道你有枪,肯定有。”
再说:“你上过战场,你不但藏着好多手枪,说不定还有机关枪。”
魏摧云转身就走:“想我缴枪,门都没有!”
他的脾气比唐天佑还要冲动,一言不合就尥蹶子,一般人没发跟他沟通。
所以赵凌成会尽可能的避免跟他有过多的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