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簌随他去,数学试卷是么,没问题的。
偌大的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过了不知多久,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打破寂静,周云祁接过电话。
林簌看去,见他微垂着眼睫,侧脸的线条十分清晰,正好拿起另一支钢笔,取下笔帽,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笔,笔尖划过纸张,留下了一行潇洒飘逸的黑色字迹。
在他回看过来时,林簌抿抿唇,低垂着脑袋,继续计算一道函数题。
有一说一,现在的高中知识难度完全没法和后来的相比,有的知识点甚至是初中学过的。林簌反正觉得自己没问题,但也不敢掉以轻心。下学期去了学校,自己的实力水平在哪一档,会更有数。
周云祁挂掉电话,坐在办公桌,扫了对面一眼。
她专心学习的时候,倒是乖的,只是……
不得不承认她坐在对面,实在像一颗不定时炸弹,他时刻得管顾着不说,自己的思绪也会被她带跑偏。
一位负责后勤的管理人员走了进来,看到林簌坐在对面,惊讶了一下。
又见她在认真做题,便没说什么,递过一张纸,说道:“厂长,这是过年的福利采购方案,你看选哪种比较好。”
周云祁接过纸张,沉思:“第一种方案改一下,有员工去年就反馈想要面粉,就改成米和面任选一,苹果一袋,红烧肉罐头一个,白糖一斤,你去统计一下再去采购。”
对方点点头,拿着改好的方案走了出去。
林簌听见福利什么的,耳朵早竖了起来,人一走,她便嘻笑着说:“员工福利真不错呀。”
周云祁道:“这算什么,厂里虽然产糖,但实在匀不出更多的糖给员工,一人一斤还是从牙缝里节省出来的。”
“这说明我们厂的白砂糖供不应求,这是好事呀。”林簌支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看得周云祁没了脾气:“看我干什么,赶紧做题。”
“我做完了,不信你检查。”
他依旧没好气:“做完了就对答案,把错的题再做一遍。”
林簌也不恼,语言甚至夹带了挑衅:“场长,其实你是看不懂数学题了吧。”
周云祁一时被她的话噎住,啧道:“我正儿八经读过高中,读书时理科时常满分,如果我也像你一样有空拿起书本,你觉得我会看不懂?”
林簌惊叹:“哇,学霸啊。”
“什么?”他皱眉。
“没什么,”林簌改口问,“你以前高中在哪个学校?”
“101。”
林簌倒吸一口凉气。
这所学校,一般人望尘莫及,他的语气却如此平静。不过也是,这是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以及她发觉自己并不算了解这个男人,这些基本的信息,她现在才想问清楚。
“不过读完高二就没读了,来了这里。”他继续言语平淡。
林簌点点头,好奇道:“当时来这里,是有人安排的吗?还是你自己选的。”
“自己选的,当时他们想让我去东北,离京城近一点,但我想去暖和些的地方。”
林簌:“他们是谁?”
男人投过来一束锋利的视线,看得林簌怔了一下。
周云祁低淡道:“我父亲的领导。”
林簌呆住,他父亲当时都位高权重了,那么他父亲的领导,岂不是更加……
她尴尬地挤出笑容:“嗯嗯,这里确实挺暖和的,冬天穿个外套就够了,也不会长冻疮。”
周云祁见她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不禁嗤笑:“还想知道什么?不如一起问了。”
呃……林簌嗓子有些发干,拿着水杯润了一下喉咙,问道:“我们几点去吃午饭?”
“等许耀东过来就去,顺便让他帮忙把你这张办公桌挪到里间去。”
林簌不解了:“为什么要挪到里间?”
周云祁微微一笑:“里间安静,利于学习,也免得你在这里叽叽喳喳,东搞西搞。”
她像被一只被针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小声道:“我不想去里间,我不吵你了行不?”
男人幽深的眼神微凝,无奈至极。
或许,不是吵的问题,许耀东比她还要聒噪。
可她仅是坐在那儿,便足以扰人心神。
把人扰乱,自己倒是轻飘飘挥挥衣袖,埋头做题,不顾人死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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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暂定中午1点一更,晚上9点二更~[撒花]
第23章
许耀东一进来, 便看见林簌正在朝老大哼声,好像不乐意,而那个男人的神色严肃又无奈。
他瞧着, 憋了笑问:“老大, 中午吃什么?”
周云祁道:“带她去打盒饭回来。”
想了想, 补充:“走路过去,让她活动一下。”
“好嘞。”许耀东看向林簌:“走吧小林。”
拿着三个饭盒一出门, 许耀东便八卦地问林簌:“刚刚跟老大吵架啦?”
“没吵架,他要我搬到里间去学习。”
“这不是挺好么,里面安静一些,没有人打扰你。”
“他是嫌我打扰到他了。”
许耀东憋着的笑终于大声释放出来。
林簌郁闷:“你笑什么,这么张狂。”
“那你打扰到他了吗?”他问。
“可能有, 我偷偷画了他的素描, 被他发现了。”她得意说道。
许耀惊讶地张了张口:“真行,牛逼。”
随后小声嘀咕:“你就坐那儿啥也不干, 也会影响到他。”
林簌没听清:“什么?我做啥会影响到他?”
“没什么,说起来你为什么要跟来糖厂, 在农场里不是没人管你么。”
林簌叹道:“现在是忙季, 大家都要去砍甘蔗, 就我一个人在农场里学习,我不好意思。”
许耀东点着脑袋:“明白了, 那你就放心跟着老大呗, 他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待在办公室。”
林簌随许耀东边走边聊, 在国营饭店点了三个小炒, 再装好米饭,由许耀东拿网兜子拎着回厂里。
一进办公室,便发觉不对, 周云祁在里间摆弄一张小一些的书桌,看到她回来后,说道:“要是还不听话,你就到里面学习。”
林簌站在门口望了望,回了一句:“知道了。”
不吵你就是了。
林簌老实了两天,有时候在外间学习,有时候自己跑去里间。
周云祁说困了就直接躺床上休息。林簌嘴上说好,不过并没有真的霸占他的床。
不时有人过来找厂长,他也有很多事要做,不会一直坐在办公室不动。
他不在的时候,有电话打来,林簌便替他接听,再将电话内容记下,或者有人来办公室找他,林簌也记下来。
某个阳光温暖的午后,他回来后看到压在桌面上的信息便条,笑着说:“看来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能当个秘书。”
林簌正坐在对面看一本古文翻译书,说道:“可你都没给我开工资。”
他啧了一声:“怎么好意思说工资两个字的?好吃好喝供着你不用花钱啊?工资全部抵掉,我还得倒贴。”
林簌抿抿唇,不抬杠了。
说不出为什么,总之她喜欢他说的“倒贴”这个词儿。
周云祁看了眼抿着红唇不好意思微笑的人,视线落在她微微凹陷的梨涡上,再收起眼神,回了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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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上面正在开会商讨怎么解决知青提出的需求,知青们也终于结束了抗争,各回各的岗位,安静等待结果。
农场里气氛还是老样子,吃罢晚饭后会凑在一起,打打牌,聊聊天。
天气并不算冷,十几二十度,打底衫配一件外套足矣。
林簌有天听他们在聊除夕晚会的事,王萍说道:“簌簌,小清说你要准备舞蹈节目,在排练了吗?”
林簌惊讶不已:“我什么时候说过啦?我这几天都在糖厂。”
王萍道:“她们都说你很会跳舞,你不组织组织大家跳舞么?集体舞,独舞,都可以。”
马上有人接话:“是的,要不然又和去年一样,听着大华拉拉二胡,越听越凄凉。”
“还有听老朱讲鬼怪故事,更觉得瘆人。”
“是的是的,所以今年你们女同志怎么说也要多贡献几个节目,唱歌跳舞,合唱都行。”
林簌还没有答话,周云祁问:“今年谁组织?”
“没人组织,和去年一样。”
周云祁道:“那怎么能行,王萍你组织一下吧,农场不是有套音响设备?”
王萍说:“话筒坏了。”
“可以把厂里的暂时拿过来用,你们多才多艺的都报名,今年再弄些奖品鼓励一下。辛苦了一年,总得慰劳慰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