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巧英毫不客气地立即接话:“你没瞧见我家念安长得那是真漂亮,小孙子念平也跟年画娃娃一样,谁看了都得喜欢。”
老刘婶笑了笑,转身从屋里端出痰盂冲对面屋罗婶子使眼色。
罗婶子见状,赶紧也端上自家痰盂。
软秋说四合院每天一大清早都要忙活的倒痰盂,此刻正在上演。
两人刚走出院门,老刘婶笑脸一垮:“再漂亮有啥用!还不是个农村姑娘,以后还得靠二明养活。”
“农村姑娘咋了。”罗婶子就是农村出生,一听老刘婶这么说心里非常不乐意:“再说人家二明的媳妇以前也是在厂子里上班,后头不是为了跟二明走没了工作吗!”
“我可没嫌弃她是农村姑娘。”老刘婶赶紧找补,清了清喉咙连忙往回掰扯:“我看老高两口子以后还得养活老二一家子。”
“没听见人老高说二明拿了五千元回家?”
“你还真信啊!二明就在外头帮人拉货,就这还挣五千……要我看五十都没给,老高就是顾儿子面子呢!”
说完心里别提多得意,连路上碰见的每个邻居都笑呵呵地招呼了个遍。
罗婶子撇撇嘴。
老高就不是说大话那种人,要不老江头怎么会惊得嘴都合不拢。
要她看……高明在外头肯定挣了大钱。
挣钱第一件事就是把媳妇孩子接到北城来享福,可比老刘婶那个当下乡知青抛妻弃子回城的小儿子强百倍。
“我倒是好奇二明那媳妇到底长什么样,竟然让二明眼巴巴地去把人接来,连岳父岳母都愿意养着……”
被老刘婶惦记的陈蕴正站在房间门口发呆。
迎面是一堵青砖砌就的墙壁,墙不算高,顶上覆着灰瓦,瓦缝里长出几株嫩绿嫩绿的青草,被风吹得去微微摇晃。
“看什么呢那么入神!”高明给高念安穿好衣服,转身瞧见陈蕴正对着墙壁发呆,觉得有些好笑。
昨天拘谨的不像是本人,一大早起来又发呆,看样子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真热啊!”陈蕴仰头看天。
北城的干燥才第一晚就已经得到深刻体会,虽然没有黏糊糊的感觉,可那种热就跟大夏天烤火一样热浪扑面。
“一会儿吃完饭咱们去买电风扇。”高明把迷迷糊糊的高念安放下地,又转身去给高念平穿衣服:“看看屋里还缺点什么,今天全都买了。”
陈蕴转身看向房间。
“其实瓦房比楼房凉快得多,公司我那宿舍在三楼,夏天热得就跟你住那单身宿舍差不多。”
“爸爸,我们这是在哪?”
昨天出火车站口就睡到早上的高念安茫然地看了圈屋子,最后迈着小短腿扑向陈蕴。
“嘴里叫着爸,找的还是妈。”高明撇嘴,语气酸溜溜的。
“这是我们以后要住的家,你和妈妈一起看看要怎么布置?”
不知不觉间女儿个头都已经到腰,仿佛襁褓里嗷嗷大哭的小婴儿还是昨天,每此看到陈蕴都会感叹时间飞快。
“我要一张能自己睡的床。”高念安马上表达意见,迅速掰起手指:“还想要写作业的桌子,外公说一年级要写作业……”
要求挺多,不过屋子就二十平,等高念安说完的那几样家具一摆他们两口子只能睡门外了。
屋里床就占去大半,陈蕴觉得昨天那么热的罪魁祸首床得占一半。
不知是哪位老祖宗留下的拔步床,顶上还有个雕刻精美的盖子,蚊帐一挂上热气散都散不出去。
陈蕴指指床:“这么高档的床我享受不来,想个法子换了吧。”
“成!”高明答应得很快,大有陈蕴说要给屋顶开个窗他也会立即答应的架势。
“得添个衣柜,还有书桌。”
屋子方正而且没有任何多余可利用的地方,屋门和窗子都在靠近院墙的方向,其余三面都是墙。
况且陈蕴心底也没打算一直在婆家住下去。
就算她愿意也得考虑自己父母心情……总不能真在亲家屋子里心安理得地住下去。
“那我一会儿去隔壁问问爸妈,他们那屋要添置些什么?”陈蕴又说。
“反正钱都在你那,想买什么你决定就是。”
两口子收拾好出门。
陈树跟徐翠华在火车上睡了两天,到住处倒是睡不着,老早就已经去了前院。
软秋和李护国听到陈蕴他们说话也才起。
等两家人拿着洗漱用品磨磨蹭蹭地去前院,水井边已经热闹得跟赶集买菜差不多。
“起啦!”
董巧英坐在厨房门口摘菜,听到脚步声立刻就笑了起来。
“妈。”
“奶奶。”
高念平挣扎着从高明怀里下来,脆生生的叫了声奶奶,摇头晃脑的可爱摸样又引来董巧英好一阵搓揉。
亲完又连忙冲高念安招手:“念安快来奶奶这,让我好好看看我家大孙女。”
高家唯一的孙女,老两口都特别稀罕。
高念安搂着陈蕴的腰,害羞得就露出只眼睛偷偷打量这个陌生的奶奶。
“你爷爷买了你爱吃的豆浆油条,vb大吃一团快来奶奶带你去吃。”
“油条!”高念安双眼唰的一亮:“能多放点白糖吗?”
“想放多少家里都有。”
这句话在脑子里一转就明白奶奶现在是家里说话最算话那个,高念安毫不犹豫松开手朝前跑去。
“帅帅来,奶奶带你吃油条去 。”
李帅刷跑得比高念安还快。
孙子孙女在怀,陈蕴这个儿媳妇就得排到大门口去,董巧英搂着孩子就转身往屋走。
“二明,护国,还不给你们媳妇打水刷牙洗脸。”
高铁军坐在门口修自行车链条,满地都是拆下来的零件。
“二明,哪个是你媳妇?”
四合院的院子本就不大,加上每家都在院里放了些杂物和花盆,显得整个院子更是拥挤。
说话的大婶就坐在西厢房第二间门口摘菜。
“我爱人陈蕴。”高明搂住陈蕴肩膀,拿过脸盆和水缸:“我去打水,地上滑你就在这刷牙洗脸吧。”
“小两口感情可真好。”
老刘婶身形微胖,眉间有很深的纹路,而且法令纹非常重,陈蕴觉得平时应该没少皱眉撇嘴。
不好相处……这是老刘婶给陈蕴的第一印象。
“泉哥。”高明走到水井前先招呼的就是老刘婶的大儿子张泉,接着才是老江头的三儿子江和平:“三江。”
张泉憨厚地笑了笑,让开个空让高明压水。
每天早上院里刷牙洗脸就得靠抢位置,来得晚了的只能一趟一趟接水到自家门口洗漱。
“二明哥啥时候回来的?”
江和平有张凸嘴和凹腮,茂密头发睡得跟鸡窝差不多,就那大圆溜溜的大眼还有几分正气。
他穿得很时髦,上身土黄色衬衣下身黑色黄色交织的格子喇叭裤,几十米远都能瞧得见。
“昨晚。”
“昨晚我喝多了,要不一定起来跟嫂子打声招呼 。”说着右手在脑门点了下又高高举起:“嫂子好。”
时下北城年轻人最时髦的打招呼方式……
陈蕴笑着点点头。
“二明哥真有本事,嫂子长得可真漂亮。”江和平说着悄悄往自家屋子瞟了眼:“要是再烫个头绝对比咱们北城一大半的姑娘都好看。”
“你这是让我带你嫂子上你服装店光顾生意吧。”高明端着水盆转身:“等你嫂子去医院报道前我们一定去。”
医院!
一直竖着耳朵偷听几人说话的老刘婶眼神顺便变得尖锐起来,像两把利刃忽地刺向陈蕴。
“二明,你媳妇哪不好要上医院?”
不想你好的人总是会以最大恶意揣测听到的每句话,老刘婶老早就嫉妒高铁军家能分到那么多屋子,一直等着看高家笑话,当然不希望高家多个有本事的儿媳妇。
“好着呢!”高明冲老刘婶挑了挑眉,似是没听出话里的不怀好意:“工人医院郑院长亲自邀请我爱人担任新生儿科主任一职,下个月就去报道。”
“……”
陈蕴耳边除了唰唰唰的刷牙声,似乎安静得有好几秒钟。
连高铁军都不知道这件事,此时看三儿媳的眼神都不由多了几分尊敬。
工人医院在北城那可是能排到前三,能进去的上班不是医术了得就是人脉深厚。
他们普通百姓要是想要进去住院,没点关系可不行。
“嫂子是大夫啊!”江和平投来别样眼神,又瞅瞅自家屋子:“这么年轻都是主任了!”
老刘婶子这会儿嘴巴倒是黏住了,上下打量陈蕴的目光跟淬了毒似的。
陈蕴笑笑,满嘴泡沫地开口:“以后要是婶子生病的话我可以帮着联系大夫,就是不晓得人家卖不卖我这个人情。”
“谁生病!”老刘婶子嚷。
“瞧我这嘴。”陈蕴咕噜咕噜地漱干净牙膏沫子,才满脸歉意地继续说到:“我可没咒婶子生病,这人吃五谷杂粮谁还能不生点小病,我们大夫不正是那个时候起作用。”
“……”
“二明哥媳妇可真厉害。”江和平跟张泉小声感慨:“你妈以后又多个对手。”
大院里能跟老刘婶那张嘴平分秋色的除了眼下去女儿家探亲的贾婆婆,又来个年轻有文化的陈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