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高铁军喜欢孩子的样,软秋悄悄附到陈蕴耳旁打趣道:“我觉得你们一家子估计很难搬出去住。”
隔辈亲此时此刻在眼前完全具象化了……
毕竟是从小长到大的家,高明和李护国回来之后就很放松,坐了么一会儿就去厨房帮忙。
陈蕴和软秋就跟刚进门的小媳妇那样拘谨坐着。
“爷爷,我想去看看姐姐。”
屋里到处都摸完一遍后,高念平转身抱住高铁军小腿,奶声奶气地提出要去看姐姐。
李帅帅有样学样,也跟着抱住了另一只腿,不过提出的却是:“爷爷,面条什么时候能煮好?我想吃面条。”
“先去看姐姐,然后去厨房看面条!”
高铁军牵着两个孩子跨出堂屋,顺道还叫上了陈树和徐翠芬,说是先带两人去看看屋子。
年轻人颠簸几天还能打起精神头说话,两个老年人早已累得眼皮子都快黏在了一起。
陈蕴和软秋几乎同时吁出口气。
“我们要是跟孩子们一样不认生就好了。”陈蕴说。
“你比我好,好歹高叔和婶子看着就是讲道理的人,哪像李护国爹妈……”软秋朝屋外努努嘴,表情难看:“人才到就耍婆婆的威风,以后这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处。”
就一墙之隔,此时隔壁黑灯瞎火的没一点儿人气,哪像高家处处都透着股欢迎儿媳到来的气氛。
哪怕火车晚点还是一到家就有面条吃……还是手擀面。
软秋还没见着公婆就已经为以后相处的日子发愁。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陈蕴冲隔壁亮了会儿灯又黑下去的第四间屋子指了指:“高明妹妹也不是好对付的。”
“我听李护国水果,高兰那可不是好相处的……”
屋里两人低声地说着闲话,小小厨房里此时却挤满了人。
李帅帅趴在高铁军肩头上,伸长脖颈想看看锅里到底煮了些什么让大家都围着看。
然后就看到一锅开水,顿时兴致缺缺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有什么好吃的呢。”
“一会儿就能变成好吃的面条。”高念平奶声奶气地跟李帅帅说,然后指向桌子上用筲箕盖着的盆:“面条煮好再浇上一大勺菜,可香了!”
李帅帅使劲吞了口口水:“就是高明叔叔做得那种面条?”
“你说我爸爸做的面条好不好吃?”
李帅帅连忙点头。
“爸爸说是奶奶教他做的面条,既然爸爸做的都好吃,奶奶做的面条肯定更好吃。”高念平套用陈蕴曾经说过的话把李帅帅绕得一愣一愣。
事实是董巧英就会做一道手擀面,而且因为做得特别不好吃,高明在部队时才会专门跟食堂大厨重新学了做手擀面。
李帅帅充满期待地“哇”了声。
这可把刚进门的董巧英给高兴坏了,接过高念平就吧唧了两口肉乎乎的小脸蛋,根本舍不得撒手。
孩子对爷爷奶奶什么印象大多取决于儿媳平时在孩子们面前说了些什么。
两个孩子的几句话硬是让董巧英对陈蕴的好感又高了个度。
儿子处对象,结婚,生子,他们都是通过信里的照片得知。
就通过一张黑白照哪能看得出儿媳妇究竟什么性格,今天人是亲眼看见了……越瞧那是越喜欢。
“今晚跟爷爷奶奶睡好不好?”
董巧英抱着高念平走到灶台边,高明伸手去抱都侧身躲开,看样子是打算一只手抱孩子一只手煮面条。
高念平看了眼手伸在半空的爸爸,坚定地摇摇头。
“今晚先跟爸爸妈妈睡,五天后再跟爷爷奶奶睡。”
董巧英被被逗笑,连声追问原因:“为什么是五天?为什么不是三天?”
“五天……”高念平小胖手张开,一本正经地掰起手指:“第一天我们要先熟悉屋子,第二天……第五天和爷爷奶奶熟悉,到时候我换床就能睡着了。”
“臭小子。”高明扶额失笑。
这番话是他曾经哄姐弟俩睡小床用的说辞,什么第一天先熟悉小床,第二天就会觉得自己睡非常凉快……结果现在竟然被他套了用上。
可惜李帅帅相当不给面子,听到只是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高念平会尿床,所以他不敢跟爷爷奶奶睡。”
高念平抱起短胖的手臂气呼呼地哼了声:“我就尿了两次床,不像你经常尿床!软秋姨说你是尿罐子投的胎。”
李护国:“……”
几个大人都不由哈哈大笑。
安静多年的高家终于在今夜迎来了久违的欢声笑语。
第55章 四合院的早晨
青灰色的天刚透出几丝亮意, 四合院里就有了动静。
东厢房第二间窗户上糊着高丽纸那家,吱呀一声顶开条大大的缝,罗婶睡眼惺忪地往正房瞧了眼。
昨个儿那么大动静到半夜才安静下来, 今天倒是破天荒地没有早起。
“看什么呢?”
穿好衣服已经下地的老江头正在系裤腰带,话才说完喉咙里痒意就涌上来, 快走两步拉开门朝门口啐了口浓痰才总算舒坦。
“老高让咱们今晚上他家吃饭, 你早上就别买菜,中午就随便凑合两口。”
罗婶子瞥了眼抠了大半辈子的老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净想着上人家多吃点, 中午你不吃小三两口子能干啊!”
老江头从鼻孔里哼出声不满来, 背着手往院子里走,第一脚就踩在刚吐的那口浓痰上, 又忍不住嘀咕了两句。
放几年前作为一家之主的他肯定是说一不二,如今世道不同, 他早就不是家里说话算话那个。
东厢房两间是他家的屋子。
他们老两口睡一间, 平日里也当成客厅用, 隔壁住着三儿子江和平跟儿媳妇袁玲玲。
老三两口子前两年去广市打工攒下些本钱,在前街门上开了家服装店,现如今是他们江家最挣钱的人。
家里……不知不觉间也成他们说了算。
嘎吱——
正房第一间屋子的门缓缓推开, 高铁军端着搪瓷缸和牙刷走了出来。
“今天不上班起那么早啊!”高铁军说着,便走向天井边将牙刷塞进嘴里:“昨天我家老二回来吵闹了点,对不住啊!”
四合院里没有水管,无论谁家洗漱做菜都得到门边的水井。
高铁军刚蹲到阴沟边, 老江头也端了缸子蹲到一边。
“老高!你家二进屋子还有空的不?租一间给我老大两口子。”
年初租老高家屋子的厂子倒闭,房子他们收回来空了几个月,多少人来问都说要给娃娃留着。
老江头想高明两口子再多两个娃充其量也就住三间,剩下一间正好问问。
“你家老大不是住厂子家属区, 放着不要钱的屋子不住来租房子?”
“别提了。”老江头吐出一大口泡沫,胡乱漱了漱口:“厂子瞧着要黄,让职工出钱公转私……你猜要多少钱?”
“就二十平的屋子,要两千元!”老江头竖起三根手指,义愤填膺地又晃了晃:“你说这不就是变相地赶人走吗!”
“老大好歹工作了十几年,两千元都拿不出?”
高铁军觉得两千元根本不算多,要知道江家老大那厂子的家属区可是在国宫边上,那可是城中心的中心点。
就是江和运遗传了老江头的短视,只心疼眼下的两千元,就没瞧见以后那房子得多值钱。
“拿得出啥啊!”老江头撇嘴,又抬手抹了把嘴角的泡沫:“老大媳妇就是个败家娘们你又不是不晓得。”
江和运那媳妇每回回来都穿金戴银的,没攒下钱好像也说得过去。
不过二进的四间屋子都已经有了安排,高铁军只能摇摇头:“后头那四间 ,老二和他岳父岳母住两间,老大家的两个儿子都十几岁了总不能还和爸妈住一屋吧……还有我大孙女念安,也得给她安排个屋子!”
租不租的也就问一嘴,真正让老江头觉得稀奇的还是听说儿媳妇父母也住婆家这事。
他觉得放哪说出去都丢人。
“你二儿媳的爹妈你们家也要帮着养啊!”
高铁军连忙摆手:“可别胡说!高明和他媳妇早几个月就送了钱回来,人家又不是白吃白喝。”
“拿了多少钱?”老江头问。
一看老江头幸灾乐祸的笑容高铁军就晓得要是不实话实说,老小子一会儿保准出去就到处乱说。
于是张开手掌比划了下。
“五十?”老江头笑得更是灿烂。
“五千!”
留下句震得老江头心里翻涌的话后,高铁军就站起来压水洗脸。
董巧英也收拾完走出房门,高高翘起的嘴角就没落下去过,就连见着平时最并不待见的老江头也难得带上了笑脸。
“老江早啊!”
“我的娘嘞!”呆愣半晌的老江头一跃而起,抓着高铁军手臂连连追问:“你家高明到底在外头干啥,这五千元说拿就拿。”
高铁军没回。
老江头就一个人絮絮叨叨地继续感慨:“要是给我五千让我天天好吃好喝的把亲家供起来都成,这五千是不是就管一辈子啦……”
“老高,念平昨晚说要吃豆浆油条,你还不快去买?”董巧英就见不得老江头的势利眼,板下脸故意大声说道。
就在几人说话事,西厢房第一间屋子的门也开了。
老刘婶趿拉着拖鞋跨出门,笑着跟董巧英打招呼:“老董精神头可真足,这回孙子孙女都来了,还不得天天笑个没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