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半寸长度,位置很深贴着耻骨边缘,若非在触摸到那里时江娟猛地收缩,极大可能会被忽略带过。
这也是为什么病历本中都有指检正常的结论。
陈蕴拧着眉头,在那处微小的凸点上反复按压,心里慢慢勾勒出位置和走向。
“陈主任,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陈蕴突然停止了闲聊让江娟更加紧张,腹壁下意识收缩,让陈蕴能更加清晰地摸到了走向。
“冬华同志你进来下。” 陈蕴出声。
冬华满脸焦躁的掀开帘子走进来:“陈主任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陈蕴点点头,左手在江娟的小腹上慢慢摸索,很快注意到一个极其微小的小疤,手指在疤痕上点了点:“这里以前是不是受过什么外伤?比如被玻璃或者铁针扎过?”
冬华满身茫然,倒是江娟身体一抖,皮肤迅速窜上层鸡皮。
陈蕴瞬间明了,缓缓收回手。
“先穿上裤子出来再说。”
“娟子,你啥时候受过伤?”冬华追着江娟连声追问。
陈蕴将手套丢进垃圾桶,坐回办公桌翻开了病历本。
“腹壁疤痕压迫神经,导致子宫功能麻痹,不孕应该是这个问题造成的,”陈蕴边在病历本上写下诊断边说道。
“娟子你快说啊!”冬华语气甚至已经带上了愤怒,抓着江娟的手高声质问,脖颈上的青筋抱起:“你到底肚子上受了啥伤。”
“没受伤!”江娟冷笑,指指肚子:“是你妈干的好事!你凭什么问我!”
“我妈?”
“是你妈用烧红的绣花针戳的,说是帮我早日怀上娃……”
那段记性对江娟来无疑是痛苦扭曲的,她甚至回忆起来都觉得小腹抽痛,烧红的绣花针就这么硬生生戳进了肉里。
江娟只觉得自己就像条死鱼般被婆婆和几个老婆子压着,除了剧痛外只剩下鼻尖处飘来的肉被烧糊的气味。
“娘……老娘。”
巨大的震惊和迟来的愤怒烧得冬华双眼通红,最终转换为转换成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啪啪啪啪——
接连四个巴掌狠狠扇向自己的脸,冬华忽然跪到了江娟面前,带着哭腔道:“是我窝囊,要是能早些带你来北城就好了!”
“都过去了。”江娟擦干净眼角泪水,拽着冬华站起来:“要不是你对我还不孬,早跟你离婚了。”
冬华狠狠叹口气,忽然又转身对陈蕴鞠了一躬。
“谢谢陈大夫。”说着就要拉江娟起来:“我们回家吧!以后爸妈要是再敢说你一句不是我这辈子就再也不回去了!”
“你们不治啦?”
“都长疤了还能治!”冬华震惊。
“当然能。”陈蕴指指凳子:“你们坐下听我慢慢说。”
“能治!大夫说能治!”冬华顺间面露狂喜,抓着江娟的胳膊使劲摇晃:“能治!”
“据我所知,工人医院现在已经有比较成熟的神经封堵术……如果经济上允许可以住院进行治疗,要是不行就每天来医院挂号再进行治疗。”
“我们住院!”冬华立刻决定。
“那你们先回去准备一个热水袋,再带上生活用品明天一早来办理住院,至于多囊的治疗……”陈蕴抬头看看江娟浮肿的脸:“我开几副食疗单子,男同志就回去照着单子熬汤送到医院来给你爱人喝,等出院我再开治疗多囊的药物!”
“我们这就回去准备。”
两口子拿着住院单高高兴兴笑地走出诊室,应该是极少数得知要住院还能笑着去准备的人吧!
江娟两口子离开后,陈蕴的诊室又陆陆续续接待了几对夫妻。
其中有挂错号将就看看的,也有从其他城市来只是冲着“工人医院”这个名头而来。
妇产科忙碌依旧。
关明胡同。
“高念安!你妈还有半小时就到家了。”高明揉揉抽疼的额角,只能使用出最后杀手锏。
别人家都是儿子淘气女儿乖巧,到他们家完全反过来了。
今天一下班回到家就瞧见自己屋子门口一堆烂泥,几个孩子在黄泥中玩得不亦乐乎。
听说是隔壁挖地种花剩下的泥,高铁军搬回来准备种点小葱,结果一不留神就让孙女掺水变成了稀泥。
扫地难,要洗干净衣服更难。
“妈要回来了!”
陈蕴的名字就是紧箍咒,一听到这个名字出现几人才像猛地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就开始收拾门槛上的泥巴。
“还是陈蕴管用。”高铁军摇头失笑,要是他说了管用就不会出现几个孩子全成小泥人了。
“爸。”高明叹气,随意地把公文包往门口凳子上一放:“让妈烧点水,要给几个‘泥猴子’洗澡。”
高铁军的视线顺着公文包移到高明身上,表情一怔。
“你白天是上哪去了?”
“去谈个生意。”高明脱下棕色大衣,边卷着袖子边唉声叹气:“这些衣服怎么洗得干净啊!”
“穿得可真像电影里的人!”高铁军叹。
爷俩还没开始行动……自行车的铃铛声忽然传来。
“妈回来了!”高念安脸色一变,抓着两个弟弟的手就立刻往后院跑。
高明眉心狂跳,赶忙追了上去。
地上只留下一串黄色泥脚印迎接着陈蕴回家。
第70章 平日小事
分家分得不止是房子和钱, 更是人心。
那层维系着表面和睦的温情面纱也在分家之后被撕得粉碎,露出邱志芳温和面孔下的另一张脸谱。
当陈蕴踏进院门听到邱志芳叉腰指桑骂槐时,脑海不由飘过了那几句话。
邱志芳站在她家分得的正房门口, 看似骂空气,但凡有耳朵的都能听得出她骂得是谁。
“我的娘嘞……这是把茅坑里的大粪都翻出来造了吧!”
“多大的人了还天天趴在泔水里玩, 家里没大人教啊!”
“也是!谁让人家父母都有本事, 不像我们这种只能在外干点苦力活的可怜人,命苦哟!”
陈蕴站在门口忽然喊了声:“高明,来抬车。”
“来啦!”高明揪着两个孩子的衣领来到前院, 将人交给董巧英, 洗干净手胡乱地在西装裤子上擦了擦,屁颠屁颠地往门口走。
院里的高家人仿佛都没将邱志芳的指桑骂槐听进心里, 包括几个缩着脑袋的孩子。
邱志芳闹了个没趣,恨恨地盯着陈蕴走近。
“你这是……”
夕阳最后一点余辉洒在高明的半边脸上, 勾勒出棱角分明的下颚线。
从百货大楼买回来的西装不合身, 陈蕴专门找胡同口老裁缝重新修改了遍, 没想到高明穿起来竟然如此合身。
笔直的裤缝显得两条腿又长又直,西装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被胡乱塞进口袋的灰色斜纹领带。
锃亮的皮鞋上沾了不少泥点子, 看样子刚才已经在泥水中来回走过多趟。
“刚谈完生意回来。”高明将车架好,哭笑不得地指指两个躲在高铁军背后的孩子:“带孩子比谈合同还难。”
陈蕴没有继续问生意内容,而后也跟着看向门口。
“高念安,高念平, 李帅帅。”
依次念出三个捣蛋鬼的名字,陈蕴语气冷淡地背手走向几人,中途还把皮包随手递给了高明。
邱志芳恨的银牙都快咬碎。
她后悔……要是再晚一段时间再分家就好了!
老听公婆说高明是开卡车跑长途的司机,张罗几个兄弟开了个什么运输队, 邱志芳以为就是群糙老爷们聚一起拉大车。
分家第二天才从罗婶子口中得知老二开的可是运输公司,当大老板的!
分家还没两天……高兰又跑过来显摆。
说下个月新饭馆开业,从帮着寻摸大厨到营业执照办理都是高明帮忙,他们就等着饭馆开业赚钱。
最后又爆出个让邱志芳差点把肠子悔青的事。
那间饭馆原先高明是准备让大哥大嫂来干,稳赚不赔的买卖就因为分家心寒而转手就给了高兰。
而眼下,堂堂一个大老板在陈蕴面前笑得那不值钱的样儿……看得邱志芳心头无名火冒。
一跺脚往后院走,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二进的两间屋子他们两口子住一间,高亮和高毅住一间。
跨进门槛前先往隔壁看了眼,怒火立刻找到了倾泻的出口,邱志芳怒气冲冲地推开隔壁屋门。
“高毅,你作业写完了没有!”
高毅半躺在被子上,翘着二郎腿正在看一本粉色封皮的书,虽然邱志芳不认识几个字,但一看颜色就知道不是学校的书。
“写完了。”高毅胡乱应付着,又翻了个身露出张眉飞色舞的脸。
“你骗鬼!”邱志芳气愤地一把抢过书往墙角狠狠砸去:“要是你再不听话就滚回你二叔的车队去,一辈子当个打扫卫生的!”
“我还想呢!”
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起来高毅就满肚子气。
“谁让你和我爸把我接回来的,要不是你们!我迟早能在二叔公司里干到经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