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去就行。”陈蕴给高明使眼色。
两口子老早就商量过,要是院里有人想卖房子,价格合适他们可以买过来。
孩子们在胡同里打着雪仗,欢笑声传遍了整条胡同。
陈蕴很快就在其中找到两个孩子的身影,却没出声打扰他们,步子一转钻进了隔壁院子。
“李二叔写春联呢?”
院子里很热闹,李义正在院里写春联,许多张红纸铺在桌子上,瞧着阵仗颇大。
“一会儿你也拿副回去贴。”李义抬头瞅见是陈蕴,下意识就往她身后看去:“念平姐弟怎么没来。”
“外边打雪仗呢!”
李义特别喜欢高念平这孩子,买个吃的喝的都想着让李帅帅给隔壁拿点,是真拿两个孩子当亲孙子待了。
“外面冷,让孩子们多穿着点。”
“穿得厚呢!”陈蕴走近看了眼春联,看似随意地问起了起来:“李护国和软秋咋没瞧见?”
“护国说公司有事要处理,刚出门没多久……软秋带着孩子在屋呢!”
“那我找软秋说会儿话去。”
家里的春联前几天陈树就让高铁军带回来了,老父亲和李二叔的陈蕴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李护国和软秋搬回李家后住在正房第二间。
方芳已经在厨房里准备晚上的年夜饭,瞧见陈蕴又热情地往她手里塞了个粘豆包。
陈蕴刚好没吃早点,拿到手就咬了口。
嘎吱——
“刚才就听见你声音了。”
十年前初见时软秋圆脸上还有点点婴儿肥,这几年不知是生意太忙还是年纪大胶原蛋白流失,多出个尖下巴,眼角细纹在光线中若隐若现。
“快进来。”
软秋打开门,阳光透过门斜斜地照进来,映在她鲜红色的发箍上。
“什么时候烫的头?”
“前天。”软秋反手抚过还飘散着药水味的卷发,又伸手弹了下陈蕴披散在肩头的长发:“你瞧瞧你,有空也烫个头买两件新衣服,老这么素净怎么行……”
“那过两天我也去烫个头。”陈蕴当然也爱美,有时间的情况下不会拒绝捯饬自己。
“我带你去我烫头这家,手艺好还便宜。”
屋子面积和陈蕴家差不多,就是屋里塞得太满,所以看着才觉得哪哪都很紧凑。
大床和小床摆成个L形靠在右墙壁边,中间拉了道帘子,左边还隔出了个客厅。
被沙发和茶几这么一挤,进屋就必须得找个地坐着,否则随便往旁走两步就得磕着碰着。
“李帅帅呢?”
“我公公屋里看电视呢。”软秋拉着陈蕴坐下,迫不及待地开始分享生意中的趣事:“你说多危险……要是我再傻点就被那个小王八蛋骗了订金。”
软秋在学道口商场租了个档口批发童装,前几年生意一般,今年在沿海拿下了某国外牌子在国内的女鞋代理权,一下子红火起来。
陈蕴足足听她说了十来分钟工作上的事,愣是半个字都没提到孩子和丈夫,显然生活重心已经转移到了工作上。
“我听高明说帅帅这学期成绩下降严重,到底怎么回事?”
李帅帅这孩子就是个闷葫芦,有事全藏心里,除了高念平外谁都听不到一句心里话。
自从上小学后虽说成绩不拔尖,但一直在中上游徘徊,今年期中考试成绩竟然直接倒退了二十多名。
软秋的表情非常吃惊,仿佛是刚才听说,甚至反过来抓着陈蕴追问:“成绩下滑了多少?孩子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你最近是不是没在家?”陈蕴问。
软秋:“……”
“李护国也不知道帅帅成绩下滑的事?”
“他……”软秋有些欲言又止,半晌才心虚地瞟了眼陈蕴:“李护国和我都忙,最近运输公司忙他基本都住公司宿舍。”
听到这,陈蕴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早上在家高明才说公司不忙,到了李护国这竟然忙得没时间回家,谁说得是真话……似乎陈蕴根本不用想。
目光落到软秋光秃秃的手腕上,陈蕴清了清喉咙试探着问:“帅帅成绩的事过完年再慢慢解决,倒是你……和李护国没吵架吧?”
本来已经站起来的人又坐下,掩着嘴轻咳了一声,眼珠子不由地往边上转去。
“真吵架了?”
“没吵!李护国那么忙,面都碰不着哪来的功夫吵架。”
“他也没送你点什么东西?比如衣服啊……手表啊……”
“都老夫老妻了谁还送那些,再说了我自己就是卖服装的,还用他买?”软秋左右看看,又清了清喉咙站起来:“咱们去厨房聊,早饭的碗我都没洗。”
慌乱地抹了把脸站起来,身后传来陈蕴的一声叹息。
隔壁的动画片的声音随着这声叹息幽幽传进两人耳中,接着是高念安姐弟冲进院里叫李帅帅去堆雪人的呼喊声。
“你也感觉到了吧?”陈蕴问。
软秋走到梳妆台前拉开了最右边那个抽屉,从里面拿出块闪着银光的机械表。
“知道了。”她听见自己如此回答,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软秋拿着那块表又坐回陈蕴身边,接着随手将表往茶几上一扔:“我在李护国兜里发现了买表的发票,我问他……”
软秋干了好些年财务,眼力见本就比寻常人要强得多,只一眼就立刻瞧见了收据上的手表信号和钱。
李护国不慌不忙地解释,表放在公司办公室,原先是准备过年给妻子的礼物。
“第二天他就拿回了这块表送我。”软秋冷冷说着,目光是扫过茶几:“就是这块。”
后来软秋越想越不对劲儿,所以拿着表和去收据上的商店询问表带小了可不可换条表带。
售货员告诉软秋,表和收据上的不是一个型号。
收据上的这个型号最近断货,虽然外形上与软秋手上那块相差无几,却便宜了一百多元。
“好歹李护国还知道给家里的黄脸婆买的稍微贵点。”
软秋捂住脸,整个身体都在抖。
“后来你去查了?”
“嗯!”指缝中透出的声音已经明显带上了哭腔,软秋忽然抬头,露出张泪流满面的脸:“我悄悄跟着李护国,跟了几次终于看见那个女的!”
“翠娘?”
软秋点点头:“高明跟你说的?”
“高明不确信,他也是最近才开始怀疑。”
“李护国藏得好啊……他给那个女人还租了套商品房,家里的孩子没空管,忙着给人家女儿当后爹。”
猜测得到了证实,陈蕴担心地看着软秋。
“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软秋靠近沙发,一只手死死地拽着沙发布,近乎呢喃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两人少年相识,从谈恋爱到结婚已经超过二十年,想要轻易地舍弃李护国这个人应该比割自己的肉还疼。
软秋很迷茫……这种茫然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仍旧找不到解决法子。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高明的声音。
门被推开,陈蕴冲他摇了摇头:“和李护国好那人确实是翠娘。”
高明的表情很阴沉,陈蕴看见他喉头上下滚动了好几下,终于压着嗓子开口:“不管你怎么选择,从今往后我和陈蕴都站你这边!”
“好。”软秋哭勉强笑了笑。
“……”
屋里很安静,陈蕴和高明连呼吸都可以放缓了频率。
也许是几分钟后,软秋忽然转头看向陈蕴:“要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办?”
“离婚!”陈蕴毫不犹豫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冷冰冰的语气刺得高明一个激灵。
“那孩子怎么办?”
“软秋。”陈蕴握住那只依旧颤抖的手:“你现在要考虑的不是孩vb大吃一团子没有完整的家庭会如何,而是你会如何……要是李护国认错再也不犯,你能不你让那个原谅他,还能不能跟他睡一张床上过日子……”
“我恶心!”软秋忽然大叫。
“所以对于你跟李护国之间的关系,眼下你只考虑自己不用考虑其他人。”
软秋:“……”
“你慢慢考虑,怎么解决这件事怎么也得过年完,先不用急着下结论。”
陈蕴站起来,打算跟高明先回家。
“不用考虑。”软秋忽然伸手拉住陈蕴的手,脸上漾起个略显苦涩的笑容:“光是一想到以后还得当没事发生跟李护国过日子,我就恶心!”
陈蕴其实早已猜到了软秋的决定,两人能成为好朋友……很大原因是因为她们对待感情的态度都很相似。
“想好了?”
“想好了!”软秋抓着陈蕴手站了起来,脸上的泪水早已干透:“老娘现在又不指望他李护国过日子,离了谁都能活。”
或许从发现李护国不忠那天开始,软秋就已经流干了眼泪,到今天下定决心后反而心里轻松下来。
“高明的车开回来了吧?”软秋突然问。
“在胡同口。”
“那……走吧?”
“去哪?”
“去抓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