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房间熟悉的气味令人无比安心,陈蕴缓缓呼出口气,在沙发上稍作休息后立即又站了起来。
“念平,你知道高毅和他媳妇住哪屋吗?”
在火车上睡了两天,陈蕴并没有多少睡意,打算收拾点带回来的东西送给高毅和王雪丽。
“就住大伯他们以前住那间。”
孟定县牛肉干很出名,陈蕴离开前买了一大包回来送礼,听高念平说完就从包里又拿出了两包。
“那你大伯娘住哪屋?”
“就住后边第一间,大伯娘一个人住。”高念平摆弄着刚到手几天的玩具,无意间说出了件连高明都不知道的事:“大伯每天晚上都要回商品房去住。”
“嗯?”陈蕴奇怪,停下动作又问:“你怎么知道你大伯没住家里?”
“我听到大伯说要回去照看屋子,怕屋里进小偷!”
丢下腿脚不方便的妻子都要回去照看房子,高飞心里怎么想的陈蕴不想猜。
“把这两包牛肉干给罗奶奶和志红婶子送去。”
“好。”
门又被推开。
罗婶子已经拆了包装抓出根牛肉干品尝起来,看陈蕴拿了两包打算去后院,举起手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大嫂一家都没在。”
“出去了?”
“可不是!一大早你大嫂就和你大哥出去了,听你妈说是舍不得关店,说什么都要去开门赚钱。”
“那雪丽呢……”
周雪丽奇怪地看了过来,陈蕴连忙笑着摆了摆手:“我是说高毅对象,王雪丽。”
一个院里两个雪丽,不加姓氏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高毅……两口子……应该去医院产检了!”
罗婶子牙口不好,与其说是嚼牛肉干,不如说是用牙齿磨,一句话说得龇牙咧嘴整张脸都在用力。
陈蕴看得好笑。
“婶子有空就去医院看看牙,你现在才六十不到……以后上了七十只能喝汤。”
“你江叔哪舍得那钱!”罗婶子抹掉嘴角流出来的口水,若无其事地继续拿起毛线针:“我倒是养了两个儿子,两个加一起都顶不上二明一个。”
“看婶子说的,和平跟和运哥听了得多伤心。”
既然人没在,牛肉干当然没法送,陈蕴随手把东西往窗台上一放,也端了个板凳坐到门口。
婶子们打毛衣绣鞋垫,她……翻看高念平的测试卷子。
“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得很,怎么不能说!”
江家两个儿子脑子都很活泛,这几年随着各种风口其实也赚了些钱,罗婶子说儿子舍不得出钱让她医牙齿那都是随口说说而已。
只是老一辈人都是苦过来的,毛病又不是要人命,当然能省就省。
“雪丽在哪上班啊?”陈蕴顺势转移话题。
周雪丽指指自己,确认问得是她才开口:“分配的是铁路口小学,我还在犹豫到底去不去?”
“铁路口小学?”陈蕴在记忆中搜索了半天都没听说过这所小学,那也就意味着:“不在城里?”
“在津永县城,河省一个县!”崔志红说。
“这么远?”
要是分配到县城小学,也就意味着周雪丽的户口得随着工作转移到当地,以后想要转回北城户籍就几乎不可能了!
“津永县?”
刚跨进院门的高明本来正准备压水洗手,听到这个地名后表情很是奇怪地开口询问。
“是津永县没错,通知书上都写了。”崔志红很肯定。
“我们公司车队前两个月在津永县城被人堵了,最后交了过路费才通过。”高明看崔志红母女俩分明没有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干脆把话说得更明白:“明目张胆地对路过车辆收取过路费都没人管,你们说是为什么……”
“先让周大哥去津永县摸摸底,要是真不安全,雪丽还是别去了。”陈蕴说。
津永县要真是这么乱,周雪丽一个漂亮的单身女性会更危险。
“好!”崔志红笑意顿消:“我这就去给老周打个电话,让他找机会去看看情况。”
高明都已经说得这么清楚,崔志红心里其实已经决定了不让女儿去津永县工作。
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夫妻俩舍不得冒一点风险。
第114章 画虎不成反类犬……
十一月的北城, 天黑得老早,吃完饭还不到七点天空就已经被暮色全部占据,严丝合缝地笼罩住了整个院子上空。
两个孩子念叨好久终于吃到了爸爸做的饭菜, 一下子吃撑了瘫在躺椅上懒得动弹。
“妈,我去看看帅帅。”
看天色还早, 陈蕴把专门给软秋母子带的东西收拾了出来, 打算一会儿送去隔壁。
“我也去!”高念平扭动着身子想要站起来。
董巧英放下正在收拾的饭桌, 一边从兜里掏着什么一边朝陈蕴走来:“你把钱给软秋送去,让她给孩子买点营养品。”
低头一看摊开掌心里就两张零钱, 忙又让陈蕴等等。
“帅帅受了不少苦, 你让软秋千万别舍不得买营养品, 我和你妈也不晓得孩子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干脆还是给钱方便点……”高铁军从堆满一地的零件中抬起头,两只手上满是黑漆漆的机油。
看似是在高兰饭馆帮忙,高铁军其实还是没放弃汽修, 抽空就泡在车场维修部学习。
高vb大吃一团明和高兰也由着高铁军折腾, 反正只要老爷子说一声, 汽修部无论何时都肯定能塞得下一个他。
“雪丽。”零件边的屋檐下高毅冷不丁出声:“你把咱们给帅帅准备的钱顺道让二婶一道带去。”
在家里是爷孙,在汽修上就反了过来,高毅是高铁军师傅,饭桌上就光听两人讨论一些修车的专用术语。
陈蕴插不上嘴, 高明也只能时不时充当附和的陪衬。
“二婶, 你看我这怀着孕也不好上门去看孩子。”王雪丽把早准备好的信封塞给陈蕴:“只是一点心意,你让软秋婶子别嫌弃。”
陈蕴顺势低头看了眼王雪丽高高隆起的肚子,要不是夫妻俩检查回来说一切正常,陈蕴作为医生肯定要怀疑是双胞胎。
六个月的孕肚和人家快临盆都差不多,下午陈蕴把检查单全部翻了个遍才放下心来。
“吃完饭别老躺着, 在院里走动走动,到时候也好生。”陈蕴以长辈的口吻温声劝导。
虽然检查单上没什么大问题,可补得太过生产时受罪的可是产妇。
“知道啦二婶!”王雪丽回答得很利索,可那双笑眯眯的眼睛根本看不出到底有没有听进心里。
“这是我给帅帅缝的棉帽子,天气转凉就赶快让孩子戴上别着凉了。”
耳旁董巧英事无巨细地念叨着,很快就往陈蕴怀里塞满了给孩子准备的东西。
“这么多东西!”陈蕴连衣兜里都塞了两双棉鞋垫,最后拿不下只能交给高念平抱着。
“我和你爸小毛病多,我们怕过去见着孩子破坏帅帅的……什么……免疫力,说了好些天送东西都不敢去。”董巧英叹息。
王雪丽是怕影响肚子里的孩子,老两口是担心影响了帅帅。
“帅帅现在还是恢复期,是得小心。”陈蕴把两个信封折起来塞进棉鞋里,又跟高明说了声才往隔壁走去。
自从李忠去世后,李家就再也没了以前那种遛鸟斗蛐蛐的景象。
院里其他两家亲戚搬得搬,死的死,哪怕李护国带着胡月娥搬回家来住,也没热闹起来。
本该吃晚饭的时间,院里却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软秋?”
东厢房原本是李义的房子,现如今第二间住着软秋母子,第一间改成了厨房。
透过房间里射出来的昏黄灯光灯看到软秋孤零零地坐在小泥炉前,砂锅里鸡汤香味飘出。
鸡汤咕噜咕噜的翻滚声竟成了院里唯一的声音。
软秋吓得一个激灵,恰在此时蒲扇窜起团火光,把陈蕴也吓了跳。
“快丢掉,你还拿在手里干嘛!”
“别用手煽……用脚用脚……我来!”
一把扯开手忙脚乱的软秋,陈蕴冲上前去几脚就把火踩灭:“你想什么呢,用手去抓火。”
明显心不在焉的软秋撇开目光。
“你去边上坐着吧。” 陈蕴叹了口气,先把怀里的东西塞到软秋怀里:“我来烧火。”
“念平,进屋前洗手换衣服。”
“我洗好啦!”
两个大人手忙脚乱灭火时,高念平已经用肥皂洗干净手,连外套都脱下来挂到了门口钉子上。
“帅帅身体还没恢复,你们说说话就行,别到处跑。”陈蕴又交代。
“念平哥快进去。”屋里李帅帅已经急不可耐地催促着。
天天被关在家里吃药休息,李帅帅每天最期盼的就是高念平到来,哪怕只是说一说天气怎么样他都觉着高兴。
屋里很快传出了笑声。
陈蕴叹气,揭开锅盖搅动几圈,才问:“说说吧!怎么了?”
“就是累。”软秋抬头,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帅帅身体越来越好,我这股劲儿一下子松了,反倒是累得不行。”
从得知儿子得病那天起,软秋的精神头就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夜里都要醒好几趟检查孩子呼吸。
在医院的时候从没觉着累,只要孩子病能治疗用她的命来换都成。
等医院真的宣布孩子可以出院那天,紧紧拉着的弦忽然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