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恰好落在她眼角那颗朱砂痣上,平日里不甚起眼的小痣此刻艳如泣血,在苍白的面容上平添几分妖冶,衬得她愈发楚楚可怜。
“放、开。”萧景衍剑眉微蹙,声音冷冽如冰。
"多、多谢世子..."
姜玉姝怯生生地松开手,踉跄着脚步后退时却‘不慎’踩到裙摆飘带,身子一歪,身子不受控制地跌进了男人怀里。
朱唇在他露出的肌肤上印上一吻,留下一抹带着旖旎的温热。
“唔...”少女眼角含泪,发出一声吃痛的呜咽。
萧景衍身子一僵,全身的肌肉骤然紧绷,扶在她腰间的五指微微用力。待回过神来,他又猛地松开手指,后退一步,与身前的少女拉开距离。
他视线不经意掠过少女眼尾的红色小痣,眼底划过一抹暗芒,藏在宽袖下的手指不自觉地蜷曲。
“以后,小心些!”
萧景衍轻飘飘丢下一句话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只余清冽的雪松香在空中还未消散。
姜玉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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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雅院内,姜玉姝斜倚在小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话本书页,思绪渐渐飘远。
她脑海中反复回忆着昨日与萧景衍相处的每个瞬间,如同抽丝剥茧般寻找着那一丝微妙的不对劲。
究竟是哪里呢?
他接住她时,那一瞬间的凝滞与失神,究竟是因为什么?
姜玉姝的手不自觉地抚上眼角,目光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旁边的铜镜——
找到了!
一束阳光恰好穿过窗棂,斜斜映在少女的侧脸上。眼尾那颗平日里不起眼的朱砂小痣,此刻在强光下竟如同一朵骤然盛放的蔷薇,妖冶、艳丽、张扬......
所以...是它么?这颗小痣,竟让萧景衍在那一刻晃了神?
“小姐,今日暑气重,快来喝碗我炖的雪梨羹,解解暑。”青栀端着一个白玉汤盅走进来,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姜玉姝神情懒散,闻言抬腕轻掀盅盖。只见几颗饱满的红枣浮荡在清透的羹汤中,色泽诱人,甜香扑面。
“嗯,不错。”她漫不经心地赞道。
“那当然,这可是我花了两个时辰亲手守着炖的呢。”青栀一边得意地邀功,一边用手帕擦拭额角的汗珠,“哎呀,可热死我了。小姐,你是不知道,那小厨房里点着十几个炉火......”
姜玉姝轻轻合上盅盖,出声打断了青栀喋喋不休的话语:“辛苦青栀了,你在这里先歇着,我将这雪梨羹给萧世子送过去。”
“啊...”青栀不满地瘪瘪嘴,小声嘀咕,“世子爷那边什么没有,哪会缺我们这一碗雪梨羹...”
“这是心意。”姜玉姝回头瞥了她一眼,端起置在案几上的白玉汤盅,“昨日萧世子才救了你家小姐一命,如今吃你点东西就舍不得了?好了,我先去了。”
姜玉姝端着汤盅,停步在书房门口,对着守门的侍卫柔声开口:“烦请侍卫大哥进去帮我通传一声。”
那侍卫微微颔首,转身步入屋内,片刻后又返回躬身点头:“表小姐,请。”
书房内,墨香与冷冽的雪松气息交织。
萧景衍端坐书案后,手握书卷,玄色常服更衬得他面容清俊,气质凛然。
姜玉姝款步而入,将手中的汤盅轻轻放在矮几上,朝萧景衍敛衽一礼:“昨日,多谢萧世子相救。”
“不过是举手之劳。”萧景衍并未抬眼,目光仍停留在书卷上,语气疏离。
姜玉姝低垂眉眼,长睫微颤,声音轻得仿若一碰即碎:"实不相瞒,玉姝此来......一为叩谢世子救命之恩,二为......"
她忽的抬眸,潋滟眸中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决,一字一句道:“求世子助我,查明谋害我父亲的真正凶手。"
她深吸一口气,接着道:“父亲是因追查私盐案才遭人毒手。我知道这案子世子也在暗中调查,求您允我一同查案,让我......"
萧景衍轻轻合上手中书卷,抬眸望向她,目光幽深如潭:“十年前,你可曾去过青牛山?"
"青牛山......"姜玉姝蹙起秀眉,纤指轻按太阳穴,努力在原主模糊的记忆中搜寻。
半晌后,她迷茫地摇了摇头,嗓音带着几分困惑:“时日太久,我记不清了。"
萧景衍眸光幽深,修长的手指在案几上轻叩,语气低沉:“那你可还记得,是否在山洞里救过一个满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少年?”
山洞...血......
一段尘封的记忆浮上心头,原主五岁那年,曾追着一只雪兔子跑进山洞,见到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
难道那昏迷不醒的少年......是萧景衍?
姜玉姝心中惊疑不定,试探性地开口:“五岁那年,我确实误入过一个山洞,还让随行的仆从将一个昏迷不醒的大哥哥送去了医馆。只是......”
“是我。”萧景衍打断她的话,目光沉沉,视线地落在她眼尾的那颗朱砂痣上。
“啊...?什么是你?”姜玉姝漂亮的眸子里满是不解和困惑。
“你让仆从送去医馆的那个人,是我。”萧景衍站起身,玄色衣袂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度,“好了,你回去吧。你父亲的案子牵连甚广,有进展我会告诉你的。”
“哦,好、好...”姜玉姝怔怔地应着,依言退出书房,款步踱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路上,姜玉姝都在心中思忖;结合萧景衍的话与原主的记忆来看,自己救命恩人的身份不容有误,为何...系统给的剧情里,却是姜玉姝冒领了沈安宜的救命之恩?
姜玉姝百思不得其解,为何系统给的世界线剧情会和她了解的事实不一样?
半个月后,松鹤院的厅阁内,檀香自青玉香炉中袅袅升起,氤氲出一室的安宁。
萧景衍玄色衣袍掠过雕花门槛,抬眼便见屋内的祖孙二人亲密地依偎在榻椅上,言笑晏晏、相谈甚欢。
老夫人慢悠悠搁下手中茶盏,斜眼扫过自家孙儿:“哟,今日倒是知道来请安了?”
萧景衍广袖垂落,躬身施礼,语气恭谨:“孙儿实乃公务繁忙,若是怠慢了祖母,还请祖母责罚。”
他的声音清冽如常,目光却不着痕迹地从少女身上掠过。
老夫人侧首看向姜玉姝,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温和笑道:“姝儿,你先回院里去,我同你表哥说说话。”
姜玉姝闻言,温顺地从榻上起身,屈膝行礼:“是,姝儿告退。”
待姜玉姝的衣角彻底消失在门外,老夫人这才抬眸看向萧景衍,眸光深沉:“衍儿,你可知,我将她接来镇国公府是何用意?”
萧景衍垂手而立,指尖在袖中微微收拢:“请祖母明示。”
“你自幼聪慧,又何必同祖母在这装傻扮愣。”
“咳咳咳——”老夫人忽然咳嗽起来,秦嬷嬷连忙递上帕子。待稍稍平复后,她一手抚着胸口,苍老的声音陡然压低:
“长平侯夫人、尚书夫人今年又递了新帖子,都意与你结姻亲。她们背后一个是东宫,一个站队三皇子那边......”
萧景衍迈步靠近案前,抬手为祖母斟了杯热茶,敛眸沉声:“我们镇国公府一直以来都保持着中立态度,从不站队,祖母又何必自寻烦恼?”
“如今朝中局势诡谲,我不想你参合进任何一党,但也不能在明面上让他们下不来台......”
老夫人轻抿了口热茶,指尖拨弄着腕间檀木佛珠,沉默了半响后,才幽幽开口:
“姝儿是你小姑的唯一的血脉,一未定亲二未出阁,也不方便在我们镇国公府长住。她一介孤女又无背景,你娶了她,我也好有理由搪塞两位夫人。”
“你若实在不喜欢,婚后为她随意安置一处院子便可,也算让她有了个栖身之所,你意下如何?”
萧景衍敛眸,沉默地站着,不语,仿若是在无声的抗议。
“你小姑幼时待你如何?姝儿可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你想让她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心吗?”
见萧景衍又是沉默,老夫人忽然站起身,在秦嬷嬷的搀扶下走到窗前。
院中梧桐叶沙沙作响,她佝偻的背影立在窗下,阳光照在她泛着银光的发丝上,浑身透出一股岁月逝去的寂寥。
她苍老的声音混着梧桐叶落下的沙沙声,随风传入萧景衍的耳中。
“年末你就二十了,该是时候为镇国公府开枝散叶了,你父王在这个年纪早已经有了你,你......”
“罢了,该说的祖母已经都同你说了,不管你意下如何,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待秋末姝儿的及笄礼一过,祖母便为你们和八字、启庚帖。”
“是。”萧景衍垂眸应下,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这些时日,都是她在府里陪我解闷,你既已忙完公事,便也带她出去走走,在婚前多培养培养感情,祖母希望你们......”
看着疏离冷淡的孙子,老夫人长长地轻叹一声,朝他摆了摆手:“我累了,你且回去吧。秦嬷嬷,扶我去里屋小憩。”
侍立在身侧的秦嬷嬷闻言立即上前,躬身搀扶下老夫人慢慢走向屏风后的里屋。
外厢房里寂静一片,独留萧景衍一人呆站。他抬眸瞥了眼窗外的梧桐树景,随即沉默地退出了屋子。
第5章 世子爷的心机表妹5
这日清晨,朝雾初散,阳光穿过云隙洒落在庭院的屋檐上。
姜玉姝用过早膳,同往日那般前去松鹤院给老夫人请安,却在路过庭院之时,撞见一抹意料之外的身影。
萧景衍负手立于玉兰树下,素日里惯穿的玄色劲装换作一袭月白云纹锦袍,墨发半束,仅用一支羊脂白玉簪绾着,衬得他整个人愈发清贵出尘。
姜玉姝不禁一怔,脚步霎时顿住。饶是她已见惯了这人的样貌,此刻仍不禁为之晃神。
——不愧是本世界天道偏爱的气运之子,这般姿容,比及谪仙临凡也不逊色。
姜玉姝款步上前,在离他三尺处停下,屈膝行礼:“玉姝见过萧世子。”
萧景衍微微颔首,掩在袖下的手指无意识地蜷起:“今日得空,可愿随我去南安寺走走?”
姜玉姝长睫低垂,声音轻柔:“世子相邀,玉姝本不该推辞,只是今日还未去向祖母请安……”
“无妨,”萧景衍出声止住了她的话头,“正是祖母的意思,说是寺里今春的晚樱开得正好。”
姜玉姝眸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莞尔,浅笑道:“原是如此。那容我回去换身衣裳,不知世子打算何时启程?”
“巳时三刻,我在前院的垂花廊下等你。”
“玉姝记下了。”
萧景衍略一颔首,旋即转身朝另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离开。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姜玉姝这才转身,迈步朝自己居住的院落走去。
半个时辰后,一辆青帷马车从镇国公府缓缓驶出,碾过门前的青石板路,摇晃着朝京郊驶去。
当马车转过鼓楼拐角驶入京城主街时,熙攘的市井之声顿时漫入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