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下子将事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捅到大庆殿来了,这不是诚心让陛下难办么,左右为难么。
众人眼神飘忽不定、猜测纷纭,只有站在前排的崔彦一直抱臂神悠悠的站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柴二陛下原本见是王探花站出来,还是很开心能给他这个机会的,毕竟苗子再好也要给他生长的土壤,让他能施展、表现他的才华,他甚是愿意再托一托他。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人一来就给他来了一坨大。
端阳公主和崔彦那外室之间的事儿,他不是不知道,只端阳刚失去了驸马心里也苦,如若将人鞭打了一顿,能消除了她心里的苦闷,他并没想过要对自己的妹妹怎么样。
如今他看着下首一身正气,乞求他给个公道的王探花,一下子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架在了火上烤,很不是滋味。
余光又瞥见崔彦那悠哉的模样,顿时就不悦的斜了他一眼,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事儿九成就是他挑起的。
昨儿又是请太医的,又是在他面儿哭诉的,他本以为这事儿算是完了,却没想到这崔彦竟会为了区区一个外室做到如此地步。
瞧见他那神态,就知道他不是个好打发的主。
于是柴二陛下狠狠吸了口气,才道:
“此事待朕核实之后再予以处置。”
说完就气呼呼的离开了龙椅,待离开了大庆殿,又立马打发了身边的大监道:
“快去将那崔彦给我叫来。”
崔彦早就做好了准备,于是很快就跟随着小黄门来到了紫宸殿。
柴二陛下一见他进来,顿时便气不打一处来,将手中的毛笔就是狠狠朝他一掷道:
“你是被人喂了迷魂药还是怎的?”
崔彦仍是一副恭谨之姿,毫不介意身前的墨汁,淡定道:
“官家,此话怎讲?”
柴二陛下快被他气笑了,手指了指他无奈道:
“崔彦呀,崔彦,什么样的女子竟也值得你和端阳为敌?”
“臣无意与端阳为敌,只端阳违背后宋律法是不可推翻的事实,与臣无关。”
听他这话,柴二陛下便知道他是不打算轻易揭过了,便还是耐着性子劝道:
“只一个外室,你崔彦这样的人才,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为她牺牲政治资本可值得?”
“值得,臣谁都不想要,只想要她。”
崔彦这坚定又直白的回复,一下子将柴二陛下哽在了当场,很是有点不可置信道:
“崔彦,你小子,朕倒是没发现你还是个情种?”
崔彦却是抿唇微笑了下道:“这不正是官家想看到的么。”
柴二陛下......
他虽之前一直是看好戏的姿态,还推动他去入那外室的情网,就是想将他这个不食人间烟火、不讲情谊的菩萨拉入凡尘,从此堕入红尘也尝尝这人间最是美妙的情爱滋味。
可他现在真的如他所愿,完完全全的破了多年的规矩、原则,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也要护住自己的女人,他竟觉得又不是那么回事了。
这情爱十分入了三分即可,留下七分权衡利弊才好。
却没想到这小子一下子竟全都陷进去了。
他恨不得将他臭骂一顿,本不就一个外室,养着的玩意,让他开心就多养会儿,不开心就早点打发完了。
这小子竟是魔怔了。
只这也不怪他,还是之前没有经历过情爱,这么大年纪一进入就被人勾了魂,迷得晕头转向的。
既这个事情有他推动的原因在,那就由他给添点阻力吧。
“你只要她,那纪大姑娘怎么办?”
崔彦沉思了良久,只敛了敛睫,没有回话,这事儿他在刚才进宫的马车上都没想明白。
“你这个年纪,早该娶妻了,不如朕给你们赐婚。”
话落,崔彦瞬间睁开了眼睛:
“官家,不可。”
“朕听说崔国公正忙着给你说纪大姑娘的亲事呢,朕帮你赐婚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崔彦确实不太乐意,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安置沈黛,他如果成婚了,她要怎么办,他如今是真的舍不得了。
“暂时别吧,官家,容我再想想。”
“你别晕了头,一个外室,你为她对抗端阳就算了,难道还想娶她不成?”
崔彦并没有说话,而是杵在那里,一副任他打骂的模样。
柴二陛下也不好再纠着这事了,不过转而还是将了他一军道:
“朕可以不给你赐婚,那你说端阳的这事儿要如何处理?”
就知道柴二陛下从不是轻易说废话的人,这不早就算好了在这等着他了,只这就是他的死穴,他没得再谈的筹码,只得道:
“那就罚俸一年,禁足三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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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其实我觉得是需要有一些误会或者事件去推动感情加深的,因为真的没有无缘无故的感情,那种见色起意、一见钟情真的能维持多久吗?
而且男主对女主的感情肯定是层层递进的,一口吃个胖子我自己都会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写到这里我觉得男主才会去正视自己对女主的感情了,从而反思自己。
之前看到评论吐槽,可能写的不够自然?不够水到渠成?
每天写的诚惶诚恐.......
第65章 荷包
两人敲定好谈判条件后,崔彦便行礼告退。
柴二陛下坐在龙案前,久久盯着他颀长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门角,眼底却没有达成目的的愉快,反而隐隐有些担忧。
听身旁的大监汇报,昨儿从太医那得来消息,那个外室着实伤得不轻,身上的肉几乎全都溃烂了,恐是要留疤的,就算是拿最好的药膏养着,再辅以温泉汤泡着,也只能减轻疤痕的深度,并不能完全消糜那疤痕。
最严重的还是脸上那条鞭痕,从右眼略过脸颊一直到右耳后根,占据了半张脸,有一个手指头那么宽,是极其影响观瞻的。
一个外室最重要的脸面和身段都毁了,崔彦竟还能和他毫不犹豫的说出他只要她的话,他无法形容他从他嘴里听到那句话的震惊。
面对这样一个白天无法直视夜里又膈皮肤的一个女人,崔彦都能痴迷至此。
以前还只以为他被美貌所惑,谁还没有个青葱岁月一头栽进情爱的时候,只崔彦的青葱岁月比他人推后了很多年罢了。
但现在来看,这个初识情滋味的崔彦怕是爱的是那外室别的什么?
只他还是不太明白,崔彦这样什么都不缺的人,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那个女人有什么特别的,究竟是什么吸引了他。
他倒是有点好奇了。
而崔彦这边出了紫宸殿,刚下了玉阶,走在长长的宫道上,竟迎面碰上了一身黑色劲装的萧策,他头上冒着细汗,正焦急的在地面寻找着什么。
看他这样子显然是已出了宫门,意识到丢了什么,又回来寻找了。
因着沈黛的事儿,崔彦对他并无好感,正打算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哪想到萧策正寻到了丢失的东西,一转眼就看到了他,还很是熟络的问道:
“崔大人,那日赶的还算及时吧?”
他觉得怎么也算是他提前给他报的信,那日在城门口他虽然走得急,并没出声表示,但是今儿既遇到了,他怎么也得感谢、感谢他这个报信人吧。
顿时便微微列了个大嘴巴,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门牙,一副静等他恭维的模样。
崔彦才微微转身,眼神在他身上挑了挑,心想这人还在他面前乐呵什么呢,殊不知他口中的外室就是他自己的未婚妻,还有人上赶着送绿帽给自己带的。
他忍不住也有点想笑,却还是低“咳”了两声,掩饰住了这份只能独乐乐的心思。
“及时,多亏了萧将军,有机会请你喝杯喜酒。”
萧策虽然纳闷,一个外室有什么喜酒好喝的,只崔彦开口了他也不好拒绝,就胡乱点了头,趁间隙,一边将刚才自己失而复得的一个荷包往腰间系着。
崔彦看着那是一个葱绿蓝底绣着一枝孤兰的荷包,面上已经洗得泛白了,想是有些年头了,可萧策却十分宝贝的小心翼翼往腰间系着。
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映射入他的脑海,他顿时便收拢了神情,紧盯着那个荷包试探道:
“你这个荷包上绣的兰花样式倒是挺难得的,竟不知萧将军府中竟有人有这般巧思。”
萧策想起八年前从江宁回京述职的沈黛一家,那时候她还布满十岁,才学会了女红不久,第一个完整的绣品就是给他绣了这个荷包作为新年贺礼,他还记得她梳着可爱的双丫髻,脸蛋粉嫩、粉嫩的,一脸欢喜的将它递给他时说过的话:
“萧哥哥,祝你年年有今朝,岁岁有今日,不要忘了黛黛哦。”
那是他这些年收到的最好的新年礼物,他怎么可能忘了她,他也想和她岁岁有今朝、年年有今日,想等到她一及笄了,就将她娶回家。
只可惜就在她及笄的那一年沈家却出了事,刚好那时候他正在宁州前线和西夏奋战,再加上父母的阻挠,他根本就使不上力为他们涡旋,也是今年凯旋回来之后才知她竟一个人被落在了江宁,所以他才以军功和柴二陛下换了去江宁的差事就是为了能寻到她。
可是他在江宁翻了个底朝天,却连她一丝人影都没看见,就连她生活的痕迹都没有找到。
他悻悻的回来,很是抑郁了几日,却没想到就在前几天他竟然收到了让人递给他的信件,他不敢相信她竟是想跟他退亲,可他不愿意。
这些年他早已将她当作自己未过门的娘子对待,拿着这个荷包思念她是他在边关唯一的信仰,支撑着战胜了一场又一场战役。
他是不可能会放手的。
想到此他又爱惜的抚摸了下那个泛白的荷包,眼神也充满了怀念道:
“这是我未过门的娘子绣给我的,她一向最是聪明、乖巧。”
崔彦忍不住在心里冷哼了声,你未过门的娘子现在是我的外室,聪明、乖巧也只有我看得见,以后也只会给我一个人绣荷包,至于你就永远活在过去的美梦中吧。
“原是这样,那萧将军可要保管好了,切莫教一些心怀不轨之后偷了去。”
“谢谢崔大人提醒。”
萧策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可心里却在想以他的武术功底和今时今日的地位,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偷他的东西,且还只是为了一个旧的不能再旧的荷包。
崔彦见他不以为意的模样,提出了告辞,只走的那一刻还是不经意的回头撇了眼他腰间晃荡荡的荷包。
待一出了宫墙,登上了马车,崔彦就立刻唤来了宴七道:
“你去跟着萧将军,将他腰间的荷包摘来给我。”
单膝跪在车头的宴七就是一愣,此刻他都恨不得掏掏自己的耳朵,他没有听错吧,爷竟然让他去干这偷鸡摸狗的事,而且还只为了一个小小的荷包,且那可是萧统制,他想从他手上夺去那荷包可不是容易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