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是阳光的味道,这分明就是自由的味道啊。”
等她梳洗完来到大堂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几人早已围在了一楼的一张空着的客桌上说笑聊天,待她走近了才发现,大丫和青桔都是一副异域的装扮,上着色彩艳丽、花纹繁复的袍子,中间扎了根腰带,下身是个宽腿裤子,头上也梳了许多小辫,若不是这头发还是黑的,她都以为是哪来的个波斯小妞。
几人见到她下来,连忙起身打招呼道:
”娘子,醒了?”
“嗯,你们这装扮好看呀。”沈待对着青桔和大丫道。
青桔似乎并不喜欢这身衣裳,不禁埋怨道:
“我说不穿,大郎非要让我们穿,说是穿的好玩,可我觉得这一点都不好看呀,完全没有我自己以前的衣裳好看。”
沈黛知道青桔老实本分又直来直去的性子,也是好笑道:
“穿的好玩,就当体验一番,入乡随俗,别抱怨了。”说着又看着大丫道:
“你觉得如何?”
大丫却是非常适应道:“我觉得挺好的,这衣裳比我原本的衣裳活动要方便,穿起来也简单,挺适合这边贸百姓的。”
沈黛听到她的话,不自然的就点了点头,大丫虽然比青桔年龄小,但也许是经历的太多吧,人却比青桔要成熟多了,本是爱俏的年纪,她却丝毫不在乎美丑,而是从这衣裳的切身经济价值来点评,也是有几分头脑的了。
她来这边倒是来对了,京城里大宅院里的条条框框反而不适合她,泉州机会很多,如果她有想法,就肯定能寻到机会的。
想起这,她倒是想起昨儿本打算跟大郎商量开西餐馆的事儿,这会儿却不见他的身影,便问道:
“大郎呢?”
“大郎和叶二娘去一旁新开的餐馆了,他让等你醒来了,过去喊他。”
“那倒不必,我们直接过去找他吧。”
于是李婆子便带着她们几人往一旁的“叶李饭庄”去了,说是叫饭庄其实也算是个高档酒楼,里面的装潢、菜品的规格都挺高的,大概是这些海商也不差钱,在意的就是个排场,他们宁愿为高附加值买单。
不过看这手笔,看来这段时日大郎和二娘在这确实很发了点财。
她们到的时候,叶二娘正在后厨把控着菜品的品质,大郎还在跟供应商洽谈着什么。
正好还没吃午膳,沈黛便没打扰他们,而是直接唤了店小二来,几人在大堂找了个位置,点了一桌子菜,刚点完,李大郎和叶二娘就赶了过来。
“怎么能让沈娘子自己点菜呢,必须我们请。”
大郎虽然年纪还小,但已有商人市侩那劲了,他过来两句话一招呼,顿时便会让人不好意思再拒绝她,沈黛却不管这些,只朝李麽麽使了个眼色,李麽麽眼疾手快就将银子塞给了一旁店小二的手里。
大郎还想再阻止,沈黛便已经严肃了语气道:
“大郎,一码归一码,你赚钱也不容易,我在这还有不长时日,怎么可以白吃你的。”
见他还想挣扎,才又道:
“你若真心想报答我,不如帮我个忙。”说着她便将大丫推到他面前道:
“这丫头机敏又伶俐,不如在你们饭庄先学习一段时间,我以后有用。”
大郎的眼神在大丫身上瞧了又瞧,见她态度大方自然,身材又结实,一看就是个能干的,心想能得沈娘子推荐的,必是个有潜力的,即使现在还其貌不扬,料定未来也必不简单,并不敢小瞧,顿时自然连声应允,又听沈黛说她以后有用,于是当几人吃完饭之后,他才悄摸摸的问起她来道:
“昨日繁忙,也不知沈娘子后续在这边有何计划?”
沈黛想了想,才把她昨儿想开西餐店的想法说了出来,并征求他的意见道:
“你觉得如何?”
大郎眼前本先闪过一丝稀奇、兴奋,待转念一想,又切换为一副颇为难办的模样道:
“好是好,可我们根本不知道番邦餐饮是怎么样的,更不会做,如何开店呢?”
“这个你放心,番邦餐饮我了解一些,不如我下午就去做几样出来,让人拿到码头去试试水,如果卖得好,咱们就再在这饭庄旁边开个西餐店如何?”
“好,好,好,如果是这样自然是极好,如果卖的好,我马上就去帮你把隔壁的店铺盘下来。”
沈黛只是笑而不语,突然抬起头来认真盯着他道:
“不是帮我盘,如果卖得好,咱们一起合伙开,等后面赚了钱,咱们再一起包条船出海去。”
李大郎被沈黛说的一阵热血上涌,恨不得现在就能去买一条船,只这些时日好不容易练就的养气功夫,才稍稍让他静了下来:
“好,一切都按照沈娘子说的办,我们早点想办法,早点包条船去。”
谈定之后,沈黛便让人取了笔墨纸砚过来,她开始想现代大街小巷卖得好的西餐,最简单、最便捷的无非就是炸鸡、汉堡、薯条、蔬菜沙拉、意面了。
这几样不管是波斯人,就连日本人、高丽人、南洋人也都是喜欢吃的。
其实都不难做,就是需要的一些配料难以获取,她得仔细想想有没有一些平替,虽然味道可能差一点点,但是不太影响整体口感即可。
她沉思了会儿,就已经有了思路,不一会儿,几样西餐需要的配菜和配料都已经落在了宣纸上,大郎立刻就寻了饭庄的供应商将材料都配齐了。
于是一下午沈黛就都扎在厨里研究做西餐了,身旁是大丫和叶二娘,她们两也都很好奇这些番人在家乡都吃些什么,但当沈黛三两下就弄出如此简单的几样吃食时,两人又都震惊了,原以为那些番人看起来都挺有钱的,听他们说家乡也都十分富裕,怎么吃的这些东西都这么粗糙,原本她们还是抱着学习的心态,学习他们的长处,来弥补她们中餐上的短板,却万万没想到......
“这西餐竟如此粗鄙,完全不似我们中餐精雕细琢、菜品繁复,味鲜而色美。”
沈黛才笑着看了她一眼道:
“所以,我才说要做西餐,这工序简单出品快,又易携带,最适合这些番邦客人了。”
“沈娘子真厉害,好多赚钱的点子。”
叶二娘真心实意的夸赞着,而一旁的大丫却陷入了沉思,如果那些番邦客人真的喜欢吃这些的话,按照她们现在厨房的速度,一个时辰起码可以出餐两百来份,比她们中餐快得多了,店子里的翻台率自然就提升了,银子不就哗啦啦的来吗。
想着这她已经激动得脸泛红光了,心里也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自己一定要让沈娘子慢慢都教给她去做。
几人将做好的炸鸡、汉堡、薯条都打包好之后,让几个伙计去码头叫卖去了,大丫觉得新奇,自动请缨,也想去码头见识一番,沈黛也没拦着她,她有这股子闯劲也好,就让她多出去见识一下。
她还用托盘另装了一份,再随手调了个意面和蔬菜沙拉拿到大堂去给大家一起尝尝。
大家纷纷感叹着:“没想到看起来这么简单的吃食,吃起来味道还可以,还挺上瘾的。”
沈黛没说话,只是笑笑,这些个垃圾食品能不上瘾么,就连她自己也是很久没吃,都控制不住的吃了好几块炸鸡和薯条呢。
下午这会儿还没什么客人,几人正在大堂吃得开心着,却不想一个微胖的和气的身影突然闯入了她们的眼帘,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道:
“表嫂,来了泉州怎的不通知表弟一声?”
沈黛被吓了一跳,看着陆绩已经穿着狐裘披风突然出现在她们小小的饭庄里,她情不自禁的就去看看他身边还有什么人,她是真的有点怕了,怕崔彦也出现在了他身边,要跟他一起过来将她给逮回去。
见他身边只有一个小厮,她的心才稍稍安定。
如今她在心里已经将她与崔彦做了分割,所以面对他一如既往的称呼,她便觉得不太合时宜了。
“陆大人,世子不在这边,就不需要再口口声声的表嫂的叫着了,听得我都有点心虚。”
陆绩自认为和沈黛关系好,难免打趣道:
“你怕什么,他都允了我这么叫,你有啥好心虚的。”
说完,又见她们桌子上吃的东西,十分新奇,之前都没有吃过,而且看着她们一个个吃得就跟嘴底抹了油似的,似乎十分美味,不禁好奇道:
“你们这吃的啥?给我也尝尝?”
得,沈黛知道是改变不了他的想法,又见他盯着她手中的鸡腿看,便只好不情不愿的递给他一个干净的炸鸡腿道:
“给,你尝尝看。”
陆绩原以为不就一个鸡腿吗,只是出于好奇问一问,也没抱多大的希望,然后等他真正吃过一口才觉得,这东西看起来粗鄙,但是吃起来是真的香呀,吃完了一个不禁又添了一个。
添了之后又想吃一旁的汉堡,本来已经默默伸出了爪子去争夺最后一个汉堡的青桔,只得瑟抖的缩回了手。
陆绩吃完之后,身旁的小厮递了帕子给他擦了嘴,他才有了点那么官老爷的派头道:
“这个东西好,你们赶紧在这边开个饭店,便宜往来商贩。”
沈黛......他这官老爷派头还真是足,随便发一句话就让老百姓开店,以为老百姓都跟他一样有钱呢。
“是准备开的,就是周边位置还没找好。”
陆绩也是个人精,知道沈黛这是想官府出面给她找个铺子呢,便只呵呵笑了两声:
“那个是叫李大郎的吧,让他再找找。”
沈黛.....果然有钱人都精,她还是不指望他了。
吃完后,大家收拾了碗筷桌椅,大堂内就只剩下沈黛和陆绩二人了。
陆绩才道明来意道:
“前些日子我收到崔彦的信,说是你来了泉州,让我多看顾着你,我本来还不相信,今日正好来这边巡视,竟一眼就瞧见了你。”
“码头环境杂乱,你不如跟我回城里去居住,等你在这边事儿办完了,我再派人护送你回汴京。”
沈黛......照他这样安排,她哪里还有自由,到时候恐怕都要被他绑回汴京了,于是连忙拒绝道:
“这边已经安排妥当了,索性我也住不了多久,就先不挪窝了。”
陆绩还想再劝,身旁却突然有衙兵前来汇报道:
“陆大人,码头那边刘督头几次协调之后,几个大海商觉得那条海船大小跟他们商队规模不匹配,都不想要上次我们截获的那条海船,虽然我们已经把价格压到最低了,刘大人,让我请示你这边,该怎么办?”
“这倒是有点难办了,那个船的大小又不能走河道,如果海商没人收的话,那岂不是放着烂掉了,最后就是衙门贴钱了,那今年又没得钱修缮府衙了。”
沈黛.....她听到了什么?海船太小了?没人要?价格最低?
等等,价格到底有多低?她是不是可以考虑考虑。
第83章 联姻
十一月的汴京城,已是寒风凌冽,枯叶遍地。
茗园里,天色渐暗,暮云低霭。
崔彦站在胡椒苗圃边,负手而立在那棵巨大的海棠树下,看着小丫头耐心的给胡椒苗浇着水,又一点点的用麻绳固定着被风儿吹倒的枝丫。
一阵风儿吹来,卷起一片落叶,在他眼前晃过一道悠扬的弧线。
他的眼神暗了暗,不自然的闪过那女子一身白衫在苗圃里忙碌的场景,他记得那一日她梳着芭蕉髻,头上戴着他送的东珠,像个仙子一样,回头对他展眉一笑,问道:
“世子,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是啊,他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明明联合纪太傅、王昭珩搞定那帮闹事的洛阳士子之后,新政好不容易才重新继续推行,他一边要安抚旧损的势力,一边还要强势镇压改革内部自上而下的阻力,每日殚精竭虑,无一刻得闲。
改革小组内部也是每日连轴转,还有许多事儿在等着他拿主意,他已经连续在衙门里歇息了一个月,今儿新政刚刚才在洛阳试行成功了,他才有了这么一口喘气的机会。
刚出了衙门口,就被已蹲守了十来日的崔召狠狠逮回了府,将人拎到花厅后,殷氏、崔苗两人早已抱在一起哭开了,崔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对他摔了个茶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