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想开点
崔彦收到纸条时,心里便是一顿,忍不住就朝屏风对面看了过去。
踌躇了片刻才收回视线,看向身旁的萧策,眼里闪过一道暗恨,面上却不显,依旧十分热情的和他共饮了几杯酒,直到看见他脸泛红云,眼神迷乱之时,才随手丢了酒盏,缓缓起身弹了弹衣摆,朝着纸条上说的地址行去。
他迈着急切的步伐,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激动,一步步前行,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梅林深处,突如其来的眼前就撞见了一个年轻郎君和一个年轻女娘子在梅花树下的场景。
他的心梦地就突了一下,但当他努力放大了眼睛看清了树下面的人的面貌时,心里顿时便是一松,眨了眨眼就准备往回走。
他觉得这可能是有人在故意捉弄他,这样的事情不去跟公主府的人通知,让他过来是几个意思?
只他刚想转身,脑海却是陡然一凛,再次看向了梅花树下的两人。
纪大娘子和宁王?
他刚才太过放松差点就被他忽视了。
她让他来看这一出戏是何目的?
........
而宴会现场,沈黛被崔彦临走时的那一眼看得坐立难安。
没想到即使现在已经跟他没有附庸关系了,他还是轻而易举的就能令她感到畏惧。
他应该不知道是自己写给他的纸条,毕竟已经完全不像自己的字迹了,只他怕崔彦如果亲眼看见这一切而接受不了,反而在宴会上闹出什么事来,那她这个罪魁祸首不会跟着倒霉吧。
看着台子上那没完没了的节目表演,她只得暗暗祈祷着这场宴会快快结束了,她想早早回去,远离这即将爆发的这战场。
她正双手抵住了下颚默默祈祷着,却不想这时一个侍女给一旁沈三娘递了一封信,沈三娘一阵激动,小脸一红就立马起了身,也往梅林那边走去了。
沈黛.....不会吧,难道那年轻郎君还跟沈三娘子有关,又是谁给她通风报信了。
她真是一阵头大,一个人坐在那里真是如坐针毡,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上面的节目演出,听着一旁小黄门唱着节目单,只可惜播了一个还有一个.......
不知数到了多少个,终于到最后一个节目播完了,端阳公主端了酒,宣告宴会结束的时候,崔彦和沈三娘子却都还没回来,沈黛都能想象待会儿是有多精彩了,可她不敢再待了,真怕沾染上了就脱不开身了。
于是她也管不了沈三娘子了,只跟她身边的婢女交代了几句,便立马带着青桔脚步开溜的出了公主府。
她几乎是拎着裙子小跑着往马车前去,刚踩上马车,掀开青棉布帘子正打算弯腰进去,一抬眼却见里面正坐了一个人,黑衣墨发,眉目覆霜,双臂垂在膝前正不动声色的瞧着她。
沈黛完全愣住了,只感觉一阵心慌,头脑一阵眩晕,万万没想到,她千防万防逃的这么快,却没想到有人已经在守株待兔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撤退,看他这模样肯定知道了是自己挑起了这个事儿,如今他在她的马车上逮住了她,肯定是要找她算账的,怪她故意挑事给他找不痛快吧。
她缩的松开了帘子,腿也一步步的往下移着,算了这辆马车还是暂时给他用吧,她就先溜了。
只是她的双腿早已发软,挪了半天憋红了脸却是纹丝未动。
见她这般模样,崔彦沉吟了良久,才终于传来一声沉沉的叹息声道:
“上来吧。”
沈黛仍然没有动,她只想做好事不留名,可没想再牵扯进去这些事儿里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有事问你,外面冷,我问完就走。”
见他如此痛快,眼看着出府邸的客人越来越多了,沈黛也不想与他在公主府门前太多纠缠,只犹豫了一瞬,就很快踏进了狭小的马车里,挑了个距离他极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青桔则坐在马车外面,催着车夫赶紧赶车,这公主府门口人多眼杂的,让别人瞧见了,对娘子的名声可不太好。
马车一连行驶了很长一段路程,两人都没开口,车内都一直静悄悄的,只有两人静静地呼吸声。
崔彦一直看着距离自己只有咫尺的女子,眼神从晦暗变得缱绻而幽深,这是他朝思暮想日日入梦的女子,他很想念她,恨不得立刻就扑过去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可是想起上次自己失控的模样,把她吓哭成那样了,他又不敢靠近她。
冲动和理智在天人交战着,他只能紧紧握住了拳头,握得青筋暴起,也不能让自己在冲动而做出后悔的事情,他怕他再错一次,他们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多想就这样一直跟她一起走下去,永远都不要下车。
沈黛见他久久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在目睹了那样的场面,伤了作为男人的尊严,正伤心难抑,不好意思开口,只眼看着再过不长时间就要出了汴河北区了,再问可没得别的机会了,她只得先斟酌出声道:
“世子想问什么?”
崔彦的视线仍然落在她的身上,一瞬都不想收回,声音也变得极其温柔道:
“这事你为何要通知我?”
沈黛一瞬间就懵了,立马就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这事不通知你,还能通知哪个?”
问题是她也不认识那年轻郎君呀,难道还想让她去通知那年轻郎君的相好吗。
只是话一出口,沈黛又发现自己似乎是冲动了,这么一问,不就是直接承认了那个纸条是她传给他的吗,于是又赶紧问道:
“你知道是我通知你的?”
看着她精彩纷呈的脸色变换,崔彦忍不住就是宠溺一笑,如阳春三月的暖阳,忍不住就伸出了手想摸摸她的头颅,只到半空又缩了回来道:
“你的字迹我认得,哪怕用左手写的,我也能一眼认出。”就像是她的人一样变成骨灰,他也能一眼认出。
咳咳,沈黛虚咳了两声,很是为自己这自作聪明的行为而感到羞赧,问出的话也没什么脑子道:
“你不想知道这事儿?我以为你想的。”
崔彦有一瞬间的犹豫,如果不是她提醒,他确实不知道宁王竟然无耻到这种地步,明明知道纪太傅不会将女儿嫁给他,竟私下里揣了纪大娘子小衣屡次逼迫她,就是想跟她坐实了肌肤之亲,而好娶了纪家娘子,好壮大自己的实力,掣肘官家罢了。
既然纪家于他有恩,如今又是姻亲,纪大娘子为人也算磊落,而宁王........他既知道就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自然会想办法助她脱离苦海,同时也要摧毁宁王的谋划。
只是今儿这一场倒是也让他发现了另外一个疑点,没想到端阳公主的宴会竟然还请了宁王来,难怪她对他的不请自来会如此厌恶呢,而且在她的公主府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相信以她的治家能力这种事儿估计还没有苗头都要被她摁灭了,而宁王竟然可以在梅园里逼迫纪大娘子一个时辰之久,说明这其中必然是有她的默许的,是她在为宁王保驾护航。
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还是说上次她那么快发现出主意敲登闻鼓的人的信息,其实也是宁王提供的?
不然她才从洛阳回来,平常不关心驸马更不关心他身边的人和事,但是却能那么快就得到消息。
呵呵,这一切都不得不让他怀疑端阳公主的立场了,如果她要和宁王搅在一起,那后面估计还有很多戏要看了。
仔细想想,今儿这个事儿对他来说还是很重要的一项发现。
“这事儿我知道了总比不知道好,只是你为啥会觉得我想知道这事儿?”
她应当不认识宁王,也不知道宁王在背后做的那些事情,也不认识纪大娘子才对,她让他去瞧这一幕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确实不是很明白。
虽然他很想说服自己她只是关心他,想用这事儿寻一个跟他说话的由头,可这不是自己骗自己吗,这压根就是八竿子打不着一撇事,他又没疯。
只是他们好不容易才有了见面的机会,他可不会轻易放弃,他只想多跟她说说话,不管有用的内容,还是无用的内容。
听他这么说,沈黛真是懵逼了,她是个正常人好吧,哪个男人能忍一直带个绿帽呀,而且这还是封建古代,她又不蠢。
“世子,你也不用多想,也不要讳疾忌医,这个事情虽然让人很难接受,但是事情既然发生了,还请你想开点,这事儿早知道总比晚知道好,只要控制知道人的范围,应当于你没多大影响的,当然我也会守口如瓶的。”
无语........她都要无语死了,她没有那么大方的,可以这样安慰他为一个别的女人的背叛而伤心的心灵呀。
她真恨不得让他节哀然后滚下去。
崔彦........他什么时候多想了?多想什么?他需要想开点?
第100章 许多话
崔彦沉默了半晌,骨骼分明的指节在膝盖上敲了敲,抬眸看向落在自己面前的一张芙蓉面,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起来异常清澈、明净。
她是认真的,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他略一回味她的话,再想起崔召曾无数次在他面前提起跟纪家大娘子联姻的事,难道她竟以为他和纪大娘子有什么不成?
可是自从年前那帮洛阳学子闹事之后,他让长橙拒绝了纪大娘子的提议,转而让官家给纪小郎君和崔苗赐了婚,他和纪大娘子之间就再不可能了。
他垂下眼睫,手指握成了拳紧紧抵住了手心,沉沉的看着她,试探道:
“你该不会是以为我和纪大娘子有什么关系吧?”
然后就见她明显怔愣了下,带着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他,仿佛在问“难道不是吗?”
崔彦顿时便心如明镜,她当是误会了,难道去年那时候有人将他和纪大娘子议亲的消息传给她了,所以她才会坚持要去泉州,坚决和他断开关系。
想到此他的心猛地就是一跳,忍不住就朝她坐近了些。
沈黛被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他便跟着往前也进了一步,直到将她逼入了角落里,两个人衣摆压着衣摆,双膝也碰在了一起。
青帷马车内空间逼仄,这么近的距离,近得沈黛几乎可以听见他紊乱的呼吸声,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她慌乱道:
“你离远些?”
然而崔彦怎么可能听她的,只将她逼得更紧了,胸.前几乎靠近了她的肩头,声音近得像是要吻住了她:
“你以为我要娶纪大娘子?”
沈黛根本不敢说话,两人距离太近了,唇与唇就只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她怕她开口,就会碰在了一起。
见她不说话,唇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她只好赶紧胡乱着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会这样想。”
沈黛此刻只觉深深懊恼,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何要犯抽去招惹了他了,怕是一时半会都脱不开身了。
她只想赶快了结这件事,便道:
“那日你和纪大娘子在茶寮的谈话我都听见了,你们两门当户对、男才女貌,实乃良配。”
崔彦气得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就挑起她的下颚,一脸阴鸷的看着她道:
“爷和谁配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你......你下去。”
沈黛一脸气愤的看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活像一只奶凶奶凶的小奶猫,虚张声势着想将面前的人吓退。
崔彦虎口抵住她的下颚,修长的两指捏了捏她鼓起的脸颊,没好气的道:
“爷就这样被你冤枉了,还不许爷伸冤的。”
沈黛一向是有些怵他的,上下牙齿在打颤,却还是鼓足了勇气,推了推他的衣襟道:
“我哪里冤枉你了,你给我说清楚,不要动手动脚的。”
崔彦也是无奈,忍不住就拉住了她抵在胸前的手,摁在心口的位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