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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逃妾到开国女帝_分节阅读_第281节
小说作者:花时有序   小说类别:穿越小说   内容大小:1.55 MB   上传时间:2025-12-11 12:40:26

  崔芜挑眉:“孙卿这是怎么了?”

  孙彦咳得脸色紫涨,须臾才道:“臣前两日偶感风寒,染上咳疾,失礼陛下了。”

  崔芜笑了笑:“如此说来,倒是朕宣召的不是时候,耽误了孙卿养病?”

  孙彦心头微紧,正要开口辩解,崔芜却好似随口玩笑,转头吩咐宫人:“去倒杯热酒来,给孙卿暖暖身子。”

  热酒不对嗽疾症状,但女帝发话,莫说只是赐一杯酒,就是毒药,也得照喝不误。

  不过片刻,女官端来托盘,盘上放着一个银荷花杯,盛了紫莹莹的美酒。孙彦无可推脱,只能谢恩饮下,入口微觉甜腻,旁的倒也无甚担心——女帝纵想取他性命,也不会明目张胆到在银器里下毒。

  “臣……咳咳,谢陛下恩典。”

  崔芜掠过他咳得发紫的脸颊,嘴角勾起笑意。

  “赐座吧,”她无意为难病人,悠悠道,“今儿个宣孙卿入宫,是想听你说说江南风物,毕竟是昔日的江南之主,坐镇这些年,应该颇有心得。”

  此时提起“江南之主”,简直像是嘲讽孙彦。回想当年,他也曾以江南之主自居,视治下如蝼蚁,更未将崔芜这样的小小娼女放在眼里。

  他以为许她入府、纳她为妾,给个正经的名分,就是天大的恩典。她该感恩戴德,欢欢喜喜地三跪九叩接受。却万万没想到,这小小女子烈性如斯,不仅冒死出逃,更毁了他的基业、夺了他的江山,如她昔年发下的誓言,令孙氏嫡系一一死于非命。

  以孙彦的心狠手辣,一念及此,也不禁心生寒意。

  太狠了……他怎会招惹这样一个狠心决绝的女人?

  她那双眼里,除了仇恨和权柄,可能看到旁的?又可曾感知他的拳拳情意?

  孙彦心里知晓答案,只是不愿承认。不……或许崔芜能看到,只是她眼中的那个人不是他。

  从来不是。

  “陛下垂问,臣自当知无不言,”他强忍喉间愈演愈烈的痒意,为江东孙氏,亦为自己,将姿态放到最谦卑,“只不知,陛下希望臣从何说起?”

  正说着话,逐月和潮星合力挪来胡床。孙彦打眼扫过逐月姣好侧脸,眼神瞬转晦暗。

  他不动声色,再次谢恩。

  “说说泉州市舶司吧,”女帝捡了个空杯,自有女官上前,为她斟了一杯花露饮子,“泉州地理优越,天然的深水良港。朕也很想知道,在孙氏当政期间,都与哪些蕃国通过贸易,每年获利几何?”

  这不是什么敏感话题,孙彦松了口气,依着自己所知娓娓道来。

  这一说就是大半个时辰,孙彦似是病势未愈,待到后来摇摇欲坠,几乎有点坐不稳。

  恰在这时,女官来报:“礼部尚书谢崇岚求见。”

  崔芜摆了摆手:“今日先到这儿吧,送孙卿出去。”

  孙彦起身告辞,跟着女官离去。

  绕过长廊时,恰见谢崇岚领着时为礼部主事的门生经过。两边见了礼,孙彦未曾停留,谢崇岚却对着他的背影微微蹙眉。

  门生如何不知他心思?附在耳畔低声道:“这两日,陛下倒很喜欢与顺恩伯说话,三不五时宣他入宫,一坐就是大半个时辰,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关系恶劣。”

  谢崇岚捻须不语。

  门生话音压得越发低:“当初天子发难,荀李两家俱是满门俱灭,怎就孙家只折了孙二郎与孙太夫人?”

  “据学生所知,那孙二郎素来不敬长兄,在江南时更有夺嫡之心。孙太夫人亦是偏爱幼子,与长子感情不过尔尔。”

  “说是亡母丧弟,也没准,孙伯心中巴不得如此。”

  “这一场风波,伤的是谢氏人脉,折的是世家威望,唯独孙氏,不仅除了眼中钉,还得了陛下青眼,受宠程度都快赶上武穆侯。”

  “您说,这会只是巧合这么简单吗?”

  但凡能在宦海沉浮多年的,都知道“无巧不成书”只存在于话本子里。谢崇岚眉心耸动,极隐晦地说道:“仰人鼻息罢了,未必是他本意。”

  “谢公说的是,如今这满京城里,谁不是仰人鼻息?旁的不说,单是今年秋闱,就多了两名女举子,其中一人还是卢氏嫡女。”

  “陛下的意思,您看得分明,朝堂诸公也清楚。再这么下去,仰人鼻息都成了奢望,只怕朝堂上的面孔,又要换上一批。”

  谢崇岚捻着衣袖,沉吟半晌:“这话以后莫要再说。”

  门生似有不甘:“谢公……”

  “有些话,心里知道就好,不必挂在嘴边,”谢崇岚意有所指道,“看看荀李两家下场,还不清楚天子逆鳞?”

  门生似有愧容:“是,学生记下了。”

第269章

  接连数日, 女帝好似转了性,隔三岔五宣孙氏入宫。

  倒是不曾正经议事,时而赏花, 时而观画,总归江东孙氏系出名门, 自有底蕴,不论聊什么都能接上话茬。

  次数多了,朝中隐有传言, 女帝与孙氏早在江南时便有旧, 如今许是旧情复燃。

  三人成虎,传得有鼻子有眼,至于真相如何,唯有当事人自己知晓。

  第一场秋雨到来时,秦萧的信报也送入垂拱殿。窗外淅淅沥沥,偌大天地浸泡在一泊汪洋中。殿内烛光昏沉, 崔芜迫不及待地拆了信函, 一眼认出秦萧颇具风骨的小楷字迹。

  信不长,信息量却十分惊人。首先, 他告诉崔芜, 自己行军途中捡到正遭追杀的洛明德。虽然形容狼狈,万幸毫发无伤,请天子不必担心。

  然后是战事。他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听闻雁门一带有铁勒轻骑出没,遂过太原府而不入。待赶到雁门时,恰遇当地豪强与铁勒人里应外合,欲开城门而献外虏,被他抓了个现形。

  单这两桩, 已足够崔芜震动。再看下文,原来范氏与铁勒早有勾结,这些年没少偷运粮食贩往关外。河东遍地饥荒之际,铁勒人吃得脑满肠肥,难怪能连三餐带宵夜地骚扰雁门。

  短短数百字,直看得崔芜血压暴涨,当即唤来逐月:“山西布政使的奏报送到了吗?去找找看。”

  逐月应声而去,不多时,还真找着了。只见公孙真的折子比秦萧长了许多,详细叙述了介休范氏是如何借着犒军之名,将下了药的米粮运往雁门,又是如何趁着雁门守军中毒瘫软,打开城门纵铁勒人入关。

  若非秦萧洞察先机,及时赶到,则雁门关内千里沃土,此刻已成了铁勒人的跑马场。

  一封折子看完,女帝独坐案后,久久未曾开口。随侍一旁的逐月大着胆子抬起头,只见女帝眉眼笼在极深沉的暗影里,嘴角不怒反笑。

  饶是逐月追随崔芜多时,此际也觉心惊胆战,遂不动声色地撤下残茶,换上一杯宁神消火的紫苏饮。

  “也是当初朕急于求成,没来得及将河东之地好好梳理一遍,”只听女帝自言自语,“留下这些硕鼠作祟,倒累了兄长千里奔波。”

  逐月眼观鼻鼻观心,将气息压到最缓。

  崔芜起身,背手踱了两步:“拟旨:介休范氏里通外敌,包藏祸心,十恶不赦!着将族人押回京中,令刑部严审。”

  逐月明白她的意思,介休范氏再有势力,也不过一地方豪强。通敌乃是掉脑袋的勾当,若无人保着,万万不敢走到这一步。

  女帝不就地斩了范氏,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引出京中的始作俑者。

  想法是好的,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中书省的折子刚拟好,还没来得及送往垂拱殿批红,秦萧的第二份奏报送到了。

  ——介休范氏通敌叛国,罪大恶极,为震慑人心、安定局面,请以军法处斩范氏男子共一百三十四人。

  事前未及告知天子,特送折请罪。

  这份奏报一送到,顿时捅了马蜂窝。

  秦萧的封爵是“武穆侯”,官职是“枢密使”,所司职务是“主理军政”,哪一条都跟“刑狱”不相干。

  按说范氏再如何罪大恶极,也该押解回京,交由大理寺审讯,刑部定罪。秦萧倒好,直接越过三法司,一句“安定人心”就先斩后奏。

  纵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范氏已然就擒,铁勒人也被逐退,哪里就急成这样?连走正规流程都等不得了?

  是以,在朝堂诸公眼中,武穆侯此举是明目张胆的僭越,不严惩不足以明法度、肃朝纲。

  更妙的是,这把柄非旁人构陷,乃是武穆侯自己递上的。

  自古“皇权”不容侵犯,昔日清河崔氏没落,便是犯了天子忌讳。如今秦萧手握兵权,本就威望深重,又自己撞枪口上,纵然他与女帝情谊再深厚,怕也难逃此劫。

  出于种种考量,朝堂清流好似闻着血腥味的秃鹫群,口诛笔伐群起围攻。弹劾折子雪片似的飞进垂拱殿,再次淹没了御案。

  那么风急火燎的当口,天子本人在想些什么?

  丁钰匆匆赶到垂拱殿时,崔芜正没型没款地坐在阶上,一腿微曲一腿放平,头枕堆成小山的奏疏,其中一封摊开脸上,居然忙里偷闲地打起瞌睡。

  丁钰松了口气之余,又觉气恼:敢情他着急上火,始作俑者反倒在这儿睡大觉?

  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没好气地踢了女帝膝弯一脚:“你倒是睡得香!文德殿的天花板都快被人掀翻了!”

  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的潮星吓得脸色发白,忙不迭跪下请罪:“陛下息怒!是奴婢没拦住镇远侯!”

  殿里静悄悄的,须臾,两根玉葱似的指尖拈住奏折,掀开一个角。

  “吵吵什么?看把人家小姑娘吓的,”崔芜没好气道,又安慰潮星,“别理他,这世上总有些人先天大脑缺弦,咱不跟他一般计较,啊?”

  潮星吓白的小脸转为涨红,这回是憋笑憋的。

  崔芜摆了摆手,将惨遭波及的女官屏退殿外,这才撩起一只眼睛瞧着丁钰:“你想我有什么反应?”

  丁钰见她反应,心先定了一半——若要处置秦萧,女帝不会是这个态度。

  “当然是申饬那帮起哄架秧子的言官,或者找人上折替秦自寒分辩,”他振振有词道,“当初可是你自己说,能护住姓秦的,这才过了多久?说过的话,就着干饭吃了?”

  崔芜微哂:“然后呢?”

  丁钰一愣:“什么然后?”

  “上折分辩容易,可落在有心人眼里,又是一桩文武勾结、把持朝堂的罪证,”崔芜说,“到头来,只会让兄长成为众矢之的,治标不治本。”

  丁钰挠了挠额角:“你打算怎么办?”

  崔芜执起一份奏疏:“你知道,怎样才能把它藏得没人找到?”

  丁钰握着下巴:“……直接一把火烧了?”

  “是个法子,但堵不如疏,”崔芜一甩手,将奏疏抛进上百份一模一样的折子中,“想藏起一颗明珠,严防死守是最愚蠢的做法。”

  “上上之策,莫过于令其淹没于万千珠光之中。”

  丁钰若有所思。

  他在心里把女帝云遮雾绕的话术翻译了一下,得出“这货又打算搅混水”的结论,遂安下了心,等着看她第二日朝会翻云覆雨,力压群臣。

  女帝也没让他失望,翌日清早,文德殿吵成菜市场,文臣对武穆侯发起全方位、无死角的攻击,一口一个“目无国法”“倚功造作”,希望能借此触动皇权被危及的那根弦。

  谁知女帝笑吟吟地听了半个早上,大约是听够了戏,直接命女官颁布一道旨意。

  “武穆侯秦萧,智勇无双,公忠体国,着晋亲王爵,主理内阁,待其回京,六部事宜皆启武穆王决之。”

  丁钰:“……”

  文武百官:“……”

  群臣做梦也想不到,他们对秦萧不遗余力的攻讦非但没令天子忌惮,反而下达了这样一道惊世骇俗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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