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月虽然心中唏嘘,但也知道,在古代,六十已经算是高寿,老太太风光过寿,又有儿孙送的可心礼物,这已经是一件同时代的老头老太心中期盼的福气了。
自然,老太太一走,之前在园中专门为伺候她而或买或请的人就被遣散。
小姑子陈舒是花钱雇的,吴员外确实也念在孟月给他娘抄书的份上,在请辞她的时候,言语态度都更客气些,还额外多给了三百文。
不存在和那些丫鬟们一样会再次被人牙子发卖,但她明显也是被那些哭声和泪痕吓到了,回来两三天都食欲不振。
孟月除了自己安慰她,就是让墨儿上街去给她买吃的,这才好点。
“舒娘,你不要怕,你是有手艺的人,不愁没有事做。要紧的是,要把自己尽快调整好,别丧着脸,会影响你的运气的。”
谁家也不愿意雇佣一个整日丧眉搭眼的厨娘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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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我不想给大户人家做厨娘了……”
这两个多月来,陈舒虽说是吴员外府上请的厨娘,但其实有时候她自己感觉还是像个下人,说好听点,就是有厨艺傍身的下人。
这一点对她这个十几岁的少女来说,还是不太能够接受。
虽说陈家是没有吴员外家的家境殷实,但在陈家也是正经的主人,上门去给人做厨娘,在这个年纪,容易敏感的高傲少女心里,就是难过。
“以前有师傅带着还好,我只需要跟在她身后,听吩咐做事就好。可这几个月,我一个人在吴家,除了做饭烧菜,还有每日晚饭后归家,其余时间都觉得局促……”
这种感觉,其实就是寄人篱下,孟月可太懂了。
就跟前世的她一样,虽然自己在培训机构也是拿工资的,但那些家长,可比吴家的老太太难伺候多了,每次都觉得自己像个丫鬟,必须有求必应。
看着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心有戚戚的孟月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别哭,天无绝人之路,不去就不去,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民以食为天,人无论在何时何地何种境遇里,都是要吃吃喝喝的。
孟月知道陈舒的厨艺是过硬的,所以她才敢说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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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后面接连的几天,孟月抄书时,就因为想着这事儿,心不在焉。
前世,就拿她的工作来说,做老师,也是有很多条路的。
培训机构老师是一条,还有就是独立老师个体户,另外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考编了。
这里其实也是三种逻辑——要么背靠机构,要么独立单干,要么进入体|制。
她同样也按照这样的逻辑,来梳理小姑子舒娘可能的求职路径——
单干的话,她才学厨归来,没多少经验,这条路pass;
吴员外家算是一棵大树了,但舒娘不愿意,这条路也被堵死;
那么也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进入大晏朝的各级官署去做厨娘!
毕竟各位官员们也是要吃饭的嘛!这条路看上去也会更加稳定,对小女孩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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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了舒娘的出路,孟月先是畅快地喝了一盏热茶,而后却又拧成了“川”字眉。
她一个寒门里的妇道人家,哪里能去探到官署的门道呢?
丈夫陈牧也是个自负盈亏的“医馆主理人”,更不是个高居庙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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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件事情终于在第十五日,也就是十二月中时迎来了转机。
这回是大儿陈砚帮了大忙。
腊月里,寒风乍起,雪纷飞,阿砚回来时,那蓑衣和斗笠上都是一层厚厚的雪。
一进花厅就喊饿,孟月见故便问缘由,他便说是因为饭堂里的饭菜做得不仅不太好吃,今日分量还不够。
再一问,他便说是学子们都议论开了,“好像是有位厨子做饭难吃被辞退了……”
孟月一听,心中便豁然开朗:“舒娘,这正好是咱们的机会呀!”
不去官署,去学墅,给学子们做饭,也是绝佳好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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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她心感快慰的是,她的八岁好大儿,竟然真的壮起胆子去后厨问了条件。
“说是要做饭好吃,手脚麻利又干净的,人还要齐整勤快的……”
“那老伯说时,我就想起小姑来,咱们家的饭菜,几乎都是你做的,我们大家都爱吃,重要的是……我更爱吃,要是小姑来我们饭堂,我一个月起码要胖好些!”
孟月想,这可能就是今日阿砚回来比较晚的原因。
要去询问这些事情,风雪路又难行;但更让她觉得开心的是,她的大儿子,和她解开了从前的心结,看到她为家中诸多难事劳心,也慢慢学会了主动分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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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孟月便陪着陈舒去了一趟杏花书墅。
但阿砚没有陪着一起,他要早走去上早课。
姑嫂俩便径直去了杏花书墅的饭堂,等陈舒去试了菜,到谈待遇的时候,孟月便适时把她获得过的嘉奖令拿出来。
那老伯一看是“霁月先生”,便惊喜莫名,主动把工钱多加了五百文。
陈舒自然是高兴的,一贯五百钱,不迟到不早退,月末还能再得五百文。
足足两贯钱呢。
孟月更高兴——她再一次用自己的实力,为她的亲人最大化地争取了权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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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再来财路 抓钱手伸到了佛经上
自从舒娘再次找到心仪的事做,钱也比之前多了一贯,她脸上的笑就更多了。
尤其是,她不用再只面对吴老太太一个主顾;而是在杏花学墅里给学子们做“大锅饭”,工作量是之前的好几倍,但好心情却也是之前的好几倍呢。
冬日里难得见到太阳,难得出太阳的日子,陈舒也恰好在休假,她就会边晒被子边哼点儿小调,一问,还是从学墅的学子们那里学来的。
连阿砚都觉得,小姑最近松快了许多。
孟月边抄书心中便边感慨,“还是得做到自己喜欢的事情啊。”
未几,她又改了说辞,“舒娘做的就是自己喜欢的事,还是所处的环境,所遇到的人,更加要紧一些呢。”
就像她,如果没有穿到这个相对自由的架空朝代来,而是去了律法严苛的朝代,又或是遇到的原生和婚后家庭不甚如意,那么她的日子定然没有现在这般舒心。
故而,孟月还是原先的那个想法,既来之则安之,互相帮衬着,只当将来能穿回去时,在心底留存的,关于大晏和陈家的记忆,不那么让她避之不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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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回小姑子陈舒能找到这条路子,实则是大儿阿砚的上心。
所以孟月和陈牧一商量,决定好好地奖励他一下。
“不用阿娘,这回先存着吧,万一后头我再考不好,就再免一顿藤条。”
孟月一听就明白了,他这是在她这“预存母爱”吧?
说到底还是有点担心,上次那样的“例外”就只是“例外”,万一哪天她这个当娘的心情不好或是脾气不好,又旧事重提,他就得挨双份儿!
“嗨呀,你这孩子,就是容易多想”,孟月边给他检查功课里写错的字,边又给他吃“定心丸”,“最近我看你进步不少,再说,阿娘真的说话算话,你过了年就虚岁十岁了,哪还能天天拿戒尺打你?”
孩子再小,也是要面子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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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阿娘,你要听我的实话嘛?”
阿砚越来越对她敞开心扉,这是孟月喜闻乐见的,于是她点头:“你说。”
“其实我是觉得,你和爹爹撑起这个家不容易,我又是家里的长子,就想着看能不能帮你分担一点。”
“再一个,我觉得姑姑也跟我们是一家人,你们撑起这个家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回报,那我也要跟你们学,能帮到姑姑就已经很好了,再要奖赏,就显得小气啦!”
孟月咋舌,难怪古人婚育这样早,原来是他们小小年纪就已经很早慧了啊!
“哎,有儿如此,娘复何求?”孟月打了个总结。
不过她还是坚持给了他买纸笔的钱,“临近岁末,书院里先生定会时不时地让你做文章,这是娘给的,跟你姑姑这件事无关,你放心去用。”
“好嘞,谢谢娘。”阿砚这才笑得轻松,脚步也跑的飞快。
“外头下雨,你跑这么快做甚?”
“阿娘你歇着,我把纸拿去分给墨弟一些。”
孟月没拦着,手足情深最是年少时可贵,不过这也证明前世另一个观点:
好好疼爱老大,他自然会好好爱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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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了一番母子之间的舐犊之情,到了夜里,孟月十分好兴致地要和陈牧分享。
哪知这人才歇了的手,又开始不老实起来:“儿子不要奖励,他老子想要……”
孟月心情好,也没有拒绝,毕竟阿砚也确实受他爹的影响,前一阵她刚抄书那会儿,还送过花儿,帮她把抄好的书送去龙门书肆过,有其父必有其子嘛。
两人亲近了大半个时辰,屋外的又一场冬雪骤然来临,调皮的风从窗户缝里透进来,吹得床头那盏油灯忽闪忽闪,就是不灭。
孟月躺在床上,从她的角度正好看到这盏顽强的灯,那韧劲倒让她不免想歪,看着面前陈牧的脸,两坨红霞便悄然爬上了脸颊。
让她不敢在直视:“夫君,那我也有个条件,你可答应嘛?”
此情此景,佳人在怀,别说一个了,就是十个八个的,他陈牧也敢应承。
“就是别每日晨起就是一杯蜂蜜水了,我喝腻了。”
陈牧很享受她这样:“只要下雪我就给你搜集雪水,拿来煮松针茶给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