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道圣旨现在从宫中一发出,外面的人就会明白……
就算先皇后眼看着要倒台了,宁王也仍然不受影响,反而继续炙手可热。
这天登基大典过后, 余韵还在不断往外发酵。
沐大学士一离了宫,就回宅闭门谢客。许多递上帖子的重生大小官员碰了个闭门羹,一头雾水。像是吴太师和钦天监监正就聪明多了,压根没来碰头,也默契的谢绝了所有人的私下示意。
“这不对劲。”已经致仕的前刑部尚书被旧友求上了门,警觉地眯起了眼睛。这几天发生的大事接连在他心中过了几道,突然间,他电光火石的握住旧友的手,急切说道:“快回去,就当做你不知道这些事!哪里也别去,陛下说什么做什么!”
前刑部尚书一心办案,并不通朝堂政事的弯弯绕绕,他的旧友要不是无头苍蝇一样实在不知道该往哪里问情了,也不会来这里碰碰运气。现在旧友一听,半信半疑。
“信我的。”前刑部尚书重重压低了语气。
他是不懂那些人的勾心斗角,但他装了满脑子的办案步骤,总是触类旁通的。这很明显有大事要发生。现在钻营,不如什么都不做,绝不能结党营私。
旧友心事重重的离去了。
诸如此类的暗中行踪在京城里发生的繁琐,全被齐承明撒出去的禁卫军和暗使们看了个分明。
宋故默然的坐在新君潜邸中,面前是秦留颂,张庭,何大家。这几人都是府里重生的臣子,大家以往各有默契,现在却是演都不带演的了,氛围一片愁云惨淡。
“新君他……在想什么?”张庭最先发问,他就算是上辈子也不了解朝堂,所以没什么顾忌。
秦留颂摇头,发愁得不得了:“陛下想做什么不重要,我们一直附议就是了。问题是……”
天塌了!
陛下这次没找他透气啊!
这是秦留颂最害怕的大危机。
他难道不是这一世新君身边一等一的贴心人、最早效忠的心腹吗?!
“宋总管怎么不说话?”何三帖忍不住问,他见平时意气风发的小宋总管今天蔫蔫的,完全失了神气。
宋故两眼放空,大受打击,脸上黯淡无光:“……”
自从上朝回来,他就没缓过来神。
上辈子,是新君特地赏识他,才暗中把那项重要的任务交给他……唯独吩咐了他一个人,让他去查宫廷旧事的!
那是他的殊荣!
这一次怎么就——
新君登基后怎么不声不响的把事交给赵福满和崔暗使去做了呢??
他难道哪里比不过那个死狐狸笑脸的老太监吗?
宋故心里有无数冤屈要申。
只有何三帖左看右看,觉得莫名其妙。新君有自己的筹谋不告诉他们不也正常?以前是心腹们簇拥皇子,现在可就是朝臣和皇权对立了。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他在心里暗地琢磨。
要紧的是……怎么才让新君知道,他是新君这一头的。
……
宫里的太上皇才是气得不轻。
他在这边落寞感慨的刚办完禅让大典,主动搬到了御极殿,等着琢磨看新皇什么时候成婚——在他大婚前,后宫倒不必搬得过早,陆陆续续往御极殿这边移居就是了。
等太妃们为新皇的未来家眷腾位置后,她们住的地方不可避免的待遇下降。都是自己的妃嫔,太上皇也不愿这么早的让她们挤着住。
结果呢?
一扭头那狂妄的孽种都放言要废先皇后了!放肆!那是他的嫡母,他废得了吗?
“去把——皇帝找来!快去!”
“陛下,皇上他、他说在忙,等有空了再来给您请安……”
“这是全然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好啊!真好!曹大学士呢?吏部尚书呢?去秘密宣召他们!”
“陛下,他们……”
他们都投靠了新皇了啊。
太上皇勃然变色,大发雷霆,现在的他可以在殿中肆意发泄,放下他那点为君的颜面无能狂怒了:“那宁王呢?朕不信……”
他的话都没说完,最新禀报的小太监就匆匆进来,在太上皇耳边说了什么。
太上皇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青了,噎得说不出话来。
“陛下,消消气……”戴喜雨陪着笑脸,尴尬站在旁边看两个小太监连忙给太上皇捶背顺气,他愣是插不上一点手。
他垂下眼帘,神色苦了一瞬间,在心中羡慕腹诽:
‘真是个苦差事!还不如早早学赵福满,要是投了太子该多好啊。’
戴喜雨还以为自己要在宫变那天后成为鸿仁帝身边的第一人了,谁知道太上皇莫名其妙的不信任他!反而提拔上来两个小太监使唤。
要戴喜雨说,太上皇真不是个好伺候的,心眼也不大。
听听他刚才狂怒的那些东西——原来太上皇也早早知道皇后有错。要是有心,那废弃皇后问罪就该处置了啊!哪能留到新皇登基后?这不是明摆着刁难新皇的吗?
还有外面的局势……
戴喜雨也觉得,太子要是再不上位,陛下是真的斗不过世家了。到时候折腾的一团乱的摊子还不是留给太子收拾?还不如太子自己主动挑选时候上位——问题是太子怎么不来联络他啊!他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才醒过来,万事不知的被叫过去伺候太上皇,肠子都快悔青了!
得琢磨个办法示好才是。
戴喜雨想着,心思一转,悄无声息退出去以后找了个机会,让他的干儿子赶紧去给新皇报信,就说太上皇仍然有意在私下召集心腹大臣谋事,对新皇今天的事很是不满云云……
这些大抵是废话。但不要紧,重要的是他投靠的意思!
……
登基大典后又过了几日。
齐承明忙得不可开交,饭都快没空吃了,两个势力的交迭更替是件很花时间的事。
潜邸的人都被他接来了皇宫里。房姑姑与礼部尚书府上的张太监回归,与张太监的徒弟张油一起,三人接替了御膳房,把控得严严密密。
毛大统领接替了禁军大统领的位置,带着他那些旧部总揽宫中禁卫军,游子成了副统领。民兵队也摇身一变成了洛阳中军,是齐承明手中最信赖的一支军队,由周柱领着负责防守洛阳城内与城门治安。在皇宫一内一外,一起负责齐承明的安危。
先帝留给鸿仁帝的那支秘密暗卫因着及时放下武器投降,现在也传承到了齐承明手中,但被齐承明暂时搁置了。比起这群人的忠诚,他现在更信赖崔暗使指挥的暗使体系,这几天一直不断撒人出去,彻底动起来收集着整个京城里的消息。
小德子和小成子晋级为御前德公公和成公公,代表了齐承明的脸面,这段时间在皇宫里四处跑着传达旨意,腿都遛细了一圈。成公公的脸也没那么圆了。
宋故仍然担任九司之首的大总管,负责宫中所有内务。
柳奶娘暂时被齐承明安顿到了二皇子所。
对于她的将来怎么安置,齐承明准备等和她商量后再说——齐承明不打算按照皇帝的固有惯例去施恩她的夫家。
而先皇后从那天过后就想来脱簪请罪,被齐承明避而不见,这几天她就静静待在她自己的宫殿里,母家来人一概不见,只是简单传话让他们不要再生乱,安心照料宁王与三公主。
“她倒是个心思聪明的。”齐承明喃喃着评价。
他从穿越以来,和这位皇后娘娘就几乎没打过几次照面。但多次行事下来,他都感觉得到,皇后除了在后宫手段上昏了头以外,其他时候走得稳稳当当,样样都很精准。
“这要是后宫娘娘们和皇子们换一下,我还有没有今天……都不好说啊。”齐承明回想着自己那几位稚嫩的对手,皇长子,三皇子和六皇子七皇子,忍不住感慨着。
他看原书剧情的时候就想感慨了。
因为齐氏皇帝寿命大多不长,皇子们早早都有夺嫡的争斗意识。但这几位皇子说到底各有各的不足,就连最小的原男主,齐承明都比他多了年龄优势。
反而是后宫这几位娘娘……容妃聪慧毒辣,皇后审时度势。只这两个变成皇子,齐承明就能愁白了头发。
“但是为什么还有人看不清局势呢?”齐承明看着眼前厚厚的一叠奏折,全都是大学士们呈上来的,关于废先皇后这件事大小朝臣的谏言或是弹劾。
连皇后自己都看得明白,她这一次在劫难逃了。
但是这些朝臣仍然吵得不可开交,试图让齐承明授意的言官被治罪……真是的。
齐承明用朱笔蘸了蘸墨汁,一气呵成的写下了一连串的名单,这些都是他登基以后,随着他该要晋封提拔的官员大臣名字。齐承明叫来了德公公:“把旨意发下去。”
晾了这么久,他的心腹们该提拔起来了。
——那么有的人也就该罢黜了。
齐承明的视线落在了那一叠厚厚的奏折上。
-----------------------
作者有话说:逐渐要成为一个手段娴熟的皇帝了呀。
第256章
新君登基后的一旬里面, 齐承明初步缓过来气了,也该开始给心腹们分润馅饼了。
朝堂上陆陆续续发生了变动。
吴太师任紫宸殿大学士,其子升职归京, 任洛阳城府尹。曹大学士任礼部尚书兼紫宸殿大学士。沐大学士成为三朝太子太傅,也兼紫宸殿大学士,长子沐繁时任工部屯田司侍郎。前刑部尚书起复归职, 兼紫宸殿大学士。
沈书知为工部左侍郎, 与王传道一同任钦差大臣,专管河事。礼部尚书褚大人平调外放为江南巡抚, 仍为正二品官, 其子褚宏任御前侍讲学士。兵部刘老大人升任尚书。国子监监正之子秦重治奉命修撰《定史》。
除此之外,秦留颂任从二品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张庭为户部盐茶司郎中,监管盐课。何三帖为吏部郎中。黄岚兄为正五品的通政司副史……潜邸众心腹都被齐承明见缝插针的提拔进了六部,看起来有些官职不显,却十分紧要。
升完潜邸心腹, 齐承明也没忘记这次夺嫡路上默默示好出力的那些人,从钦天监监正和副监正到三公主驸马汪石, 以及薛氏族人, 李半晖父子, 零零总总,各有任命。
在这样的频率中,齐承明起复了一位鸿仁八年的进士黄栋,任命其为岭南知府……这种普通消息就没有激起任何波澜了。
大学士堂中。
沐解, 吴太师,曹大学士和刑部尚书相对无言:“……”
这次被任命辅佐新君的四位大学士中,沐解和吴太师早就年事已高,基本不大理事, 却都是支持新君的重臣。刑部尚书和曹大学士正是壮年,又各是尚书,明眼人都知道他俩才是以后参政的主力。
四人坐在一起等候新君通传的时候,成分复杂,互相有一种欲言又止的尴尬。本该寒暄,却一时寂静。
吴太师眼皮抬都不抬。
如果曹大学士不在这里,他们三个重生的老家伙还有话可谈。至少他能谴责两句老友的固执,多年筹谋怎么就在新君登基那天判断失误了?
但现在多了个人,憋了一肚子话吴太师也说不出口。
所幸他是这次新君提拔中最受看重的人,新君对他封无可封,只能施恩他的长子,从外地调返回京,再磨砺几年,就是接替他位置入阁的料子,这是打算委以重任了。
圣恩如此,有了盼头,吴太师也没什么可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