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葫芦罐儿就是存钱罐。
“你丢了多少钱进去。”
“八毛啊,我一共就存了一块多钱,娘捞起来了也没还我。”
常威笑了下,倒是有些可怜这孩子。
别嘲笑她的无知。
一个没有上过网,甚至没有看过电视,从小失去父亲的七岁孩子,能懂多少?
到后世还有奶奶给孙子喂符水喂到ICU的呢。
家里以前就没八角这东西,还是常威前些日子从派出所小食堂里找了点拿回来。
至于把钱丢到锅里……当然有点蠢。
可是他都能想象常珑当时的迷茫,老娘交代的不清不楚,她又不敢问,不做更怕挨骂。
好在这丫头一直是个乐天派,性格开朗,有什么事过去了就不会再想。
后世人遇到这种情况都喜欢用一个词:原生家庭。
常威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会创造出这个词。
他想起河南大学的王立群教授。
1958年,他此时应该已经十三岁,刚刚小学毕业。
因为家庭成分问题,成绩优秀的王教授没办法读公立初中,只能去读民办初中,为了缴纳高昂的学费,他十三岁开始拉汽马车,半工半读。
坚持到高中毕业,王教授考了五门满分,又因为身份原因不能读大学,被分配厂办子弟小学做代课老师。
这样的原生家庭……他从未放弃,后来入选60位新中国成立以来感动中原人物,入选70周年河南省突出贡献教育人物。
历史的尘埃落在个人身上就是一座大山。
他们吃了无数的苦,但从未听他们埋怨过原生家庭。
夕阳已去,皓月方来。
吃过晚饭,三小只都围着大圣打转,小昭傲娇的睥睨扫过一眼,几个纵跳上了常威的右肩。
大圣见了,急急忙忙跳过来抢占左肩。
三小只羡慕的仰着脑袋。
杨敏洗好碗筷后坐在他身边,挠了挠小黑猫的下巴,“给两个大爷做的被褥都弄好了,你明儿上班记得带去。”
“行,我记住了。”
“你拿两件他们的旧衣服回来,你姐要给他们做几件袄子和棉裤。”
“嗯,这个好,家里棉花还够吗?”
“还有点。”
“行,我过些日子还能在弄一些回来。”
正说着话,有人敲响院子门。
常妲把手里的针线放下过去打开,见来人是杜野,她向后退了步,请他进来。
杜野不敢对视,低着头默不作声的进院。
“弟,找你的。”常妲把人引到客厅,去找暖瓶倒茶。
“常公安。”杜野在常威面前很恭敬,规规矩矩的站着。
“坐啊。”常威笑呵呵的打招呼,“上次搬家你来帮忙也没留下来吃饭,我还说过两天去看你呢。”
杜野连忙摆手,“那都是小事,您是忙大事的人,可别在我身上耽误时间。”
常威起身拉着他坐在八仙桌前,接过大姐递过来的茶杯放下,“说这个话就见外了,最近在忙什么?还在拉汽马车吗?”
“嗯,一会就要去上工。”
“上次轧钢厂盗窃案,你的举报立了大功,正好你过来,说说看,想要什么奖励。”
杜野慌乱的站起来,“常公安,我没想要奖励,我今儿来也不是要奖励的,我就是想着这个线索对您可能有用,只要您能立功就行。”
这是他的真心话。
奶奶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那常威对他就是再造之恩。
他觉得只要送走了奶奶,这条命都可以卖给常威。
“该是你的,就不要客气。”杜野这样的态度让常威很无奈,他关心道:“你举报的事情没惹来麻烦吧?轧钢厂有没有人欺负你?”
“没有没有,我就是个拉车的,再说我以前是个小痞子,人家说几句没事。”
常威听他这个话,眉头微蹙。
“是什么人?”
“常公安,都是小事,骂几句罚点钱,我忍一忍就过去了。”
常威面色严肃,声音渐渐冷厉:“不要总觉得遇到委屈,忍一忍就会好起来,人家不就是觉得你会忍一忍,所以才这样对你吗?”
杜野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道理,低下头认真思考着。
常威拍了下他的肩膀,递过去一支烟,“先不说这个,你今儿过来是有事?”
“嗯,常公安,我要举报。”
第252章 像极了爱情
“我要举报。”
这是杜野第四次在常威面前说出同样的话。
第一次,他举报王七,最后查到德胜门外黑市里的假票贩子。
第二次,他举报吕鑫,公安机关突袭沙河乡,破获敌特组织。
第三次,他举报轧钢厂工人,龙组和军队合作,破获莫南敌特小组。
一个案子比一个案子大。
这是他第四次要举报。
面对如此热情的东城群众,常威都有些吃不消。
以前确实说过让他做线人。
可这也做的太好了吧。
主动能动性比国庆节加班的三十多年老司机还要强。
“今儿吃晚饭的时候有人来找我,让我帮他找人。”
常威给杜野点上火,耐心听着。
“他说要找个人顶罪,这事以前我们这种……这种小痞子,我们经常干。”
常威对他以前的事情不置可否,询问道:“所以他想找你帮忙顶罪?”
杜野微微摇头,“没,他看不上我,是让我帮他找个狠点的,说这次是个大活,给三千块钱,今晚就要人。”
常威惊了下,三千块钱,这活确实不小啊!
“我就问他,给这么多钱是多大的活?顶什么罪,估计要被判多久。”杜野大喘气了下,见常威目光炯炯,连忙道:“他说,估计明年会被枪毙。”
“三千块钱买条命,是这个意思吧?”
“嗯,他说最好找个穷的,病的,有前科的。”
“知道是什么案子吗?”
“他没细说,只说是杀了人,他也就是个中人,拿钱办事。”
“这人是个什么人?混哪里的?”
“我们以前都叫他黄老四,大名叫什么我不知道,二十来岁,整天游手好闲瞎混。”杜野回忆了片刻,补充道:“我记得他是混天桥的。”
听到天桥两个字的时候,常威的神经就已经崩住。
今天他刚在天桥要江湖人士交人,晚上就有人找顶罪者。
做公安的,他从来不相信什么偶然和巧合。
到底是那四位调解人怕自己报复,准备随便找个人交差?还是已经惊动了真凶?
不,调解员不会,因为自己要找的是死者身份,找人顶罪,他们也得把死者先弄明白才能交差。
所以,真凶害怕了吗?
他在心里思索了两千字无法宣之于口,问道:“这个黄老四的家你知道吗?”
“没去过,只知道是住在天桥那片。”
“走,你今晚别去拉马车了。”常威顿了下,用力的拍了拍杜野的胳膊,“以后都别去了,我给你找个正经差事。”
杜野愣住。
星夜银河倾洒,明亮的车灯划破夜色,似乎穿越光年,让阴暗无所遁形。
派出所小院,杜野再次进来。
这一次他走在常威身侧,深吸口气,把自己的胸膛微微挺起。
“韩松,今晚刑侦办你值班?”
“是,常组长有什么事情吗?您吩咐,我马上去办。”
“先找个人去一趟桃条胡同,把李来福、邬继茂还有姬晓望找来。”
“是。”
韩松去治安办找了个小警察跑腿,转身回屋见常威正一脸严肃的坐在凳子上,食指有节奏的轻轻敲击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