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了,别说话没溜没谱的。”
“得嘞,一切听指挥。”
常威这会还没从谈话里彻底清醒过来,他以为只是来做个思想汇报,表表态,兴许到了学校会重点照顾下,给个优秀学员什么的。
结果,他要上班了。
嗯,16岁好像不算童工。
回到院里,李来福和邬继茂凑过来,巴拉巴拉的表达着仰慕之情。
“常威常威,你把歌再唱一遍。”
“对,对,等会,我找笔纸记下来。”
“常威,你有谱子吗?这个真好听。”
“有谱子你看得懂吗?别打岔,对了,峥嵘两个字怎么写?”
两货斗嘴,其他老公安跟着起哄让常威唱起来,甚至老王头和张老头也站在垂花门下笑呵呵的凑着热闹。
无奈,他只能再唱一遍。
而且一会还要去市局宣传处唱,他不会谱曲,只能找专业人士来听歌识谱。
通俗易懂且朗朗上口的歌词,常威唱到第二遍的时候已经有人跟着附和。
派出所里大多都是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粗人,所以众人听不出歌词中的古典文学韵味,只觉得慷慨激昂特别有力量。
边区大学毕业的郭刚能听懂,回忆着往昔岁月不禁潸然。
被常威笑称小布尔乔亚的姜红霞也能体会其中的深沉厚重,可惜她不说。
想让她说常威一句好话?
除非再给两颗奶糖。
但市局宣传处的文艺工作者不会吝啬对这首歌的夸奖。
有人喜欢少年壮志不言愁。
有人喜欢风霜雪雨搏激流。
还有人喜欢峥嵘岁月何惧风流。
简简单单八句歌词被宣传处里的干事们翻来倒去的嚼。
《少年壮志不言愁》原本应该是三十年后《便衣警察》的主题曲,在常威的操作下成为新时代第一首写给公安民警的歌。
半层楼的人都挤在宣传处办公室外面偷听。
常威舔了舔嘴唇,瞧着宣传处女干事水汪汪的大眼睛,迷迷糊糊的又唱了两遍,见对方似乎意犹未尽,只能委屈巴巴的看向陪同一起前来的指导员郭刚。
郭刚上前道:“差不多了吧?就八句词我都会唱了。”
小干事心有不甘,也确实不好意思逼着常威再唱,看着他要起身离开连忙一把按住,“你还没说创作思路和灵感来源呢?”
“哈?”常威迷了,他越来越觉得唱歌是个臭主意,含糊道:“我没什么思路,都是瞎唱。”
小干事顿时严肃起来,“这么积极向上的歌曲怎么能是瞎唱呢,常威同志,请你认真配合我的工作。”
常威傻了,我的歌我还说了不算?
他可不敢在市局撒泼打滚,斟酌道:“我真谈不上什么思路,我爹是公安,我师傅是公安,我从小就在派出所里长大,看多了就觉得公安民警特别了不起,脑海里不自觉就浮现出这些歌词和曲子。”
小干事趁热打铁接着询问道:“你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所以你是从小就立志要做一名公安民警吗?”
“嗯。”
常威认真的点头。
他立志做一名街溜子,钓钓鱼,逛逛街,每天游手好闲。
可惜不能说实话。
“我看过你的报道,你曾经说过身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人民有信仰,国家有力量,对吗?”
“对,我出生在旧社会,但是新时代给予我新生。”
小干事情绪激动,她觉得抓住这个话题能写出一篇慷慨激扬宣传稿,兴奋道:“常威同志,你有这么坚定的理想,是你父亲从小这么教育你的吗?”
常威低下脑袋小声道:“是的,可惜我父亲两年前牺牲了。”
小干事还想逼问,宣传处的领导干咳了一声制止住,上前安慰道:“常威,不要伤心难过,你是烈士的后代,是我们公安的子弟,你要秉承烈士遗志,坚持为人民服务。”
常威眼眶泛红用力的点了点头。
“去吧,小伙子加油。”
常威从办公室里退出来,深吸口气提振精神,抹了抹额头的汗水,“郭叔,咱们赶紧走吧。”
郭刚笑道:“人家小姑娘挺热情的,你怎么不多聊会?”
“女人只会影响我拔枪的速度。”
“哈哈,果然还是小孩。”
“嘁。”
常威不服气,他才16岁,身体还得长呢,过几年把枪掏出来吓你们一跳。
“走哪儿去啊,还要去劳资科给你办手续。”
“今天就入职?”
“废话,这事是能拖的吗?”
“不能,不能,听您的。”
下了层楼到市局劳资科,这里少了些活泼靓丽的小姑娘,可大妈们依然热情。
劳资科的大姐大妈看着常威就喜欢,小伙子长的眉清目秀一脸英气,又是个会说话会唱歌的,未来前途无量。
可惜年纪太小,要再大个三四岁,他今天婚期都能定下来。
谁家还没个大闺女大侄女的。
1958年7月28日,常威提前从公安学校毕业,入职成为公安战线上的人民警察,就职东城区鼓楼派出所,7级办事员,行政25级,每月工资37.5元。
两夏一冬三套警服,夏季常服上白下青,表示清清白白为人民服务,肩头有肩章扣眼、肩章袢,可惜警衔制被中枢否决所以只能空着。
因为警衔制度没能通过,又重新开始民警级别评定,现阶段公安系统用的还是行政级别区分。
第37章 管制
回到派出所后常威换上新警服,腰上别着手枪,穿上新皮鞋后用力的跺了跺脚。
从款式和舒适度来说,五五式警服当然不如后世,但是白色的警服显的精神干练,后世不做到局长身上可穿不了白。
他在所长办公室里对着镜子照了照,左扭扭右转转,像模像样的给自己敬了个礼。
精神!
虽然他一直不想上班,但是对警察这份职业其实挺尊重的,当警察,这是原身的期盼,也是前世的夙愿,当年他退伍后就想当警察来着,可惜不够格。
深吸口气,他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下,戴上大檐帽打开房门走出办公室。
“不错,有点样子。”
张有德拍拍他的后背,“腰杆要挺直。”
“衣服大了点。”
“那是你太瘦,多吃点肉,对了,你昨天带了猪头来所里?”
“师傅,你话题太跳跃,我都跟不上。”
“少废话,肉呢?”
“那玩意都是油,我今天要谈话怎么好带,明儿给您带来。”
“这还差不多,你婶儿好久没开荤了。”
常威撇撇嘴,自己想吃还赖在媳妇身上,什么人啊!
东厢房三间办公室,一间治保,一间经侦,一间刑侦。
不用说,常威自然分在刑侦小队,他本身对于刑事案件就有些特殊的本领,而且刑侦最容易出成绩。
这几年新入职的小警察都分在了刑侦,随着时代的发展,刑侦工作也越来越需要文化知识。
比如常威之前用过的足迹鉴定法,指望一群靠着夜校扫盲才能识字的大老粗来算公式,那也是想瞎了心。
“来来来,大家欢迎下常威同志。”
作为刑侦小队长,肖强笑呵呵的领着常威进门,办公室里其余人假模假样给面子鼓掌。
“肖叔,你要这样,以后我就喊你肖队。”
“嘿,刚上班就敢怼领导,嗯,罚你两条鱼。”
“公然索贿啊?”
“怎么,不服气?”
“没,服气,服气,下班了我去甩两杆,准保明天有鱼吃。”
谢三福是办公室里年纪最大的,拉着常威道:“别傻乎乎站着,最里面那张桌子是你的,也别听你肖叔乱说,有鱼自己拿去换钱,有了钱多孝敬你娘。”
不同于街道办,常威送到派出所的鱼从来没收过钱,不是所里不给,是他不肯要。
这里大多数人对他来说都和亲人一样。
父亲去世后,所里每次发福利发物资,从来没少过他家那一份,都是所里人从自己那一份里扣出来的,逢年过节,这些叔伯也都会带着粮食上门探望。
常威只要在家饿了肚子就会领着弟弟妹妹跑去小食堂里找吃的,所里人都知道,没一个吭声的。
这是老爹人格魅力留下的遗泽,这是恩,也是情。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摸摸索索好一会,从挎包里拿出个饭盒,“谢大爷,肖叔,朱姨,来吃花生。”
李来福等三个小警察眼巴巴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