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响起钥匙拧动的声音。
她转过头,看见了一张看不清面容,却觉得熟悉的脸。
“姐姐,今天不是说要去面试吗?怎么回来这么早?”
少年将钥匙挂在玄关,换了鞋后行为举止正常地朝她走来。
他坐在她的身边,伸手拥住她,气息清冽的吻落在她的脸颊上,她无端感觉有些热。
“面试怎么样了?”他的手搭在她的腰上,动作很轻,慢慢抚摸她颤栗的骨,“那家公司在外风评不好,我给姐姐介绍工作,姐姐明天来我这里好不好?”
他将一言不发的明月夷放在沙发上,吻得呼吸凌乱,一点点为她安排好以后。
他说叔叔和他妈妈早就分开了,他和她可以随时领证结婚,以后再要个孩子,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
情慾纠缠的汗水涔涔,他迎来送往,明月夷眼中全是难捱的泪雾,双手揪住沙发罩,神色迷离地盯着他漂亮的脸被潮红占据。
他在陷在快乐中,忘生忘死。
“菩越悯。”她轻喘地叫出他的名字,他似很诧异,扬起脸望向她。
“怎么了,姐姐?”
明月夷抬指抚过他的眉眼,笑了:“果然是你。”
亲情、友情、怜悯、爱慾、幸福……这一切都在企图困住她。
可惜,她从很久之前就已经没了情根,最后的爱慾留不住她的。
“姐姐在说什么?”他没听懂,将她的膝盖压下胸前,模糊的面容逐渐变得清晰,身躯却变得模糊透明。
在眼前的场景扭曲着重换场景之际,明月夷闭上眼,眉目冷淡地往前用力耸进一剑。
幻境戛然而止,如破碎的镜面一块块落在地上。
明月夷缓缓睁开眼。
是鹤无咎被她生生钉在墙上,如当初他杀她一般。
第91章 蛇蛇成神
“师妹竟然能不被所惑。”
鹤无咎向来平静的脸上露出诧异。
天道设下的幻境在她的眼中仅掠过几息,便被堪破,如何令他不震惊。
明月夷看着他脸上露出愧疚和怜悯,眼底却空无一色:“抱歉,大师兄,我是真的不想死在你的剑下,也想要破境成道,所以请你也去死一死吧。”
说出这句话时耳边响起不知从何处发出的一声尖锐狂叫,疯狂刺着她的耳膜。
明月夷面不改色,再次用力,直至彻底刺穿他的胸口。
身体被捅破,鹤无咎竟还能笑道:“虽然师妹道心稳定,但师妹可能要失望了,现在我恐怕暂时还死不了。”
明月夷蹙眉,不知他是何意。
很快她便知道了。
被钉死在墙上的青年松开剑身,双手张开,墨发飞散,轮廓清晰的面容在乌云闪电下显得异常的丰神俊美,天上不断落下的天雷全被他吸入胸膛的伤口中。
他本应是正常的白皙肌肤蔓延出一道道黑色的纹路,腐烂的气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如同巨大的蚕蛹破茧,后背拱动出一双满是眼的蝶翅,连他的手上也生出了几双眼,如神明睁目,慈悲盯着她下发杀令。
明月夷及时抽剑闪身往后面退,警惕地看着他的异变。
天边的天雷几乎都被他吸食,不一会,青年周身蝴蝶妖纹,不人不妖地站在她的面前,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遗憾地看着她。
“师妹,这些年我本想要一步步踏着原本应该发生的线走下去,不让天道察觉,但你对我的怨气似乎太重了。”
他想要为师妹与自己铺出一条无阻大道,便是飞升上界也能成为至高的神者,可师妹却不懂他的良苦用心。
“师妹,放下屠刀,来我身边吧。”
她看着前方肆意吸食天地妖邪灵气的青年。
猜出他在重生前已经破境飞升过,所以现在才会连天道都不惧。
鹤无咎吸食完最后一道天雷,身影闪至她的身后,变异的后速度之快,明月夷躲避不过被他掐住了下巴。
明月夷眼前面容妖邪的青年,眸中浮起怪异:“浮屠海里的沼泽蝶妖能寄生,是你在背后搞的手脚。”
这种最后才出现的寄生妖,频繁出现在青云宗她隐约察觉不对过,当时只当是剧情被扰乱,没想到竟然是他。
这未免也……太可笑了。
曾经那个有天下无妖鸿鹄浩志的青年竟然成了妖,这太可笑了。
明月夷忍不住笑了出来,毫无被他钳制后的落魄,反而扬起脸笑着问他:“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天下妖为邪祟,凡是妖皆不可留,剑指苍穹,意在天下。”
曾经的鹤无咎被同门误会,诋毁,他都不曾变过,那时的他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变成这样?
明月夷松力笑得靠在他的肩上,眼尾笑出几滴晶莹的泪都忘了擦拭:“好可惜啊,不能让曾经的师兄也看看你,你还能说出那些话吗?”
这番话落进鹤无咎耳中,他表情微妙生变,浑身所有妖邪的眼睛一齐垂望她笑出泪的脸:“师妹,怎会知晓这些话?我并未与你说过,莫不是……”
他眉尾上扬,笑意已落在了无数双眼中:“师妹原来也是重活一世,难怪,我就说,师妹为何会如此对我,还有我的金刚杵没在云镇,应该就是你手中这把剑罢。”
他目光睨向明月夷手中的这把剑,温声问:“它在这里护你吗?”
明月夷并未反驳。
虽然本应该属于他的被人夺走,但这人是明月夷,鹤无咎不仅没有责备她,反而轻轻笑道:“其实师妹不主动抢先拿走,其实我原本也打算给师妹的,如今刚好,算给师妹的聘礼。”
“做梦。”明月夷被他拂在耳畔的气息弄得心中升起恶心,手中剑变成短剑,反手直接朝他胸膛插。
鹤无咎双指夹住剑刃轻叹:“都说过了,师妹,你杀不死我。”
世间的凡器杀不死他,甚至连天雷或许都奈何不了他,所以明月夷杀不死他的,而她无论对他做什么,他都会原谅她,依旧会带着她成神。
成为真正的神,不受天道约束,凌驾万物之上。
他含笑地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像布施慈善的神,掐着她的脸庞,语气中是对成神的狂热与向往:“师妹,我会带着你共成大道,成世间唯一的真神。”
明月夷被迫仰头看着眼前似有癫狂的青年,口吻遗憾:“大师兄恐怕成不了神了。”
“这又是为何?”那些眼睛盯着她,像是看不懂事的孩子。
“师妹,这世间已无人能挡我了,你还不懂吗?”
他连天雷都不畏惧,抬手便能撕破天,他不成神,何人能成?
明月夷长发猎猎地站在受他传召的逆风中,双手撑着插在地上稳定身形的剑,平静说:“因为,真的规则,醒了。”
随话音落下,逆风止,乌云散,天睁开了眼。
或许不是天睁开了眼,而是巨大的,无形的雾白混沌。
它睁开瞳孔猩红的眼注视着眼前苍生万物,一眼便锁定了掐住明月夷的鹤无咎。
从混沌中伸出一条蛇首,咬断了鹤无咎的手,迫使他不得不放开明月夷。
明月夷不放过任何能杀他的机会,趁他抬头被混沌眼引走,再次将手中匕首插进鹤无咎的胸膛。
这次,她终于听见灵根与心脏齐断的声音,她等了无数年,终于……听见了。
多美妙的声音啊。
这才是她无法抗拒的诱惑。
在她愉悦地弯眸享受,而从混沌中显出少年的身影张开修长的手,从后面拥住她。
“是你。”鹤无咎看见少年面容那一瞬间,眼中闪过诧异。
竟是菩越悯。
菩越悯没有看他,而是亲昵地蹭着明月夷因为兴奋而泛红的脸颊,“师姐,你今日很高兴,笑得真好看。”
明月夷嘴角上扬着,含笑地着被彻底钉在地上无法动弹的鹤无咎。
当然高兴啊,她忍着恶心爱鹤无咎,为的便是今日他能死在她手中,只要她杀夫证道成功,就能离开这鬼轮回,如何能不高兴?
“大师兄,不……”她红着脸对鹤无咎道谢:“焚净道君,谢谢你助我。”
焚净。
真的是许久不曾听见这个名字,鹤无咎一时耳生,竟有些没反应过来她唤的是他。
这层身份从未有人知道,哪怕直到后来他飞升,也没谁记得当年那个为了天下苍生,以身驱赶妖邪入浮屠海,托起整个青云宗,救下所有人的焚净道君。
他还以为这个名字会随着消失,再也不会被世人记得。
原来,还有人记得啊。
鹤无咎看着眼前长发披散,满脸鲜血的女人,笑得竟有些恍惚:“师妹,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明月夷又插了他一剑,震碎他的道骨:“焚净道君,当年为救天下,修得大功德,传言飞升上界了,谁知当年令无数人敬仰的修士当年并非飞升,而是道骨重塑了。”
携道骨者,生来便是半脚临神,需经历十世苦难方能修成正果,她替他承受了近乎十世。
“这次该我了,师兄。”她抽出剑,冷漠地挖出他的双灵根,当着他的面摧毁。
这次他沉默地蜷着身,在痛得发抖中承认下,“我不懂,师妹是从何处得知的?”
明月夷自然也不会浪费时间和他解释是在幻境中发现的,原本她只是怀疑,可在透过妖皮看见的画面方才确认下,最初倚靠吃菩越悯飞升的那七位修士的弟子也有道骨。
青云宗先祖焚净飞身也并非是真的飞升,而是重新伪装成另外一人,回到青云宗想修道成神。
而他假死之前留下预言,将有大妖临世,指的便是被封印在云镇上的菩越悯,但他正因为没有见过他的模样,所以在云镇上将她当成了被封印的妖。
最可笑的是,现在两人同宗门,他认不出来菩越悯。
这些她早在云镇遇上焚净便猜到了大半,只是唯一没猜出来的便是妖皮是菩越悯的本体。
至于菩越悯到底是什么妖,是不是妖,如何被这些人扒皮封印在云镇上,她凭借现有消息无从考究。
因为鹤无咎就快死了。
大局已定,鹤无咎被钉在地上,看着亲昵贴在她身后的少年,感受体内的灵根绷断,灵力一点点散去。
鹤无咎忽然想起来,既然明月夷没有偷走妖皮,为何会没在地牢中。
原来是因为她将妖皮给了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