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提灯,面对蛇妖逼近仿若未觉,体温冰凉,讲话做事与菩越悯极为相似。
如此纯情的变态,在她认知中只有菩越悯才能表现得如此入木三分。
或许更早之前她便隐约发现他回来了,从鹤无咎洞府出去那一日,遇见的所有人,所有一草一木都不对劲,而那些都是他。
所以她发现后并未打草惊蛇,而是等。
等今日他主动寻来。
明月夷余光扫过从暖炉中洒出来的药粉,那些白色的粉末在千阶台的风下,在洒出来时就已经沾上了他的伤口。
少年的手肉眼可见的在腐烂,他却丝毫没在意,而是盯着她,目光黏稠如覆骨的阴湿爬虫,企图缠绕裹紧她。
明月夷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想也没想抬剑朝着他挥去。
他坐在青石上没动,任她一刀又一刀砍来。
头皮被削掉,连着耳朵一起软趴趴地落在地上,漆黑的眼球被刺爆,脑浆贲出。
他的半边身子被明月夷削成一片一片的,血流了满地,而完好的另外一只眼,还含笑地盯着她的脚下,痴迷而愉悦地弯着半边红唇。
直到明月夷将他削成一滩软烂的泥,他自始至终都未曾有过反抗,反而满足地笑着。
明月夷将他劈成无数片,顺着他最后的目光往下低头,此时才看见脚下踩爆了什么。
踩爆的不是什么鱼目,而是人的眼球。
如果她对他真的毫无防备,那么她将会喝下这一盅汤,这碗用人眼熬制的肉汤。
或许浓白的汤也不是鱼汤,而是别的东西。
难言的恶心从明月夷胸口翻涌出来,忍不住白着脸,扶着枯树疯狂干呕。
从未遇见过如此恐怖至极的妖,再生能力堪称变态,她完全防不胜防。
等到缓和恶心后,明月夷虚弱地抬起泛红的眼,盯着地上的尸体被闻味寻来的蚁虫爬满。
他究竟是什么妖,为何要一直缠着她?
明月夷咬住下唇,拿出除妖粉洒在少年残缺的尸体上,看着尸体一点点腐烂得连蚁虫都嫌恶心纷纷离远。
尸体彻底腐烂成泥,她再用水冲刷干净。
没了血渍与腐肉的青石仍旧是原来的青石,偶尔有一两只周身漆黑的乌鸦停驻在上面,疯狂啄着石身,妄想吃上点石缝里没有清理干净的血渍。
明月夷再一次杀了蛇妖后疾步回到洞府,将里里外外都撒上雄黄粉,直至忙到深夜才回到寝居中打坐修炼。
她得尽快修炼,不仅为了摆脱这只诡异的妖物,更为了不久后的宗门大比。
是夜。
无明月,薄雾笼罩,云层乌压倾辄,青云宗似乎下一场大雨。
夜下阒寂的别致清雅的洞府外,肤白貌美的少年秀颀四肢仿佛刚生的骨头还不适应,如无骨的蛇般慢慢地爬起来,雪白的脸上浮着迷恋。
他动作僵硬地踱步进洞府,长长的乌发在地上逶迤出沙沙的声音。
师姐,我回来了。
第57章 蛇蛇……
明月夷没将心思放在‘已经死去的少年’身上,她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修炼,好迎接后续剧情崩坏所带来的未知风险。
夜里下了一场大雨,整个焚净峰都笼在浓浓的湿雾中,峰头隐约只可窥见一角,好似拨开湿雾会乍显出一张妩媚的美人面。
浓雾从窗牖缝隙中渗出来,榻上打坐一夜的明月夷体内忽然涌上一股说不出感受,周身萦绕的灵力瞬间变得滚烫。
好热。
她难受地撑在榻上,暗自如之前那样用灵力镇压体内的突如其来的燥热。
灵力是热的,涌入体中反而越发热得发胀。
明月夷收回灵力,面色绯红地拉开襟口喘息。
还是好热。
犹如夏季田埂上被暴晒的干麦叶被点燃了一把大火,烧得她面色潮红,不受控地想要触碰冰凉的物什来缓解。
和之前‘杀’菩越悯那次,残留在体内的感受一样,烧得四肢虚软,呼吸困难。
她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只是杯水车薪,难受得在榻上翻来覆去地缓解燥热。
身体的异常并未给她过多的抉择,此刻她只想进缓解这股说不出的燥热。
所以她软着身子,跌跌撞撞地从榻上撑起身,取下挂在木架上的外裳披在身上,欲去汤池里泡一泡。
可当她毫无防备地拉开了门,看清屋外后神情凝滞在脸上。
浓雾萦绕的院中,湿冷的风如浸了水的薄纸,贴在脸颊上冰凉得使人下意识屏住呼吸,她身上难耐的燥热也似乎退了些。
而冷寒得如此诡异的清晨,有位姿色绝艳的少年乖巧的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乌黑的长发坠堆在艳红的罩袍摆上,眼睫与发上凝着银白的水珠。
他微笑,对她启唇说:“师姐,你终于出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从被砍了头,他努力恢复身体后便来了,见她在修炼便没打扰她,很乖地坐在外面等她。
淋了一夜的雨,终于等到师姐出门看见他了。
他抬起白颌,嗅闻从屋内散在潮湿雨季里的气息,闻见了甜腻的气味,眼珠竖成猩红一线。
“师姐,发情了,我刚好能帮你。”他含笑地看着她,脖子立得像是蛇一样。
只是还不待他多说什么,先袭来的不是温柔的师姐,而是一把冒着寒气的长剑拂过他的脖颈。
随着喉咙被斩断,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居有间,支在少年美丽身躯上的头颅与身分离,最后歪歪斜斜地悬停在脚边,甚至荡着兴奋的双眸都没来得及闭上,血不停地滴落,流得满地都是。
明月夷提着长剑飞身站立在少年的尸身前,低头着和那双诡异的眼睛对视。
眼睛好似还活着,分明没了生息却仍在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有无数张嘴巴生在眼睛上冲她缠绵地笑着。
这只妖完全杀不掉,没完没了的来,好似怎么都杀不死。
明月夷冷静地抖着手,挖出了那对镶嵌在眼眶的猩红眼珠子丢出窗外,任其被豢养在院中的夜莺叼咬吃下。
她原本是想先处理尸体,可体内再次沸腾的血液似乎快被烤干了。
难受的热比之前来得更猛烈。
明月夷顾不得还躺在地上的少年,一路跌跌撞撞地扎进浴池中。
浴池的水是温热的,根本无法如之前那样缓解她的燥热。
明月夷越洗越热,热得理智骤于崩溃,满池岸边都是飞溅出湿漉漉的水。
直到一条蛇从窗外爬进来。
蛇悄无声息地落进水中,缠上了她赤裸的身子,冰凉得让她情不自禁发出舒服地喟叹。
她的手伸进水中,握住了那条冰凉的蛇。
正因为陷在情慾中,明月夷没有发现蛇身是白的,眼是红的。
它在兴奋‘撕’叫。
明月夷在池中泡了一夜,体内的燥热才得到缓解,。
她浑浑噩噩地从池中无力起身,脚下虚浮地走出浴室,然后如昨日那般毫无防备地拉开了房门,也再次看见昨夜倒在血泊中的少年。
还和昨日一样,又来了。
少年面容娇艳,白净得看不出昨日被砍成两截过,现在他又完好无损,乖巧地坐在外面等她出来。
不远处的远山上刚升起的硕大金黄的圆日,将他的身影氤氲其中,如梦中才会出现的朦胧。
“师姐。”
他笑时眼形妩媚,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看不出丝毫不悦,与坐在学堂中乖乖等夫子授课的少年一样纯粹无害。
明月夷看着他越发娇艳美丽的脸,不似脸上露出的神情那般平静,她仿佛能清楚听见胃里翻腾着酸水,脑中浑浊不清成一团理不清的乱麻,整个在池中泡软的身子犹如还漂浮在云端上。
她感觉眼前的一切,脚下一切都不再真实。
都是假的,这个世界是假的,人是假的,眼前死而复生数次的少年蛇妖亦是假的。
不然这么多次了,他还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反而比昨日,比前日,甚至是比第一眼见他时更娇嫩美艳。
为何……为何就是杀不死他,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为何要一直缠着她?
到底多少次了。
明月夷靠在门框上捂着头,颞颥穴在指腹上狂跳。
院中的少年看见她脸色过于苍白,所以担忧地朝她游来。
是游走来的,用的不是双腿,而是粗长得漂亮的蛇尾在游,完全的蛇样。
明月夷后背紧靠在门框上,气息凌乱地瞪着他,脑中紧绷着一根一触便会崩塌的弦。
她应该转身跑的,可她现在已经无路可逃了,有种什么地方都不安全,无论她到什么地方都会被他找到的恐怖感。
他会用身下那条尾巴缠住她,绞杀她的。
少年并非如她所想的那般,而是温柔地停在她的面前,妩媚的眸中浮着肉眼可窥的怜惜。
他伸出的冰凉手指,抚摸她狂颤不止的眼睫,不解问:“师姐,为何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你不应该怕我。”
脸上的手指太冰凉了,以往明月夷一直以为,是他常年居住在冰天雪地的洞府而养成的,不曾想过他或许是天生就没有温度的蛇妖。
此刻抚在眼皮上的那双手,像极了小蛇在脸上游爬,她后背一阵恶寒。
明月夷竭力维持即将崩溃的理智,轻声问他:“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要缠着我?”
“我?”他那妩媚的双眼似乎暂时还无法大幅度转动,所以眼珠随头倾歪,微微一笑:“师姐,我当然是你的师弟菩越悯啊,你怎么又忘记了?”
明月夷偏头躲过他的手,重新问:“宗门这么多人,焚净峰同样有成千上百的弟子,你为何要缠着我,是因为我之前在百花谷杀了蛇妖,所以你在向我报仇吗?”
从百花谷出来后她就开始频繁遇见古怪事,眼前的妖恰好是蛇妖,所以她只能往此处想,但他却给出了反驳。
少年摇头,额前的凝结水珠的发梢随着落在她的裙摆上,腔调温和:“不是,是我喜欢师姐,师姐也说只要我乖会奖励我,我一直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