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有一点的。”李磐道,“她少有的几次出门,也会坐在马车里问我这是什么那是什么,我便回答。回答完了,问要不要下去看看,她又说不要。”
楼雪萤默然。
上辈子,李磐请求回西北戍边的理由之一,就是老母难以适应京城生活。可是这辈子,李磐分明跟她说李母觉得京城好,想留在京城。
如今看来,所谓的难以适应,大抵就是李母一边觉得京城好,一边又不敢出门丢人,李磐便没有强求她。结果时间越拖越长,越不见人,便越不敢见人,如此恶性循环,最终难以融入京城生活。更何况上辈子李磐还没有娶妻,李母想必只会觉得更加无聊憋闷。
然而这辈子李磐娶了她,她难不成也要眼睁睁看着李母画地为牢吗?可从另一个层面来说,倘若李母对京城生活慢慢失去兴趣,渐渐思念起西北老家,其实是于她有益的。她可以联同李母一起,鼓吹李磐带着兵权回西北去,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但……至少现在,李母分明是还喜欢京城的,只是不敢踏出试探的第一步而已。李母一介农妇,好不容易才有了晚年享福的机会,难道她要为了一己私欲,就放任婆母与来之不易的机会擦肩而过吗?
来都来了,难道连一点幸福快乐的记忆都不能给老人家留下吗?
楼雪萤深吸一口气,对李磐道:“不如这样吧,既然娘不敢出门,主要是怕丢人,那咱们就尽量不要见人,先带娘熟悉熟悉整个京城再说。恰好我父亲有些门生在各处做些小官,不若叫他们行个方便,允我们从一些清静无人的署衙借道,也能欣赏沿途风景,侯爷以为如何呢?”
李磐听罢,不由笑了一下。
楼雪萤:“侯爷笑什么?”
“你这话我听着甚是耳熟。”李磐道,“那天把你从水里救起来,第二日早朝散会,你父亲将我叫到一边,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楼雪萤奇怪:“父亲也邀侯爷游玩?”
“我直言不想娶你,你父亲便退而求其次,说我初到京城,可以安排我四处游览。”李磐挑眉,“我寻思着,安排我游览,那岂不是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万一半路上把你塞进来了怎么办?比如我游船游着游着,你突然从某个角落里冒了出来,非要陪我一起,我又不能把你扔下去。”
楼雪萤:“……然后你就拒绝了?”
“当然。”
楼雪萤拉下脸来:“如此,倒是我冒昧了。侯爷既然不想与我一起游玩,那我也不自作多情了,以后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去,不必叫我,我若出门,也不叫你,至于你的娘,你自己管,我不管了。”
“别呀。”李磐笑道,“我那时候鼠目寸光,哪知道你人这么好呢,算我高攀了,行么?其实我也还没怎么在京城里玩过,你带着我和我娘两个土包子四处逛逛,我们求之不得!”
一路说着话,两个人已经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李磐一进门便反手把门关上了,搂过楼雪萤的腰,将她抵在门上,垂首轻笑:“好簌簌,求求你,带我和我娘出去玩玩吧,没你带路,我们想玩都不知道去哪玩。”
楼雪萤撇眼。
李磐凑过来,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嘴唇,手指在她腰上滑来滑去,弄得她酥痒难耐,一个劲地扭腰躲着。
“不要……不要挠我了……我带你们去还不行么……”楼雪萤一边皱眉,一边受不住地笑道,“不过……我父亲去官署了,恐怕得等他晚上回家……”
李磐不挠了,只掐着她的腰道:“还是不要告诉你父亲了,不然惊动那么多官署,还以为我耍什么侯爷威风呢。你只要跟我们说去哪儿玩便好,我们照常上街,老百姓怎么样我们就怎么样。”
楼雪萤:“可是娘不是怕丢人么?”
“你方才启发了我,她丢人不是怕丢自己的人,而是怕丢我的人,她怕她哪里做得不对,影响了我这个武安侯的名声。”李磐笑道,“我若上街,必会被百姓认出,那她作为我的母亲也会被注意到,自然害怕。但倘若我乔装改扮一番呢?扮得不像武安侯,那别人也就不会关注我们,就算有哪儿做得不对,我们就承认是乡下来的嘛,有什么了不起。”
楼雪萤咦了一声:“怎么个乔装改扮法?”
“这还不容易。”李磐道,“我以前当斥候的时候,为了不引人注意,经常往脸上抹东西,邋遢点的话就抹泥抹灰,精致点的话就粘大胡子,要是什么都没有,就用衣服裹住半张脸,反正西北风沙大,这么穿也正常。”
说到这里,李磐不由摸了摸下巴:“倒是你,你长成这样,难道不是比我更惹人注意吗?”
楼雪萤:“我多数时候上街,就是去逛那么几家铺子,里面的客人非富即贵,人家本来就认识我。若是哪天真想去一些鱼龙混杂的地方玩,我也是戴好面纱或帷帽的。”
李磐笑道:“你这么半遮半掩的,反而欲盖弥彰。我若是登徒子,我还非要掀起你的面纱帷帽,瞧瞧真容不可了。”
楼雪萤拧眉瞪他。
李磐:“那就这么说定了,下午你带我和我娘出门玩去,我娘若是不肯,我便是绑也要将她绑出门。”
楼雪萤:“你说话不好听,还是我去说吧。”
李磐:“行,她喜欢你,肯定听你的。”
说罢,他又按着她的腰,低头含住了她的嘴唇。
他快憋死了。
前天夜里,她因为进宫紧张,只许他弄一次,她状态还不好,最后他不得不草草结束。昨夜二人又是分房睡的,让他头一回感受到了什么叫孤枕难眠。
现在终于回了自己屋里,再也不用管那么多了。
他的唇齿急切地与她纠缠,她微微仰着头,双手撑住他的肩膀,顺从地迎合着他。她不慎发出的所有呜咽,刚泄出一个音节,便被他悉数吞咽入喉。
他往前迈了半步,膝盖强硬地顶住她的腿,她的后背靠在门上,因他的动作,连带着门都微微晃动起来,发出咔啦咔啦的轻响。
“不行……声音……”她紧张起来,极力偏过头,努力说清了这句话。
李磐的吻落到她颊侧,张口叼住了她的耳垂,细细啮咬起来。
楼雪萤腿脚一软,李磐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单手箍着她的腰,将她放到了屋内床上。
楼雪萤坐在床沿,慌慌张张地道:“等、等等!亲一下可以……别的、别的不行!现在是白天!”
“我知道,我不弄你。”李磐粗重的呼吸喷在她耳侧,“你别动。”
他一条腿站着,一条腿屈起,膝盖抵在她的腿侧,俯身倾靠下来。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与她继续缠吻,另一只手则撩起自己的衣摆,在衣摆的遮掩下,开始动作。
楼雪萤倏地烧红了脸,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根本不敢看李磐,可李磐近在咫尺,她不看李磐,又能看什么?
她若是闭上眼睛,其他感官便会更加明显,简直比看了还让她难受。
感觉到她的慌乱,李磐低低地笑了一声。
楼雪萤从他眼中看到了男人炽盛的欲望,连他的手掌都是那么灼热,虎口擦过她的后颈,激起一阵细密的粟粒。
不知过了多久,楼雪萤忽觉后脑大掌一紧,她被一把按向了他的肩头。
他停住了所有的动作,只余沉重的呼吸,口中喘出的热气几乎要将她融化。
她的额头撞在他厚硬的肩峰上,她别过眼去,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待他终于气息平缓,他偏过头,亲了下她的脸:“好簌簌。”
随后便松开了她,径直往净房去了。
他一走,楼雪萤便立刻开窗通风。
不一会儿,李磐回来了,还换了身干净衣裳。
他心情极好,见楼雪萤在窗边摆弄花瓶,便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笑道:“我看你在娘家的闺房养了许多花花草草,你喜欢什么,我们不如下午就去买,现在正是播种的时候,再晚些天气炎热起来了,倒是不好发芽了。”
见楼雪萤盯着他的手看,他便张开五指,正反面摊给她看:“洗干净了。”
楼雪萤:“……”
她意思性地挣了一下,果然没挣脱李磐的怀抱,便嘀咕道:“你成日里就想着这种事。”
“那我也只有见了你才想着。”他又亲了她一下,“若是我这么快就冷落了你,那你才该担忧。”
二人又厮混了一会儿,等到日头渐盛,该用午饭了,才从房里走出来。
席上,楼雪萤跟李母提了下午一起出门游玩的事,李母果然又再次拒绝,哪怕说了李磐会乔装,不会丢侯府的人,她也还是不肯去。
于是楼雪萤便搁下筷子,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娘,您如果真的为侯爷考虑,就该多多出门。称病并不是长久之计,堂堂侯府的老夫人,一直病得出不了门,那不是显得侯爷十分不孝吗?侯爷的名声都要被拖累了。”
李母愣住。
楼雪萤缓了口气,又道:“况且,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若哪日有客人登门拜访,您难道也不出来接待一下吗?就算接待了,客人与您一攀谈,您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又露馅了吗?该丢的人,照样会丢,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李母还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点,不由变了脸色,碗里的饭也要吃不下去了。
见她愁眉苦脸,似在天人交战,楼雪萤便又笑了一下,安慰道:“娘,侯爷也是初来乍到,之前他关照不了那么多,所以才害得您不敢出门。但如今我嫁进来了,我从小在京城长大,您就算依葫芦画瓢,跟着我学也学会了,怎么会出错呢?侯爷他辛辛苦苦挣了军功,带您搬到京城,您却连门都不出,李家列祖列宗若是知道了,都该急了,说您有福都不会享受呢。”
李母闻言,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她望着楼雪萤真挚热忱的双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唉,簌簌……老李家何德何能……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老婆子我若是不去,那就太不知好歹了。罢了,我也就大一回胆子,出去一趟,这京城又不是龙潭虎穴,有什么好怕的!”
得了这话,楼雪萤便定了心:“对嘛,有什么好怕的,明明可多好玩的了。等娘午歇起来,我们就出门玩去。”
李磐在一旁冲楼雪萤不住地点头,以示对她的肯定。
吃完午饭,二人回到房中,李磐又忍不住一把将她举了起来。
楼雪萤一声惊叫,整个人坐在李磐的臂弯里,一下子就悬空离地了好几尺。
“你干什么?”她撑着李磐的肩膀,不敢动弹,生怕一动就摔下去。
李磐笑道:“好簌簌,真厉害,这么快就说服我娘了,往日我说破了嘴皮子,也没见她听我的。”
楼雪萤:“还不是你不会说话。”
“是是是,我不会说话,你最会说了。”李磐举着她在屋里转了两圈,吓得楼雪萤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
她裙袂飞扬如蝶,发上钗环叮当乱响。
李磐将她放到床上,弯下腰来,替她把身上饰物卸了,又蹲下去替她脱鞋。
楼雪萤讶然:“你这又是哪一出?”
“什么哪一出,本侯高兴,愿意伺候你。”李磐哼笑一声,“你放心,知道你也要午歇,本侯不上床来烦你,就在外头听你吩咐。”
李磐果然说到做到,没上床来打扰楼雪萤午歇,就在外间坐着。
等楼雪萤午歇一觉睡醒,刚在床上多翻了两个身,便听到他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从帘外探进一个头。
“醒了?”他问。
楼雪萤嗯了一声,刚刚睡醒,还有些懒倦的鼻音:“什么时辰了?”
他掀起床帘,道:“刚到未时,翠翠还没过来,应该是我娘还没起身。你若想赖,还可以再赖一会儿。”
楼雪萤躺在床上,望着李磐,忽而一阵恍惚。
她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中午一觉睡醒,是夫君坐在自己的床沿,笑着跟她说还可以再赖一会儿。
她当贵妃的时候,皇帝大多数时候都是晚上来,极少数几次中午来看她,那也不可能是她睡着了,留皇帝在外面待着。
等到新帝登基,为了避人耳目,更是只有深夜才来,她总是睡睡醒醒,浑浑噩噩,身边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侯爷。”她轻声道。
“怎么了?”
她从被窝里伸出双臂,冲着他的方向直直举起。
李磐嘴角笑容加深,俯下身,一把将她的手臂绕到他脖颈上,揽着她的后背,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
楼雪萤靠在李磐的肩头,一声不吭。
李磐道:“怎么还得寸进尺,连起床都不肯自己起,皇帝都没这等待遇。”
楼雪萤轻声道:“要是……能早点嫁给侯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