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辜雪眼神幽暗,不答反问:“养过那么一两个面首,究竟是一个还是两个?”
慕昭然竖起一根手指,郑重道:“一个,只有他一个。”
游辜雪轻轻摩挲着她唇角晕开的口脂,循循善诱道:“那我呢?是什么?公主殿下的第二个面首?”
慕昭然当即反驳,铿锵有力地回答:“当然不是,你是我师兄。”
游辜雪等了片刻,没等来别的话语,心下失望,冷声道:“师兄,呵,天道宫这么多师兄,你都想亲?”
“当然不想!”慕昭然没好气道,她就算再博爱也不会见一个人就想亲,她也是很挑的!再说了,别的师兄也没有像他一样不择手段地勾引她呀。
她被他一连串问题逼问得有些委屈,黛眉紧蹙,不高兴道:“我只想亲游师兄一个人,不可以吗?”
游辜雪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为什么只想亲我?”
慕昭然对他,比对旁人多了许多耐心,掰着手指数道:“因为师兄长得好看,身材也好,天道宫的任何一个人都比不上师兄,气息也很干净,像这冰原上的雪一样澄澈,嘴唇亲起来又软软的,很舒服。”
她眨了眨眼,一脸“我可以把你夸得天花乱坠”的表情,继续道:“师兄知道荆芥草么?乌团每次见着了就走不动道,非要躺在里面打滚,迷醉到不行。”
“师兄,你就是我的荆芥。”她说着,想到乌团嗷呜嗷呜打滚的样子,唇角翘起,也眯起眼睛有模有样地学着“喵呜”了一声,垫脚往他颈间蹭。
然后,眼巴巴地等着游辜雪的反应。
游辜雪视线凝在她那双与猫儿一样灵动的眼睛上,她的确和猫这种生物一样自我,让人又爱又恨,喜不彻底,恶也不彻底。
想要听她说一句喜欢,就这么难。
她究竟喜欢他么?还是,只迷醉于他的肉丨体而已。
这诸般念头,堵塞心间,吐不出又消不去,以心为炉,炼成了一股想要揉碎她的冲动。
游辜雪垂眸,修长的手指从她唇角滑下去,落到纤细的颈项,手指轻轻屈握。
在她全然信任的注视下,停顿了片刻,随后抬指托起她的下颌,低头在那口脂晕开的红唇上轻吻一下。
他前世都舍不得伤她,更何况现在。
游辜雪幽暗的瞳孔紧紧盯着那双可恶的眼睛,颔首道:“好。”
不过就是以色侍人罢了,今生还有这副肉丨体能令她迷醉,已是不错。
慕昭然眼眸亮起,高兴之色溢于言表,刚张开口,便又听他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咬得无比深刻,道:“但我要你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以后只能亲我一个人,否则……”
他直起身来,抬手将她额上垂下的一缕碎发温柔地挽到耳后,没有继续说否则什么。
慕昭然被他幽暗的眼神锁住,不禁打了一个寒噤,面上的喜意退去,脸色发白,竟无端联想到前世,她被阎罗用一条银链锁在宫殿中的情形。
那时候,阎罗看她的眼神,也是这般。
慕昭然心有余悸,开始后悔招惹他了。
游辜雪敏锐地察觉她眼神中的退怯之意,心弦一颤,立即抬高压低的眉头,舒展眉眼,垂睫敛回方才那片刻间暴露出的阴暗一面。
是他太心急了,忍耐了这么久,不能在这个时候吓跑她。
在慕昭然开口之前,游辜雪先一步放开她,拉远两人距离。
情潮很快从他身上冷却下去,游辜雪又恢复到往日清冷之态,只有眼角还遗留着一点余红,淡声道:“看来,师妹只是想随便玩玩我而已,是我会错意了,方才你我之间说的所有话,行的所有事,师妹都不必放在心上,就当我从未来过。”
慕昭然惊愕抬眼,伸手想要去抓他的袖摆,急忙解释:“我没有,我、我只是……”
好吧,她确实不太想负责任,不管是游辜雪还是阎罗,她都不想承受他们感情上的枷锁。
“真想再买两只食爱蛊,给他俩一人种上一只。”慕昭然如是想着,心里暗暗叹息。
她明明早就知道,游辜雪不是那种可以随便乱亲的人,却还是忍不住亲了他,这的确怪她。
游辜雪躲开她的手,再次往后退了一步,抬手破开虚空,疏离道:“我还有任务在身,不能在此久留,师妹刚得了一枚星石,需要好好炼化它,还是尽快离开冰原为好。”
慕昭然见他的身形即将隐入裂隙,急得快要团团转,大声道:“我答应你就是了!”
游辜雪身形微一停顿,仍然没有回头,裂隙合拢,将他的身影完全吞没入风雪中,了无踪影。
慕昭然孤零零站在原地,一个人在寒风萧瑟中唉声叹气,恼怒地踢一脚地上的碎雪,嘟囔道:“明明都答应他了,怎么还在生气。”
她回身摸了摸自己石相庞大的脑壳,眼中透出迷茫,“你说,他到底在气什么?”
明明他自己也很舒服。
石相歪过脑袋,张口吐了几团煞气在她手里,随后闭上眼睛,周身煞气收敛,身形缩小,归入丹田。
冰原之上寒雾弥漫,暴风雪使得灵气紊乱,慕昭然还没有游辜雪那么熟练行走虚空的本事,只能坐上石杵往冰原外飞去。
一边分出一缕神识渡入石相留给她的那几团煞气,没过多久就被吓得脸色煞白,花容失色。
因为,石相吐给她的,无一例外全都是些因爱生恨、又爱又恨、恨海情天、不死不休,最后都不得善终的旧日事迹,比她从话本子看过的所有故事都还要凄惨万分。
让人看一眼绝情,看两眼断爱,看三眼就想削发出家去。
慕昭然悻悻地挥散手里煞气,闭上眼睛,神识沉入丹田,指着石相气鼓鼓道:“你这是在犯上作乱,恐吓主人!”
石相双眼紧闭,沉默以对。
慕昭然按照进来时的路线,出了冰原,竟然意外地撞见了一个人。
祝轻岚见到她,立即飞身迎上来,视线上下打量过她一圈,问道:“你没事吧?”
慕昭然奇怪道:“你不是走了吗?”
“当日那番情景,离枝也是万不得已才会启动传送阵离开,她也并不放心留下你一个人,所以留我在此等着。”祝青岚飞近她身边,继续道,“离枝先送云霄飏回天道宫了,也好去请土宫夫子前来寻你。”
慕昭然没想到,她都那样与他们作对,破坏了云霄飏的好事,叶离枝竟还记挂着她。
她果然还是这么心胸宽广,不计前嫌。
慕昭然道:“我没事,如果真有意外,我自会主动求救。”她可贪生怕死得很。
祝轻岚与她同行了一段距离,鼻尖微微一动,面露几分古怪,摸一摸鼻子,问道:“殿下是向行天君求助了?”
慕昭然瞥见他的表情,蹙眉道:“怎么?”
祝轻岚道:“你身上有他的气息。”
慕昭然:“……”你究竟是狐狸还是狗?
祝轻岚想起在宫门考核的擂台上,与她对决时所发生的事,他一直不太确定慕昭然是什么时候挣脱他的狐媚术的,是以也无法断定,她在台上时,所表现出来的反应是真是假。
便也无法断定她和游辜雪真正的关系。
但现在,倒是有点确定了。
祝轻岚自觉他终于抓到了一点慕昭然的把柄,狐眼一眯,好奇问道:“行天君知道殿下心里还有其他八房心上人吗?而且,他还只能排第二。”
慕昭然盯着他,认真地开始思索,如何扒了他的狐狸皮。
第102章
祝轻岚浑不怕死地继续道:“说起来, 殿下之前不是还想收在下当第九房小妾吗?那我以后见了行天君,该怎么称呼他?”
他倒是见过凡俗中有些勋贵人家的后宅里,妻妾成群, 不管私下如何勾心斗角,表面上都会装得和和美美, 彼此姐妹相称。
祝轻岚琢磨了须臾,戏谑道:“若以排行相称的话, 该唤他二哥哥?”
只唯一让他不解的是,以行天君那样的人,如何能容得下她心里还有别人?
什么鬼的二哥哥?!
慕昭然被他这个称呼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思及游辜雪离开时的模样, 就恨不得找根针来,把这死狐狸的碎嘴子缝起来。
她很不喜欢别人窥探自己的私密之事, 暗自揣度些有的没的。
慕昭然冷着一张脸, 并指从腰侧锦囊划过,一枚金色小剑从锦囊飞出, 浮在指尖, 问道:“我想, 你感受到的气息应该是这个吧?”
祝轻岚仔细一嗅, 一股凌冽之气扑面而来。
他惊道:“行天剑气?”
慕昭然勾唇浅笑,笑意不达眼底, 说:“答对了, 奖励你一剑。”
随着她的话音, 金色小剑中迸出一道电弧流光,噼啪一响,携着凛然剑威朝他击打过去。
化神剑势直逼面门。
祝轻岚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 慌忙御扇而逃,被游龙似的电弧追得漫天乱窜,惊声尖叫:“殿下饶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
慕昭然担心引来游辜雪,倒没有真的放出这道剑气,不过,只那一道细闪的电弧,就足够教训这只死狐狸了。
祝轻岚抽出脚下扇骨,一连与那追击而来的电弧碰撞数次,才削弱其上威势,等到电弧击穿扇骨,打到身上时,还是劈卷了他一头毛发。
他讪讪地收了扇子,虽然没受伤,不过面色难掩灰败,揪着自己干枯的发尾,阴阳怪气道:“他们剑修能分出剑气送人,还真是了不起。”
不愧是剑尊座下的两名亲传弟子,一脉相承,都喜欢拿剑气讨姑娘欢心。
行天君瞧着人模人样,孤高冷酷,原来跟他师弟一个德性。
慕昭然托着小剑,挑高纤细的眉梢,隐含威胁,问:“怎么?你还想要?”
祝轻岚连忙求饶,“不要了不要了,再要我这条小命就没了。”
慕昭然故作遗憾,嘲讽道:“胆子这么小?你不是还要到他面前去,叫他二哥哥吗?”
祝轻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双手合在脸前,继续作揖求饶,苦着脸道:“我跟殿下开玩笑的,我就算有九条命,也不敢当面去笑话行天君,祸从口出,这四个字,小狐狸还是学过的。”
慕昭然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天道宫,覆雪殿。
封闭的洞府之中,只摆了一张坐席,席前一张矮几,几案左边垒着四五卷竹简,旁边放有文房四宝,几案右上角则摆置着一个一尺见方的小鼎,鼎内盛着一抔乌黑色的灵土。
灵土中有白光一闪而出,落到地上,化出一道颀长身影。
这是游辜雪平日闭关静修之所,之前与九尾狐的胡娘子交战,虽然擒拿住她,他也受了不轻的伤,是以,法尊允了他一些时日,闭关疗伤。
至于后续审讯九尾狐之事,则交给了灵尊。
这一次前往冰原,是他避开三尊耳目,私自出宫前往,回来时自也悄无声息。
木傀虽然损毁得面目全非,但游辜雪与木傀的五感尚未完全断开,听到从木傀残缺的听觉里,传来的只言片语,他眉心一皱,猝然偏头吐出一口血来。
第二,原来他依然还是那个退而求其次的第二。
游辜雪自嘲地低笑出声,滑坐到簟席上,任由嘴角血珠淌落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