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然警觉道:“你上次既然能帮我借叶离枝的运,说明这并不违反你的任务规定, 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你就算惩罚我,我也不会放弃的。”
既是重生改命, 若她还像前世那样狼狈落败, 那还改个屁的命。
系统无言,它现在同样受人所制, 已不能像最开始那样, 想如何拿捏她, 就如何拿捏她了, 它都有许久未给她发布任务了。
过了好一会儿,系统才道:“你身为南荣圣女, 从小接受的都是正统教育, 怎么会这种阴损的邪术?”
慕昭然哼道:“因为我是恶毒女配呀。”恶毒女配当然都是暗戳戳的。
更何况, 谁叫她前世有一个专修邪术的阴毒丈夫呢?
阎罗做什么事,都不会避讳着她,慕昭然跟在他身边十年, 多少也见识过他的一些手段,她身中噬灵引,只是不能修炼,见得多了,自然也记住了一些。
慕昭然看着匣子里的影土,这些土皆是云霄飏亲自从他自己的影子里取出来,十二个时辰的影子,再加上他的头发,合以心头血和八字,炼制成傀儡,借他一天的运道,应当足够了。
也亏得前世,云霄飏最后为了对付阎罗,来与她假意迎合,当时为了取信于她,甚至愿意交付自己的八字。
她验证过他的八字,云霄飏并未在此事上欺骗她。
慕昭然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昏了头似的相信,他当真愿意与自己成亲。
所有东西齐备,现在,就只差心头血了。
这个血可不好取。
慕昭然万分头疼,设想了许多办法,都很难施行,便暂时没有轻举妄动。再加之,她明日若再不去土宫,二师姐恐怕就得拎着石锤直接上门来捶她了。
覆雪殿中,游辜雪掬起一捧清水,洗尽了指尖的泥污。
他确实没想到,慕昭然缠着云霄飏三日,让他帮着四处寻找灵土,竟是为了借他的运。她还真是聪明,这种夺运之术,他前世只在她面前提及过一次,她竟然就记住了。
夺运之术,还得需要云霄飏的心头血不可。
第二日一早,云霄飏从霄云殿中出来时,一眼便看见了等在青石台边的人。他诧异了一息,快步走上前,喊道:“师兄,你在等我么?”
游辜雪回过身来,“我之前听你说,你今年想要通过金带考核。”
云霄飏颔首,坚定道:“我一定会努力的,过了金带,以后我也能多多帮衬师兄,免得你每次出任务总是单打独斗。”
当初见着师兄负伤归来,他至今还因自己帮不上忙而觉惭愧。
游辜雪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来试剑台,让我看看你的长进如何。”
云霄飏喜出望外,他以为师兄将要入问心台,必定要专注自我,就算平日修炼遇到什么疑惑,也不敢拿去打扰他,现在他主动提出要指点自己,云霄飏自是高兴。
只是……
云霄飏稍作犹豫,游辜雪看出来,问道:“怎么,你有别的事?”
“没。”云霄飏道。
他出门来原本是打算要去找叶离枝,那日在试剑台离开后,慕昭然日日掐着点来找他,他答应之事不好反悔,只能先陪她寻找灵土,以致还没能抽出时间再去见见叶离枝。
不过,也不急于这一时。
剑尊座下两名亲传弟子要在试剑台上切磋,这个消息传出去,自然吸引了很多剑修弟子前来观摩学习,试剑台下很快围满了人。
游辜雪并未立即唤出行天剑来,只并指凝出一道三尺剑气,对云霄飏道:“不必有所保留,出全力。”
云霄飏点了点头,奉天剑锵然一声出鞘,持剑向他攻去。
凌厉的剑气从台上扫荡开,逼得台下众人不住后退,只不过片刻,台上二人便已过了百招。
游辜雪大多只是防守,偶尔出手反击,指尖掠过奉天剑刃,每一次出指,都点在云霄飏的破绽之处。
再由闪烁的电弧牵引着奉天剑的轨迹,引导他如何避免这个破绽,或是被对手击中破绽后,该如何回防,才能化破绽为时机,趁机反攻。
云霄飏也算是被师兄手把手指导长大,对他的引导自是一点就通,随着过招,经脉里凝滞的剑气越来越顺畅,剑术也越发流畅。
剑台之上,剑光闪烁,两人身形迅疾如风,几乎只见残影,到后来,剑台下许多人都已经看不懂他们的招式。
同一时间,慕昭然还在土宫里跟二师姐切磋。
经过一段时间的对战,她的战斗也渐渐有了条理章法,再加上偶尔迸发的一些出其不意的招数,慕昭然已经能在楚禹手下撑上一段时间,不再像最初那样被二师姐压着打。
楚禹对她的进步很满意。
如此又过了三日,慕昭然才听说了剑尊两位亲传弟子每日在试剑台比试的消息,她立即抛弃二师姐,直奔金宫。
慕昭然赶到试剑台下时,这座剑台四面都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除了前来观摩学习的金宫剑修,还有不少其他学宫的弟子前来看热闹,就连试剑台外的树杈上都站了人。
慕昭然挤了半天,都没能挤进去,一气之下直接从锦囊里掏出一大把灵石,一边往人手里拼命塞灵石,一边往里挤,“借个道借个道……”
灵石开道,还是很有效的。
慕昭然终于挤进了内圈,她一抬头,正好望见剑台上的游辜雪。
游辜雪着一身白衣,长身立于剑台之上,抬手往后,从脊骨里拔出行天剑,翻手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剑上电弧噼啪作响,冷然道:“我会压住三成灵力,维持与你同等修为,前面三日为指导,今日便验你成果如何。”
慕昭然听到身旁剑修兴奋道:“太好了,行天君终于出剑了,不知道奉天君今日还能在他师兄手下坚持几招?”
周围吵吵嚷嚷,还有人暗地里打起了赌约。
慕昭然听着周围乱糟糟的议论,很快听明白,前面三日游辜雪并未出剑,大多防而不攻,是为指导师弟,所以两人过招比较温和,有来有回,能打上个把时辰,在剑台下观摩的弟子也能从中受益。
就跟二师姐教导她是一样的吧。
今日是验收成果的时候,游辜雪自然不再留手。
台下议论纷纷,台上的两人却是淡定,云霄飏持剑行礼,郑重道:“我定不负师兄所望。”
两人正式出剑之后,剑台下反而没了声音,满场寂静,只闻剑啸争鸣。
慕昭然在剑道一途果然愚钝,前世就算学了五年剑,如今观他们二人战斗,还是很快就被那漫天交织的剑光晃得眼花缭乱。
她努力睁大眼睛望着台上,但他们的动作实在太快了,让她很难跟得上,看了一会儿,她就忍不住想打呵欠。
身边忽然有人挤过来,小声唤道:“殿下。”
慕昭然回头,盯着来人看了半天,想起来他的名字,“玄机阁,秋道远?”
“是我是我,殿下竟然还记得我。”秋道远受宠若惊,手里还宝贝地捧着两块灵石,正是方才慕昭然买道时随手塞进他手里的。
慕昭然有些意外,以往秋道远见着她,那是能躲则躲,好似生怕她张嘴找他还钱,没想今日她都没注意到他,他反而自己凑上前来。
她凉凉道:“毕竟,玄机阁主还欠着南荣好大一笔灵石,我自然得记着点。”
秋道远讪讪笑了笑,眼珠子来回转一转,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地夸赞道:“多亏了南荣陛下当年远见卓识,慧眼识珠,愿意慷慨解囊支持我们阁主,帮助玄机阁渡过难关,我玄机阁上下左右无不感恩陛下和殿下之恩。”
剑台上电光噼啪一闪,一道炽烈的电弧凭空成型,化作游龙,横空扫过。
慕昭然转回头去,瞳中映着闪烁电光,即便她看不明白内里门道,此时也分辨得出场上局势,已经有了胜负倾斜。
云霄飏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了。
慕昭然听着耳边秋道远的废话,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秋道远从袖中取出一幅手肘长的卷轴,殷切道:“是这样的,年末之时,我回了一趟宗门,我们阁主她老人家又研制出了一样新的机关器械,需要投入些灵石试验……”
秋道远当初入天道宫,就是带着阁主的厚望来的,阁主完全不指望他能在天道宫做出什么丰功伟绩,只希望他能为玄机阁多揽一些慧眼识珠的伯乐。
他过完年回来之后就一直拿着图纸四处找人推销,奈何他们阁主大名鼎鼎,还愿意上当的冤大头是少之又少了。
今日得见南荣圣女的财大气粗,这才见机凑上前来,死马当作活马医,想要再试一试。
慕昭然心思根本不在他身上,也根本没听他说了什么,随手抓住卷轴往锦囊里一塞,敷衍道:“行,我知道了,等我回头看看。”
恰在这时,剑台之上,胜负落定。
游辜雪一剑横扫,劈开了云霄飏手中剑,行天剑长啸一声,剑尖直逼他的心口而去,就在众人惊骇之时,游辜雪手腕一翻,调转剑刃,用剑柄击中了云霄飏心口。
云霄飏心口大震,被从剑台上击飞下来,摔落地上,正好就在慕昭然几步远外。
她本来都要和其他人一样往后退开了,忽然见着云霄飏捂住心口,吐出一口血来。
慕昭然双眼霎时一亮,一把扯出别在襦裙上的手帕,扑到云霄飏身上,一边给他擦血一边颤声泣道:“云师兄,云师兄,你没事吧?你吐了好多血,你别死啊……”
云霄飏本来都要坐起来了,又被她嘭一下给压回地上。
慕昭然沉沉地趴他胸口,泪如细珠,说哭就哭,捏着那团甜腻香粉的手帕捂在云霄飏脸上,叫他忍不住又多吐了两口血,眼前一阵阵发黑,差点直接晕死过去。
人群寂静,全都被这一幕惊到了。
剑台偏僻一角,叶离枝满脸担忧,急着想要过去,被身边人一把抓住。
祝轻岚挑了下眉,似笑非笑道:“小阿枝,你过去做什么?他那里现在可没有你的位置呀。”
慕昭然用了全身的力量趴在云霄飏身上,还在嘤嘤低泣:“云师兄,你别吓我,你快醒一醒啊。”
“殿、殿下,你……你压着我的伤……”云霄飏在她的香帕之下,艰难喘气。
他就算不死,也快被她捂死了。
幸而此时,一柄归鞘的长剑横插过来,托住慕昭然的臂下,硬生生将她从自己身上给抬了起来,云霄飏身上一轻,香帕离口,终于能顺畅地喘上一口气来,朝自己师兄投去感激一瞥。
游辜雪看一眼慕昭然手里浸染得通红的手帕,冷声道:“师妹,你再哭下去,他才会出事。”
慕昭然眨掉眼里的泪,莫名有些心虚,“……”
一不小心,演过头了。
第71章
毕竟是对师弟的切磋指导, 游辜雪并未真的下重手,最后一刻只暗中用了些巧劲,逼出他的心头血。
云霄飏吐过血后, 打坐静修了片刻,体内紊乱的剑气便也平复下来, 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如常。
趁着试剑台下乱糟糟的,无人再注意她的时候, 慕昭然默默退出人群外,回了竹溪阁中,命人取来一碗清水,将染血的手帕浸入水中。
又将云霄飏那一缕发丝烧化成灰, 和影土混做一起, 用血水调和。
她关起门来,足足耗了一天一夜, 才制出一个巴掌大的傀儡娃娃, 小心封好了,将它谨慎地收好。
慕昭然灵力耗尽, 躺在床榻上放空时, 脑子里才开始回转起游辜雪在试剑台上飘逸出尘的身影。
这件事顺畅得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简直就像她瞌睡来了, 游师兄就给她递上枕头,让慕昭然都忍不住怀疑, 游辜雪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才故意弄这么一出来。
可行天君又怎会是这样假公济私之人?单单如此揣测, 都觉得亵渎了他。
考核在即,师兄指点师弟,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