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原本就是玉青时的东西。
后来又被他赎了回来。
连这个都还给他了,可见玉青时还真是做好了两不相欠,此生再也不见的准备。
就连那一碗下了药的水也不知准备了多久,的确称得上是算无遗策了。
宣于渊红着眼盯着那玉佩看了良久,怒极生笑,劈手把玉佩从甲一手中夺了回来,一脚踹开了玉青时的屋子。
屋子里一切如故,光是用眼睛看,其实看不出什么变化。
因为那人走得干脆得很,除了银钱大约一样多的也没带,屋子里的摆设也还维持着之前的原状。
早就想好了的,结果这些日子还装模作样地折腾他,让他蹿上爬下的收拾大蒜辣椒八角果!
他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可是人呢!
宣于渊面沉如水地掀起床上的被褥四处翻找,不出所料,什么也没有。
除了下了药的那一碗水,玉青时连只言片语都没给他留,像是笃定了什么似的,决然得仿佛是往宣于渊的心口捅了一把生涩的刀,连皮带肉搅得他哪儿哪儿都炸着生疼。
引以为傲的定力在被扔下的瞬间彻底化作飞灰,流窜到四肢百骸的血轰隆一声全都冲到了头顶,点得脑子里哗哗哗地炸响一片,再三压下去的怒火瞬间失控,逼得宣于渊不管不顾地朝着墙角的柜子狠狠踹了一脚。
那柜子本就是用边角料打的,又在屋子里摆了多年,朽得很。
一脚踹下去立马就散了架,倒在地上成了一地碎片。
碎片中滚出来一个不大的小匣子,在满地狼藉中显得异常刺眼。
那是宣于渊回到秦家村时,用来装木簪的盒子。
里头的每一支簪子都是他亲手做亲手磨的,他甚至记得每一支簪子上的花样。
玉青时连这个都没带走。
他用心给的东西,那人一点儿都不稀罕。
宣于渊两眼通红定定地盯着那个盒子看了半晌,少顷在胸腔中激烈翻涌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些许,促使着他迈步走过去,弯腰把盒子捡了起来。
咔哒一声轻响。
出人意料的是,盒子里头竟然是空的。
看着空荡荡的盒子,宣于渊的呼吸骤然快了几分,他失手把盒子往地上一扔,蹲在地上开始仔仔细细地翻屋子里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
玉青时是个性子仔细的,也忍不了脏乱。
什么东西摆在何处,都是有定数的,绝对不会随意乱扔乱放。
可他在屋子里掘地三尺找了数遍,都没找到任何一支出自他手的木簪。
那些木簪不值钱,可玉青时全都带走了。
意识到这一点,宣于渊燃到快炸裂的心轰然落回了肚子里,大起大落之下甚至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木着脸呐呐好半天都没能回魂。
那人并非是一点儿不念他的好。
他说那都是亲手做的。
她全都带走了。
宣于渊失控的往后跌了几步,咚的一声跌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强忍焦躁用手重重地捂住了脸。
既然是想彻底甩开我,拿走我送的东西算怎么回事儿?
若是心里还存着半分不舍,那为何又要走得如此决绝?
“是你不管不问先把我从河里捞起来捡回家的。”
“是你先招惹我的。”
“招惹了我还想全身而退?”
“这世上哪儿有如此轻巧的事儿?”
“玉青时,你给我等着!”
第212章
宣于渊大怒发威,非同小可。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深渊之处,无数藏在暗处的人得了上峰指令,见到了几幅绘着人像的图纸。
玉青时容色惹眼,若是想避人耳目,定会设法遮掩,甚至不会在人前露脸。
可她带着的几人就没有这样的顾虑,不管是去了何处,总是要露面的。
只要找到了跟她一起的人,顺着就能找到玉青时了。
数不清的人在暗处而动,无声无息的暗潮随之掀起。
而不管发生了什么,此时的玉青时都察觉不到。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泄露了多少,却也能想到或许会有人抓了船夫前去问话。
船夫是为银子办事儿,自然不能指望他的嘴能有多严实,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船夫把自己送到真正想去的地方。
船上的秦老太和元宝仍未清醒,甚至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被接连换了三次船。
第一个载着她们的船夫被宣于渊抓到时,换乘的船已经改了方向,不再是顺流而下,而是逆流往上。
宣于渊踩着落下的夜色赶到第一个船夫指的地方,看到空无一人的码头,眼神沉沉暗暗咬紧了牙。
身后跟着的唐林等人还没下船,就听到他阴沉沉地说:“不是这里。”
唐林陡然一惊,难以置信道:“难不成那个船夫撒谎了?”
“不是。”
宣于渊烦躁的捏着鼻梁摁了摁,因为过度上火嗓音都哑了几分。
“这里距秦家村只有两个时辰的路,她绝对不会选在这么近的地方落脚,这是障眼法。”刚抬起脚的唐林闻言表情空白,满脸绝望地张大了嘴。
这到底是哪儿来的精怪?
这作弄人的花招怎么还层出不穷的啊…
宣于渊没理会身后众人面上龟裂的崩溃,蹲在船头默了许久,哑声说:“她大概率会在这里选择换乘别的船,去查!”
“半个时辰后重新出发!”
玉青时虽是没露脸,可一行人的特征很明显。
哪怕是费心隐藏,还是不能彻底藏住身后的尾巴。
一刻钟后,唐林抹着头上的汗蹦上了船,手里还拎着一个看起来表情极为惊恐的大叔。
这大叔是个胆怯的,不等宣于渊开口问,自己就战战兢兢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一遍,指了个方向,哆嗦着说:“那个姑娘说是想去罗河码头,我就把人送过去了…可是…可我真的不知道她们是逃犯啊…”
他见这么多人声势浩大地在寻人,误以为自己送了逃犯逃跑,吓得脸上都没了人色。
宣于渊被他的话逗得扯了扯嘴角,讥诮道:“那你可就说错了。”
“她可不是什么逃犯。”
大叔懵得两眼发直,呐呐道:“那…那是什么?”
“难不成是偷了主家东西的奴婢?”
这么一想他顿时就更慌了,宣于渊怒极冷笑,从牙缝中往外蹦字。
“奴婢?”
“你可太看得起我了。”
“她是我祖宗!”
大叔…
这话是怎么说的?
唐林嘴角抽抽咽了口干巴巴的唾沫,低声说:“三爷,那咱们现在继续追?”
宣于渊冷冷道:“追。”
“她肯定不止换一次方向,让人留意所有可疑的动向,一丝一毫也不许放过!”
宣于渊和玉青时相识的时间虽是不长,可不得不说,对放在心上的人他的确是很了解的。
起码他虽是没想到玉青时会果断扔下自己,却大致猜到了玉青时可能的行为轨迹。
玉青时的确是不止换了一次方向。
准确地说,她甚至还谨慎到把人分散,分头行动。
秦老太和元宝还晕着,只能由她带着。
春草自己一个人倒是没什么问题。
次日正午,玉青时和春草准时在岸边汇合,短暂的停留后,她给昏睡了一天一夜的秦老太和元宝喂了解药,没顾得上跟两个很是茫然的人解释什么,简单地交代了一下,就把人分头塞上了两艘不大的渔船。
她带着元宝走。
春草和秦老太一道。
她们雇佣的船会沿着河道一路往上,再次路过秦家村,奔赴往下一个地方。
元宝睡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醒来就被塞上了船,不等开口问话就被玉青时往手里塞了个凉了的烧饼。
等他把烧饼啃完,马不停蹄地就开始晕船狂呕。
死去活来的吐了一番,往日精力旺盛得像个小牛犊子的元宝也彻底没了嚣张的精气神,软趴趴地倒在玉青时的怀里,嗓音含糊:“姐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于渊哥哥呢?”
“于渊哥哥不跟我们一起吗?”
听到那人的名字,玉青时的眸光不自觉地闪了闪。
她心情复杂地伸手拍了拍元宝苍白的小脸,笑声轻到几乎听不清。
“你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