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公公暗暗在心里讥笑出声,面上却是一副恭敬又敬佩的虔诚。
他满脸堆笑地说:“殿下如此纯孝感天动地,皇上知道了一定会很心中大慰的。”
“您放心,奴才一会儿就按您说的去办,保准给您把处处都办好了,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太子满意地点点头,随手接过身后宫女手中的帕子的同时还顺势捏了捏宫女的手。
在宫女娇羞不言的同时,太子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皱眉说:“庄子那边办好了吗?”
“人死了没?”
第513章
许公公一点儿也不迟疑地说:“有您的吩咐,奴才怎敢让她多活一日?”
“昨儿个就让人送了东西过去,只是到底是不好下太明显的手,奴才特地选了种要命不急的,一日两日察觉不出来,可不出十日,定能送她上路。”
太子听到十日这个期限不是很满意地抿了抿唇,声调也莫名沉了下去。
“再有两日便是秋祭大典,十日,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许公公苦笑着说:“殿下,秋祭大典是何等重要的事儿,过两日不光是礼亲王等贵人要来,就连定北侯府的人也要来,要是在这种时候定北侯府出来的姑娘死了,那岂非是太过惹眼了?”
“而且秋祭大典那日对您而言极其重要,无论如何都不能为了这么一条无足轻重的命给您添了晦气,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见太子板着脸不说话,许公公好声好气地哄着说:“殿下尽管放心就是,奴才命人去送东西的时候,还特意安抚了那位贵人,她都把您说的话记在了心里,一回去就吩咐了庄子上的人给自己找了个远远避开人的僻静之处,绝对不会被任何人察觉的。”
许公公的事儿办得虽然和太子心里预想的有出入。
可不得不说,许公公的话也的确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迟疑了片刻才带着不悦说:“既然是要晚些才死,那就务必在她死之前确保她的嘴是闭紧了的。”
“要是她敢说出半句对孤不利的话,当心你的脑袋!”
许公公一本正经地跪下叩首,认真道:“奴才遵命。”
“定不辜负殿下所望。”
太子入住行宫一个多月,一点儿正事儿没做,整日都在享乐贪色。
随着秋祭大典临近,他也总算是找到了一些忙活的正经事儿,行宫这边的动静也通过特殊的渠道传到了皇后的耳中。
得知玉雅莉还没死,皇后面色沉沉地拉下了脸。“话都传出去多久了,行宫那边的人到底是怎么办的事儿?这个碍眼的脏东西为什么还活着!”
被皇后喷涌而出的怒气震慑,殿内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纷纷以最快的速度跪了下去。
“娘娘息怒。”
“不是奴才等人不作为,只是人不能死在行宫脏了殿下足下的地,死在秋祭之前也是晦气,故而许公公采用的手段相对和缓,想着等秋祭大典过后再送她上路,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据奴才所知,定北侯府的侯夫人已经于昨日派人去庄子上想把人暂时接回侯府,可那位姑娘却躲了起来,只说是不想回,连侯夫人派出去的人都没能见着她本人。”
“那人现在一心想避开侯府的人,等着秋祭大典过后被殿下接回东宫,此刻定北侯府的人已经在庄子上了,要是在这种时候出了点儿什么事儿,一定会传入定北侯的耳中,那样的话对殿下和娘娘不利啊。”
太子和皇后眼下的处境可谓是寸步难行。
实在是禁不起再有任何风波了。
可一旦玉雅莉的死被归结在太子和皇后的身上,对他们岌岌可危的名声而言,的确会是要命的打击。
皇后脑中转过念头无数,终于在爆发之前强行把翻涌的怒气压了下去。
只是想到庄子上藏着这么一个人,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许全已经下手了?确定这人不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发抖的太监捕捉到她缓和了不少的口吻无声松了一口气,死死地把脑袋叩在地面上,低声说:“回娘娘的话,许公公每日派人送过去的东西是添了东西的,虽说一时不致命,可最多不过十日,就算是大罗金仙在世,那人也是必须要入鬼门关的,活不了。”
“而且据奴才所知,那人现在满心满眼惦记着的都是殿下的吩咐,将殿下说的话奉若神谕,丝毫不敢违背,绝对不会出岔子的。”
皇后听到这里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无声松了下去。
只是眉心的结还是怎么都散不开。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去告诉许全,这事儿要是没办好,不光是他别想活了,就连他的全家老小,全都得下去陪他!”
“是,奴才遵旨。”
万和行宫。
许公公从小太监的口中听完了转述的话,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灯火通明的大殿,神色变得莫名复杂。
他没虚报假报,也的确是暗中对玉雅莉下了手。
只是这人绝对不会死得悄无声息。
就像是太子的念想也绝对不会如愿一样。
注意到他的沉默,小太监难掩紧张地吸了吸鼻子,强忍住恐惧小声说:“公公,这…”
“别怕。”
许公公气定神闲地吹了吹不知什么时候落在掌心中的飞絮,漫不经心地说:“两日后的确是要起风浪,只是不管那风浪再大,那也都是与咱们无关的。”
“只管等着看热闹便好,别的无需担心。”
皇后是太子生母,是母仪天下之人,想要他全家老小的性命的确不是难事儿。
只是再过两日,皇后自身难保眼看着太子彻底被废在万和行宫,自顾不暇之下只怕是再也不会有闲心找他算账的,压根就用不着担心。
轻描淡写地把小太监的惶恐安抚下去,许公公看着他稚嫩到过分的脸,想到自己家中的幼弟,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
他把手搭在小太监的肩上,低声说:“孩子,别怕。”
“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行宫也是人间炼狱,可炼狱之外,总是有人能活的地方的。”
“等此间事儿了,我就为你和跟你一起的几个小娃娃求个好的去处,那里的主子不磋磨人,不会打罚奴才为乐,也不会不把奴才的命当命,捱过这几日,你们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小太监惊疑不定地吸了吸气,四下看了一圈确定无人之后才小心翼翼地用气音说:“公公说的,是端…”
“嘘。”
许公公捂住他的嘴打断他的话,凑在他的耳边用耳语说:“不管是在哪儿,总该都是比在眼下强的。”
尽管都是伺候人的命,可到了别处,或许命就是命了呢?
许公公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小太监的肩,说:“别怕,按我说的做,明日入夜后把殿内的经文全都换了,太子不会察觉的,等后日事成,你就能离开这里了。”
太子不是想借着自己亲手抄录的经文向皇上表孝心和忠心吗?
可要是这被抄录后还挂在神像前日夜祈福的经文内容,不是忠孝之言,而是不忠不孝的忤逆诅咒呢?
许公公眯起眼看了看不远处的太子寝殿,眉眼间陡然添了一抹说不出的微妙。
他突然也开始期待从未被期待过的秋祭大典了。
只盼着这场难得的热闹,王爷会喜欢才好…
第514章
秋祭大典前一日,定北侯府。
玉青时看着准备要出门的侯夫人,眉心拧出了一个不明显的小疙瘩。“今日这么大的雨,夫人何必赶着这一时出去?要不还是等雨停了再说?”
自两日前汴京就开始下大雨,天儿就跟漏了似的,雨势始终不见变小。
侯夫人原本是打算前日出去的,可谁知被大雨耽搁了,一拖就愣是拖到了现在。
她听到玉青时暗藏担忧的话无奈一叹,说:“明日便是秋祭大典了,今年地点定在了咱家的庄子上,万事都不可疏忽,否则那就是大不敬之过。”
“虽然说大小安排也都吩咐下去了,可我也本该亲自去看看,只是这几日家里琐事太多绊住了脚,今日再不赶着去瞧瞧,那就是彻底来不及了。”
其实大典的事儿自有礼部的人操持,压根就用不着侯夫人操心。
她今日冒雨外出,为的也不是大典之事。
派去接玉雅莉的人是自己回来的,听说连玉雅莉的面儿都没见着。
庄子上伺候玉雅莉的人也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一问就说玉雅莉自到了庄子上后就一直都把自己关在远避开人的小院里,吃喝都是由人准点儿送到院子前,连门都不能进,这么长时间了,除了贴身伺候的那个婆子和丫鬟,谁都没见过她本人的面儿。
庄子上的人都当她是把自己关在小院里守孝养病,可侯夫人听完了却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
玉雅莉现在住的地方过分偏僻。
要是谁去了她都不许进去的话,哪怕是人什么时候不在了,那也没人会察觉。
想到这一点,侯夫人就怎么都坐不住了。
眼看着说话的功夫侯夫人就在身上披上了避雨的蓑衣,玉青时颇为无奈地顿了顿,只能是说:“今日这雨只怕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出城前往庄上的路多是泥泞,就算是乘车,脚程也比平常的时候慢了一倍不止,夫人这个时辰出去,一会儿大约就赶不及回来了。”
在庄子上住上一夜本也不算什么。
可问题是,明日就是万众瞩目的秋祭大典。
为了能在晨起最早的一刻赶到庄子上,礼部的人今晚上就会前往安排打点。
侯夫人身为管家内眷,是不能出现在这种场合的。
侯夫人听到这里明显一愣,随之而来在脸上浮出的就是言语难拟的焦灼和烦躁。
“说来也是我大意了。”
“早知道这送出去的人如此难接回来,我之前就应该多派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过去,直接把人捆了送回来,也省得眼下还多了糟心!”
侯夫人一贯的好性子,难得有如此恼怒的时候。
听出她话中的气急,玉青时哭笑不得地勾了勾唇,不紧不慢地说:“其实您也不必为此上火。”
“三妹妹不是不愿意回来吗?您之前派人去接她不愿,今日您亲自冒雨去了,她也不见得就会给脸,您又何必折腾这一趟徒增烦恼?”
“要我说,要不您就直接派几个婆子和护卫过去,将她现在住的小院看守好了,确保明日她不会跑出来不就行了?”
见侯夫人似有动摇之色,玉青时不动声色地开始润色:“三妹妹说到底只是个姑娘家,身边又没有用得上的得力人,纵然是腹中有万千玄机,在重重看守之下也是寸步难行的,其实不必过分担心。”
玉青时说的其实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