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邢立骁的车送去喷漆了,明天早上只能步行送希希去上学,余兰英可不认为张涛愿意走路。
但她刚说帮薛静送了一回孩子,直接拒绝显然不太合适,便说:“可以是可以,但我家的车不在,明天只能走着去学校。”
“车不在?”何秀芳愣住,“你们那车不是刚买的吗?怎么突然就不在了?”
“立骁把车送去喷漆了,这两天都拿不回来。”
何秀芳面露狐疑:“刚买的车为什么要喷漆?你不会是不想帮忙,糊弄我吧?”
余兰英气笑了:“我们回来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当时我们根本没有开车回来,我总不可能提前知道你要找我们帮忙,特意把车送走吧?再说帮你送次孩子不是多大的事,我还不至于为了不帮忙编出这种瞎话,是真是假,等立骁把车开回来,你自然能看到,不过……”
“不过什么?”
“你都这么想我了,我不能白担这种名声,以后帮忙接送孩子这种事,请你找别人。”余兰英说完便送客,“茶冷了,你走吧。”
何秀芳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见余兰英直接赶客,脸色沉了下来,也不再试图解释,起身就走。
但走出门,何秀芳就后悔了。
明天蹭不到车,可以过几天蹭嘛,现在好了……一没留神把人给得罪了。
但何秀芳又觉得余兰英脾气实在是太大了,自己不过随口一句,她就那么上纲上线,也太小气了。
再想到儿子,还是头疼。
可转念一想,何秀芳又觉得问题不大,小孩忘性大,没准明天早上,她儿子就忘了要坐货车的事。
要是明天早上没忘,她就说对门的货车送去修理了,过两天才能坐。拖上两天,他肯定会忘记,也省得她再用热脸贴人冷屁股。
……
隔天早上,余兰英夫妻果然是步行送孩子去上学,何秀芳也借此将儿子哄住。
之后几天,张涛果然像是忘了要坐火车的事,就算邢立骁把车开回来了,他也没再提这件事。
直到新一周的周一,厉泽再次坐上邢家的车去上学。
看到他上车,张涛突然想起何秀芳答应他的事还没做到,于是再次哭着闹着要坐货车。
何秀芳被闹得没办法,咬牙抱着儿子走向邢家停在路边的车,想再跟余兰英商量,让她带上自己儿子。
谁想还没靠近,邢立骁就发动了车辆,直接从她面前开了过去,徒留一阵汽车尾气给他们。
何秀芳僵在原地,磨着牙想,余兰英夫妻肯定是故意的!
她分明看到余兰英瞥了她一眼,但就跟没看到她这个人一样,视线没有任何停留。
这也就算了,余兰英转过头后还跟邢立骁说了句话,然后他就开了车。虽然她没听到余兰英说了什么,但想也知道是让邢立骁赶紧走。
余兰英肯定还在记恨前几天的事。
小气鬼!
何秀芳脾气上来,张口就想跟儿子说不坐他们家的车,但还没开口,她怀里的张涛就哭嚎得更厉害了。
不止哭嚎,他双腿还用力蹬了起来,狠狠踢到了何秀芳大腿,疼得她差点往下一跪。
好险稳住身子,将儿子放在地上,忍着痛试图跟他讲道理:“涛涛你也看到了,不是妈妈不想让你坐货车,是对门那家子不愿意搭理咱们。”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坐车!你之前说了让我坐车的!”张涛坐在地上,双手在空中挥舞,两腿也不停蹬着,边摇头晃脑边叫唤,“厉泽可以坐他们家的车,我为什么不可以?我就要坐,就要坐!”
何秀芳听出来了,问题出在厉泽身上。
通常来说,同龄的孩子比较容易玩到一起去,尤其是同性别的,更容易建立起友谊。
厉家条件好,刚搬来那会,何秀芳是有意跟他们处好关系的,所以会特意让张涛和厉泽一起玩。
但张涛性格霸道,在家因为父母偏心,姐姐不敢跟他争就没什么,出去以后却很难跟同龄小孩处好关系。
像厉泽,他们玩了两天就掰了。
何秀芳虽然想拉近两家关系,但两家做的生意没有往来,自然放不下脸面讨好对方。何况张涛跟人闹矛盾时,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儿子有问题,而认为都是别人欺负他儿子。
所以两人闹掰后,何秀芳跟薛静吵了一架。
这也是两家楼上楼下住着,却不怎么往来的主要原因。
其实刚开始,只有两家大人不相往来,小朋友忘性大,今天吵架明天就忘了,所以他们还是会玩到一起。
但张涛性格没变过,所以两人总是玩一会就吵架,玩一会就吵架。
次数多了,厉泽再没记性,也不爱跟张涛一起玩了。
张涛也是一样,但跟他闹矛盾的小朋友有点多,等他把周围小朋友都得罪了,又不想一起玩,只好厚着脸皮又凑上去。
可厉泽哪愿意搭理他?
受了几次冷待,张涛就把厉泽当成了自己在小区里最大的对头。
两人倒没再打过架,厉泽打定主意不理张涛后,就没怎么跟他说过话。张涛也不敢撩架,厉泽朋友多,个头也比他高,打不过。
他就是……总喜欢跟厉泽比较。
厉泽有的玩具,他一定要有。
厉泽有的零食,他也要吃。
还有这次,厉泽坐上了火车,他就哭着闹着也要坐。
搞明白原因,何秀芳连厉泽都怨上了,厉家又不是没车,他干嘛还隔三差五坐邢家的车去上学?
那又不是什么好车,至于吗?
肯定是上次看到她儿子闹了,故意的。
邢家那夫妻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余兰英在她面前说话多硬气啊,转过头却上赶着帮厉家送孩子上学。
真以为帮了忙,厉学军那老狐狸就能愿意把运输业务交给他们?
邢家的车开回来后,小区里的人就都知道他打算干什么了,何秀芳更是盯得紧,见他这两天总是早早回来,就猜他估计没接到业务。
而厉学军开的厂跟那些国营大厂没法比,但每天要出的货也不少,联系起来,余兰英夫妻对厉家人那么殷勤的原因,就很明显了。
虽然一切都是何秀芳的猜测,但她觉得这就是真相,她也是这么跟儿子说的:“你以为厉泽坐邢家的车是白坐的?那一家子精得很,送一次厉泽,他爸不知道要用多少业务还。”
张涛到底还小,没听懂何秀芳这话的意思,懵懵懂懂又理直气壮地说:“我爸也可以还他们业务啊,我不管,我就要坐车!”
儿子说的这个,何秀芳其实也想过。
她家生意虽然没那么大,需要用车的地方不多,但邢家那辆车开回来好几天,都不一定开张了。
她给业务对方,对方应该感激涕零才是。
但一想到余兰英对她的态度,她就歇了这心思,并打定主意,在余兰英向她道歉低头前,她是绝对不会帮着在丈夫面前说好话,给对门业务的。
可这些话,不好直接说出来。
何秀芳想了想说:“你想坐货车,等你爸回来,我跟他说一说,让他安排一辆车好了,邢家那车有什么好坐的,保不齐过段时间就得卖了。”
张涛被勾起好奇心,问道:“为什么要卖?”
“邢家没钱啊,你别看他们家来了沪市后买房又买车,实际上钱都是借的,为了这辆车,他们一家子不定背了多少债,欠了多少钱。”
何秀芳撇撇嘴说,“那两夫妻看着也不是个会做生意的,花钱还大手大脚,迟早要撑不住,卖车回老家。”
“欠钱不好吗?为什么要回老家?”
“欠钱当然不好,借来的钱都是要还的,有些欠钱太多的,最后还跳楼了呢,跳楼你知道吧?就是死了。”何秀芳解释说,“为什么回老家?当然是因为他们一家子都是乡下人,我跟你说啊,你平时少跟他们家希希一起玩,一个乡下姑娘,到城里住几天就以为自己是城里人了,不得行知道不啦?”
张涛没太听懂,一脸茫然地看着何秀芳。
他这模样看着虽然有点傻,但好歹不哭了,何秀芳觉得有效果,便继续说:“总之呢,你实在想坐货车,等你爸爸回来,我让他来安排。甚至你要是想,我还能跟你爸说,让他也买一辆货车,这样他以后也能多回来,免得总在店里窝着,忒辛苦。”
越说,何秀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又想起余兰英夫妻对外说的,他们那辆车总价是六万,比她以为的便宜不少。要是他们的搬家生意没做起来,厉家也不给订单,走到卖车那一步,也许她可以让丈夫把车买下来。
车不像房,到手就开始跌。
邢家又缺钱,说不定他们能谈到一个好价钱。
张文建和何秀芳不同,虽然也重男轻女,但他看张涛被惯成这样也很不爽,每次回来都要挑刺。
所以张涛一点都不盼着爸爸多回来住,一时沉默下来,再也不哭着闹着要坐货车了。
……
坐在车上的余兰英确实看到了对方,也不打算载她儿子一程。
刚搬进来的时候,她是希望能跟何秀芳处好关系的,一是何秀芳是她搬进来后认识的第一个人,二是这时候邻里关系亲密,来往比较多。
但认识时间长了,余兰英也渐渐看出自己跟何秀芳不是一路人,只是在起争执前,她始终希望能跟人和气相处。
所以有些时候,就算何秀芳说了不太中听的话,她也没太往心里去。
可不知道是她表现得太和气,让何秀芳觉得她好欺负还是怎么,在她面前,何秀芳姿态越来越高,说话也越来越没有估计。
上次来找她,说是请她帮忙,但话里意思全不是那样,好像她何秀芳开了口,她余兰英就得照办一样。
余兰英可不想惯出一个祖宗出来,干脆冷了脸,这两天碰到人也没再打招呼。
今天也是如此,看到何秀芳抱着儿子过来,余兰英就猜出了她想干什么,但她没打算帮忙,就什么都没说,任由邢立骁将车开走了。
认识有段时间,余兰英对何秀芳的性格也有了一定了解,想到了他们走后,她可能会心生不满,甚至在背后说坏话。
余兰英没太在意,人长在别人嘴上,要说什么她拦不住。
既然认清了人,以后少来往就行了。
但余兰英没有想到,大人之间的矛盾,竟然会影响到孩子。
下午余兰英到幼儿园接希希,到了小(二)班却没看见人,问过任课老师,才知道她和人打架,被叫去办公室了。
余兰英一听就愣住了,希希虽然没到人见人爱的程度,但她脾气不坏,长这么大没跟人发生过冲突。
到了新环境,也很快认识了朋友,每天都高高兴兴的,这是第一次打架。
虽然余兰英并不相信女儿会毫无缘由地跟人打起来,也很担心她受伤,但她没有失去理智,不至于冲老师大喊大叫,问了希希在哪间办公室就找了过去。
到了办公室,除了希希和小(二)班的班主任刘老师,余兰英还看到了一个熟人,也就是张涛。
张涛衣服凌乱,头发乱糟糟的,外表看着倒是没受伤。
希希也差不多,脸上抹了一把灰,扎好的头发也被扯乱了,但没有明显的伤痕。
尽管如此,余兰英还是仔细问了下,确定希希没受伤后,才问刘老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