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正确,你真是个聪明的女孩。”他又在她耳后落下一个吻。
“是处方药,但不是骨科医生开的,他吃了很长时间,都忘记这个是药物了。那么,问题来了,是什么药呢?”
他的气息像羽毛扇擦过她颈侧。
她躲了一下,侧身回头:“Ned!别卖关子了!”
她不由按住了心口,那里有仿佛一群人在跳踢踏舞。
他眼中闪过一丝懊悔,压下喉间的热意,轻轻抚着她的胸口:“抱歉,只是想让你也感受一下抽丝剥茧的乐趣。”
感到掌下的心跳慢慢平稳,他揭开了谜底,“是阿得拉,他有ADHD。”
他稍微往后一靠,和她拉开点距离,讲了一下发现的过程。
其实,联络员第一次致电,得到否认结果时,他有些沮丧。
可就在他仔细回忆实验流程时,那个男孩偶尔的抖腿、眼神乱飘动作突然提醒了他。
他要求联络员再次致电,询问对方是否服用增强专注力的药物,果然,对方马上回答,今天吃了阿得拉。
许瑷达不满地瞪着他:“这也不是你捉弄我的理由,而且,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我还要改算法呢。”
“不用改算法了,Ada,我们现在无法处理这个药物效应。”
他提醒道,“阿得拉是处方药,和曲唑酮一样,得重新设计实验,重新申请伦理审查,才能进行研究。”
她脸上的表情从气恼变成了错愕,是了,她忘了,这个也是处方药。
她像一个突然失去了瞄准目标的狙击手,呆呆地停在了楼顶上。
“所以,你当然可以睡一整个下午。”他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很显然,你休息得很充分,现在大脑很清醒。”
她推开他的手臂,从沙发上跳下来:“你烦死了,趁我不清醒的时候捉弄我。”
他也起身:“欢迎你随时捉弄回来,在我不清醒的时候。”
她气鼓鼓地回头:“少来!”
同样的事情,对他根本不是捉弄,他完全乐在其中,非常享受。
“好啦,去喝下午茶好吗?”他揽上她的腰,她却突然停住了。
“嗯?”他低头看她。
“Ned,你错了,我可以改算法,我现在就去。”
她的眼睛闪着光,像一只发现猎物的大猫,“我有一份之前的废弃数据,学校招募的普通学生,他也在服用阿得拉。”
晚上十点,梁思宇强行打断了捕猎中的大猫。
“Ned,我今天下午睡过了,我可以工作。”她在电梯里还在抗议。
他抿紧嘴唇:“我让你午睡是为了弥补之前的能量债,不是鼓励你继续熬夜透支自己的。”
她声音小了点:“再给我十分钟就好,我就能把那一段写完了。”
“我已经给了你十分钟保存代码。”他也不肯退让。
电梯门开了,她不情不愿地走回卧室,拉起被子,背对着他。
他默默躺下,关灯,摸摸她的背,可她还是不肯理他。
第二天一早,许瑷达醒来时,尴尬地发现,自己一直抓着的“被角”,居然是他的睡衣下摆。
她赶紧松了手,但他的手臂依然搭在她腰间,发现她醒了,居然顺势往上,按着她的背部,来回摩挲。
她的肩头也落下几只潮湿的蝴蝶,他贴得很近,带着不容忽视的热量:“别走。”
她推了一下:“我没走。”
她昨晚不是乖乖跟他下楼了吗?
“别躲我。”他的吻落在她的侧脸。
她偏过头:“哎,起床啦,你胡茬好扎人。”
接下来的每个晚上,许瑷达都在书房狂敲键盘,为新算法兴奋得要命。
不过,快到十点时,她会准时关机,回房洗漱。她可不想又被梁医生念叨。
到了周六,吃完午饭,他忍不住提议:“Ada,下午去博物馆逛逛吧?大都会布置了几个新展出。”
她摇头拒绝了:“我得写算法呢。”
“别骗我了,”他握住她的手,“你躲了我一周,也差不多了吧?我们出去活动一下,你老这么坐着,对身体不好。”
他已经忍耐了一周,想着她下学期不再续租,彻底搬来和他同居是个重大决定,心情有些反复也可以理解。
她每晚躲去书房,他就在餐厅和科恩聊聊项目,或者回卧室修改论文。
许瑷达瞪大眼睛,他在说什么?
“我真的是在写算法,刚有个眉目,差好远呢。”
这么拙劣的借口,他都气得有点想笑了,直接点破:“就两个样本,迁移学习的小改动,几天了,你还没写完?怎么可能?”
她突然意识到了问题:“你也知道样本量太小啦,迁移学习效果不好,容易过度拟合。”
“我想了个绝妙的新办法,如果做成了,会是个大突破,不过,我得先保密。”
她最近特别投入,因为想到了训练对抗网络(GANs)来生成虚拟数据,一旦成功,他们就能基于非常少的数据量来生成虚拟数据训练算法了。
但这种做法,即使在计算机系内部,都属于激进派,她想了个一石二鸟的研究计划。
一开学,先就“阿得拉课题”和导师申请经费,收点大学生服药者的肌电数据,既是增强旧算法的可扩展性,又能顺便给GANs做验证。
有了货真价实的结果,说服导师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怎么说服布鲁克教授呢?算了,到时候让导师哈特教授操心去吧。
她眼睛亮晶晶的,表情里带着一点熟悉的小骄傲。
他瞬间有点愧疚,一把将她抱起来:“抱歉,Ada,是我在胡思乱想。”
“我只是害怕你会后悔……公寓的事情,我明白,那对你来说,并不是个容易的决定……”
他完全理解,那意味着她放下了一个随时可以回归的安全港,和他登上了一艘冒险的小船。
提起这事,她还是有点不自在:“别提了,反正我都退掉了。”
她最近刻意不去想这件事,免得自己又后悔。实话说,她没办法理性思考这到底意味着什么,那背后的含义,让她有点害怕,有点不敢承认。
他扶着她的后颈,坚持和她对视:“Babe,如果哪天,你后悔了,那一定是我的问题。”
她心里有点暖,又有点微妙的复杂。
“到时候,你就像停电那天在实验室一样,理直气壮地喊‘闭嘴!滚出去!’明白吗?”
当然,他希望永远都没有那种时刻。
她噗嗤一笑:“你都在想什么狗血剧情?”
他看她笑了,心里一松,继续开玩笑:“呃,天才工程师怒斥男友?坏小子露宿街头?”
她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岔了气。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捧场,在床边坐下,不停拍抚她的背:“Ada,缓缓,别笑了。”
她好一阵才停下,狐疑地抬头:“你怎么了?我笑都不能笑?”
“还贴着Holter呢,松动移位就不好了。”他扶着她的肩,“睡会儿吧,下午去大都会散散步。”
她翻个白眼,职业病,烦人。
她躺下来,往他怀里蹭了一下。
梁思宇低头,她小巧的头颅贴在怀里,以往都让他觉得温馨而满足。此时,他却感到了一丝奇异的重量,她变得沉甸甸,压在他胸口。
半年前,在西雅图,她和他吵架后,持续头痛好几天——应激后的紧张性头痛。
开学没多久,她得了流感,一直咳嗽,拖了两周多才彻底恢复——长期高皮质醇水平降低了免疫力。
前几天,谈论公寓租约的事,她突然干呕、胃里反酸——迷走神经功能紊乱,影响到了胃肠道。
CPTSD会导致长期的应激状态,交感神经系统过度兴奋,自主神经系统的严重失调,才会出现这一系列的状况。
只是现在,他才把这些都串联了起来,看到了背后那条隐藏的毒蛇。
他惯性地摸上她的桡动脉,又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在过度焦虑,再等两周就是了,Holter检测才是黄金标准。
时间飞快,一周的监测结束,他们把Holter贴片寄回检测中心。
又过了十来天,动态心电图的报告终于回来了,他们再次见了心脏科医生。
第45章
“好消息是, 没有发现任何结构性问题或恶性心律失常的迹象。”
“那应该是一次偶发的血管迷走性晕厥,如果你很担心,可以考虑倾斜测试,不过, 只发生过这么一次, 没有太大必要。”
许瑷达握着梁思宇的手, 轻轻呼出一口气, 虽然相信自己没事,但专业诊断总是更令人安心。
医生继续对她微笑, “许小姐, 你的平均静息心率偏高, 日间基本在90-100左右。综合来看, 目前的诊断是IST(不当窦性心动过速)。”
“IST?”她迅速回应, “我查过资料,这是一种常见的良性状况对吗?基本不用治疗。”
上辈子,她三十多岁时,静息心率也偏高,做做瑜伽什么的, 也就改善了。
医生有点意外,不过看看她的教育背景, JHU计算机博士在读, 瞬间理解。
“是的,IST属于良性结果, 预后非常好。你现在的情况,先调整一下生活方式,减少熬夜,规律作息, 保证睡眠时间,轻度锻炼。”
“最近这两周,我每天都在十点前上床。”许瑷达扬起一个“好学生”的微笑。
“做得好,坚持下去。”医生鼓励道。
“您好,报告里关于睡眠期间的心率,能让我们看一下吗?”一直没说话的梁思宇突然问道。
“当然。”医生滑动报表,将显示器转向他们,内心暗自感慨,家属也是有备而来啊,非常专业。
他指着屏幕上的图表,“这是最后一天的数据,这一段,凌晨三四点,深度睡眠期间,心率会降到80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