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设过了,”他尾音上扬,“那第一次玩密室逃脱是——”
夏听婵自信回答:“暑假啊,刚放没几天吧,7月11日。”
陆痕钦的手指依旧停在半空。灯光下,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翳,他继续保持着淡淡的笑意问:“我以前太招摇了,那次一起玩之后刷屏发了好多照片,身边人可能也知道时间,我们换个没有太大关联度的吧,免得谁都能试出来,比如你跟钟奕在一起是什么时候?”
前摇太长了,这种闯关式问答方式对夏听婵来说真是当当都一样,次次都上当。
她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收回来,嘴在前面疯跑,脑子在后面狂追:“8月25日,是他生日。”
等流利答完,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糟糕!这人又要发疯!
夏听婵立刻踢皮球:“你看你就多问这句。”
陆痕钦好像短促地冷笑了一声,指节在屏幕上敲出急促的“哒哒”声。蓝光熄灭的瞬间,他拧了下脖
子,当真面无表情地把钟奕生日设成了密码,然后“啪”一声关上了电子屏盖。
夏听婵:……她看见了,082574。
她立刻说:“那怎么了,我也记得你生日啊,而且我手机里关注的每日运势里还有你好吧。”
他听起来不太相信,轻飘飘地问了句:“是么?我记得你从来不关注这种玄学。”
当然不关注了,但昨天她刷短视频说恋爱脑养活半个玄学圈,这不立刻举一反三拿出来用了。
“在别的事情上是不相信,那你能一样吗?”夏听婵故意把音量抬高几分,试图掩盖正在浏览器里紧急搜索答案的动静:
【10月25日是什么星座?】
【天蝎座每日运势。】
她不太熟练,这两个问题搜了半天,陆痕钦也不戳穿她,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拙劣的手段。
“念给你听哈,”搜索页面跳出来,夏听婵才松下来的那口气一下子卡住。
明晃晃的【小凶】。
【天蝎座近期情感受挫,似经历鏖战,元气大伤……】
夏听婵眨了眨眼,随即面不改色地胡诌:“吉星高照,只需平心静气,修生养性,必能财源广进。”
“哦?”陆痕钦斜倚在墙边,日光从落地窗漏进来,“感情运势呢?”
“说只要你别无理取闹,比如在别人生日后面跟上74两个数字,那就能生活比蜜甜。”
“我无理取闹?”他好像气笑了,“我无理取闹?”
他这辈子都跟钟奕过不去了,不管过了多久听到这个名字都会像是被蛰了一口似的应激起来,尤其是这个名字从夏听婵口中冒出来,毕竟两人曾经大吵一架那次她就是用钟奕来刺激他。
但这都过去了,他背地里对大舅哥耿耿于怀是一回事,在老婆面前保持体面是更重要的事。
况且他有他独特的解压方式。
陆痕钦定了定神,说完就径直往地下室走,经过夏听婵时她警惕地问了句:“你干嘛?”
他头也不回:“我息事宁人修养身心,去地下室整理房间。”
“诶这个不错。”她观察到他的面色趋于平静,那时灵敏时断线的天线指向“哄好了”三个字,一时间心说玄学对恋爱脑真管用,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陆痕钦脚步一顿,随即迈得更急。楼梯间的感应灯追着他挺拔的背影,却只来得及照亮他绷紧的下颌线,转眼间便消失在转角处。
他独自到地下室,先掏出手机,把朋友圈背景用蓝底白字写了硕大的五个字:
【我无理取闹】
新发的朋友圈更是简洁有力,就这五个字,末尾连标点都懒得加。
发完直接锁屏,手机被“啪”地扔在一旁。
他的朋友圈平时跟AI似的,除了偶尔转发公司相关推送,就只剩下上次遵循医嘱的那几张海边照片,其他没有任何私人生活。
这一诈尸,马上就有不少好友在底下留言。
宰荣浩:【这是什么意思?看不懂啊。】
【不懂+1】
【不懂+1】
阮成礼:【看不懂的话就不是给你看的,有看得懂的知心人。】
白昊英:【你搞啥?我一点进你朋友圈,那背景图蓝底白字跟通缉令似的,我眼睛都要瞎了。】
【原来不是人机啊,这不蛮有活人气的嘛。】
【陆总恭喜康复出院。先前未能及时探望实在抱歉,不知您近日是否得空,能否赏光一聚?】
……
陆痕钦没管剩下的回复,他发完才想起自己这个号其实不该发这些,是他太沉浸于回到曾经跟夏听婵恋爱期的模样,那时候他是个会一直分享甜蜜恋情并被孤寡好友怒骂狗东西的人。
他将这句朋友圈隐藏了,可气还没消,倒不是别的,是夏听婵为了钟奕骂他无理取闹!
她胳膊肘往外拐!
陆痕钦气头上想起储物间里有他的旧电子产品们。
他说干就干,把当年恋爱时期更换过的旧手机、平板、笔记本一件件扒拉出来,充电线乱七八糟缠了满桌。他一一充上电,等这些设备全部开机,他打算在每个社交平台都“仅她可见”发一遍蓝底白字不可。
不信夏听婵看不到。
充电期间,陆痕钦亲自将储藏间里的物品一样样整理过去,尤其是众多装有她照片的相框。
这个房间一直是他自己在打理,常年上着锁的房间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以前夏听婵的照片他都是用一次性湿纸巾擦的,因为他觉得照片里有她的脸在,他如果混用擦桌子的毛巾,显得好像他在用抹布给她擦脸似的。
但今天他【无理取闹】,尤其是等他把除了照片外其他的清洁都做完了,夏听婵还没有下来看他一眼,也没有回他改成仅她可见的朋友圈。
所以他决定拿块新的毛巾给她擦脸,以后擦多了就当成抹布。
陆痕钦擦完一圈,刚把毛巾随手扔进盆里,目光一扫,倏地拧起了眉。
他走近两步,拿起其中一个相框对着光线检视,发现这块新毛巾不是无痕布,擦过后自然晾干会有小绒毛留在上面,把夏听婵的照片都抹花了。
这不行。
不是心疼照片,只是他有点强迫症又有洁癖。
陆痕钦重新用湿巾纸从头到尾擦了一遍,为了防止留下水渍,还细心地用干燥的无痕布吸掉了水分。
全部打理干净,他才不忘初心地回到门口,查看了下即将要【我无理取闹】的电子产品们。
陆痕钦指尖刚触到旧手机的屏幕,门忽然被人推开,夏听婵轻快的声音传来:“诶陆痕钦,你要不要吃——”
屏幕明晃晃地亮起来,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锁屏是两人一起去游乐园时他拍的一张夏听婵抱着椰子猛吸的照片。
陆痕钦呼吸一滞,条件反射般抓过手边正在面壁思过的相框挡在手机前,慌促间却不小心碰亮了平板。
更大的屏幕上,夏听婵瘫在他卧室里的懒人沙发上摸肚子,周围零零散散放着一堆零食和他的漫画书,她指尖还捏着半块咬过的饼干往镜头前递,意思自己吃不下了。
“……”陆痕钦喉结滚动,心里懊恼地暗骂了一句,把平板“砰”一声反扣在桌面上,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一不做二不休将所有插电的电子产品的电源线都拔了。
断电后第三个手机和电脑一起亮起来,屏幕上还是夏听婵,是她作为优秀毕业生在台上致辞的一张全身照,聚光灯下她整个人都在熠熠发光。
三杀。
陆痕钦耳尖瞬间烧得通红,随手扯过挂在墙边的一件女式校服就往这堆该死的设备上盖。谁知布料翻飞间,一个丝绒戒指盒从校服口袋里滑落,“嗒”地一声落在地面,又骨碌碌滚到她脚尖前。
夏听婵:……
陆痕钦:……
她先他一步拾起了这个绒面戒指盒,一打开,里面是一对对戒。男戒极简,女戒密镶满钻,在灯光下像是流动的银河。
她将戒指翻到内圈,果不其然在里面看到了他夹杂私货刻的两人的名字缩写。
她学着他刚才的模样短促地冷笑了一下。
陆痕钦到底在大事面前稳如泰山,哪怕耳朵烧得一片绯色也克制着表情伸手过来拿:“还给我。”
夏听婵灵活地后撤
半步,将戒指举过头顶,明知故问:“怎么不戴?”
“没有戴戒指的习惯。”他直接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很轻,拇指却无意识摩挲着她的脉搏处。
两个人你争我抢了半天,戒指盒一个疏忽突然坠落,在地面弹跳两下,径直滑入柜底阴影中。
陆痕钦单膝跪地的动作干脆利落。他侧脸贴着冰冷的地面,衣裳后背绷出肩胛骨的轮廓,伸长的手臂在黑暗中摸索。
指尖终于触到丝绒表面时,他突然意识到四周过于安静。
他甚至确认了下起身的时候不会磕到柜子,确认夏听婵没有在一旁憋着坏,这才慢慢直起身看向她——
夏听婵站在柜子前,她垂着脑袋,一眨不眨地看向挂在柜门前的一只纯黑色登山腰包,腰包上挂着一只旧扑扑的毛绒小猫挂件。
她的指尖悬在半空,最后轻轻勾住了那只褪色的毛绒挂件。
小猫的绒毛早已失去当年的蓬松,右耳不自然地塌陷着,像极了卡在天台上进退两难的那只流浪猫。
她将小猫托在掌心,指腹突然触到一道突兀的纹路。翻过耳朵,几针歪歪扭扭的缝线赫然入目。
有人把半裂开的小猫耳朵笨拙地缝上了。
储物间里光线柔和,那些粗粝的线头在灯光下泛着陈旧的光泽。
不是什么值钱的小玩意,这么多年过去,连猫挂件的颜色都淡了,可有人却连它裂开的耳朵都舍不得丢掉,一针一线缝补好后带着它漂洋过海。
夏听婵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道粗糙的补丁,突然想起当年一起逛小集市时,陆痕钦懒散地靠在摊位边,修长的手指拎着这只丑萌的挂件晃了晃:
“夏听婵,”他拖着慵懒的尾音,将挂件举到她眼前,“你当初就是抱着这只猫撞的我。”
“好痛啊,”他说,“我肋骨痛了三天,你怎么赔我?”
夏听婵捧着这只小猫,弯起眼轻轻地笑了下。
养尊处优的大少爷,针线功夫还是一如既往地差劲啊。
可夏听婵此刻捧着小猫的场景在陆痕钦眼里却不是那回事。
当务之急是如何将她撵出去,免得她越看越有,发觉这一整屋子的物品全与她有关,搞得他好像一个变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