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会是二十来岁后“故地重游”回忆往昔吧?
“我不知道。”校长道。
“啊?”安溪愣了下,然后道:“哦,没事,我们总会知道的。”
安溪说完,校长身上流露出真切的诧异,以及安溪形容不上来的东西。
“怎么了?”安溪回忆自己所说的话,“我说得有什么问题吗?”
“核总是认为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校长道。
安溪“啊”一声,她之前的诧异就是因为她以为校长知道,只是校长说不知道,她觉得不知道也没有什么,没有人真的无所不知。
她认真想了想,起身到校长面前,抬手抱住校长。
“我不记得。”
“我让你感觉到棘手了吗?”
校长缓缓抚摸安溪的后背:“核让我感到幸福。”
安溪并不意外这个回答,她一早就发现,自己在情感上的充足。
就像静静能用情感反攻她,感情从来都是双方的。
安溪注意到的是,从头到尾,校长都没有否认她是核的未来,但是从头到尾,校长都只说核,不说安溪。
安溪其实有种莫名的紧迫感,好像这次分别后,她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这种紧迫感,让她生出许多更偏激、更任性的占有欲与嫉妒。
安溪抱紧了校长,想要用更亲密的动作,得到更多的关注与情感。
“这只是一段过去,安溪。”校长:“我也不过是既定时间段中的一段剪影。”
安溪把头埋进校长的怀里。
校长不说话了。
她还不是跟安溪生活十几年,被烦到随手将安溪挂电线杆上的妈妈,现阶段核的受罚还只是抄写。
安溪却好像冷静下来了。
她在这份纵容中汲取到了安全感,她的直觉没有错,她的本能也没有错,无论是什么时候的妈妈,对她总是纵容的。
只要知道这一点,只要确定这一点。
安溪想。
哪怕没有记忆,她也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一切。
安溪只想确定“爱”是否如她直觉那样一直存在,不想让妈妈为难,她七扭八扭把自己扭进沙发里,非要跟妈妈挤在自己不可。
“你不知道未来,但你知道自己。”安溪冷静道:“你在未来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安排,我的到来是否是时机已经成熟。”
她是个很敏锐的人,这一点在涉及到人物关系时,尤其突出。
哪怕没有记忆,在看到校长的瞬间,感受到那股情绪的时候,安溪就意识到她到这里绝不是偶然。
是,这是过去,校长对未来一无所知。
但并不代表,此刻的校长对于未来的女儿会来到她面前这件事一无所知。
她查过校长的记录,可以说核认为校长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并不是孩子对于母亲的滤镜。
校长神秘而又强大,像是突然出现在世间的行走的神明。
安溪冷静地想,神明是不会偏爱某个人的,她没有记忆,但是核有。
核说过——
【对我妈妈来说,万物都一样。】
【我也一样,可能有点不一样,但追根究底还是一样的。】
人是很敏感的动物,这种敏感在涉及己身时尤甚。
核一定感受到什么。
安溪同样感受到了。
比如,换任何一个学生对校长撒娇,校长都有可能纵容,只不过只有核这么做罢了。
安溪认为核的年龄太小,她不明白,爱就是爱,偏爱就是偏爱。妈妈或许生来爱万物,但万物中一定尤其爱她。
她还没有足够的安全感让她有足够的自信,但终有一天,她会有的。
核的未来,安溪如此确信。
“你说吧。”安溪窝在校长怀里道:“无论你有什么安排,我都能面对。”
校长:“你带来的那个朋友,你是否知道他的身份?”
安溪闻言就有些很难面对了。
因为虞扶风坚信自己是她制造出来的玩偶,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确实很喜欢玩偶的样子,也觉得玩偶很可爱,但是她的创造风格真的不是这样。
安溪觉得她不可能针线缝出来一个棉布玩偶,更大的可能是用木头或者石头做一个木偶或者石偶什么的,用泥巴也有可能,反正没可能用布。
但她跟虞扶风都没有记忆。
安溪不吭声,校长没有为难安溪,换了个没有记忆版本的说辞,道:“你跟这个世界的人不同,最初我想,体质是可以改变的。”
安溪不安攥着校长的手。
“实际上我成功了,核没有污染成功活到现在。”校长:“现在,她进入一个新的阶段了。”
安溪感觉心脏进入胃里,被一只手生生拽了下去。
第198章 《五官钟表》[31]
校长一开始就说了, 核的身体出现问题,她对污染开始有反应,这或许会让她死亡。
安溪是未来的核, 安溪的出现就能证明, 这个阶段核平安度过。安溪身体里有很多污染,说明校长应对这个阶段的办法很成功。
安溪没有记忆,无法从大量回忆里搜索答案, 只能凭借已知信息以及直觉去凭空猜想。
从在学校里得到的信息,以及校长只言片语中可以了解到:
核的身体与常人不同,最开始不仅没有污染,还无法消化污染, 这个阶段已经不是能不能容纳,而是没有办法消化,就像对空气过敏一样, 任何污染落在她身上都能杀死她。
所以最初, 在教职工眼里, 校长是将核随身携带的。
第二阶段中, 不知道校长做了什么, 核能够消化污染了, 哪怕身体里依旧没有污染, 但是能够离开校长周围正常生活。
是现在安溪见到的核的状态。
核目前面临第三阶段, 也就是校长口中的对污染有反应。
安溪猜测这个的意思是污染开始影响到核了,而核不具有掌控或者容纳污染的条件,这就会让核在跟污染的对抗中处于劣势, 这就意味着理智的失控或者死亡。
安溪现在没有记忆,但是她很明显既有理智还有污染,甚至在课堂中对污染的掌控很好。
再加上, 安溪认为她来到这里不是偶然,所以在校长说到新阶段的时候,安溪在想,她是不是也正在面临一个新的阶段?
【你带来的那个朋友,你是否知道他的身份?】
【你跟这个世界的人不同】
安溪很难不去想,校长是不是在暗示,虞扶风的身份跟她特殊的体质有关?
她要面临的新阶段是不是跟此相关?
其实还有一个更加简单明了的猜测,但是安溪不愿意想,她等着校长继续往下说,可校长在沉默。
安溪忍不住问:“为什么不继续说了?”
“你已经明白。”校长。
“我不明白。”安溪闷声道。
“你明白。”
“我不明白!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说得什么话,我都听不懂!”安溪埋在校长怀里,扯着嗓子大声嚷嚷。
“你对我撒谎的时候,就会把眼睛藏起来,然后像只小兽张嘴叫。”校长道。
安溪不吭声了,她张了张嘴巴,开始酝酿。
“假哭就去抄写。”校长道。
“我都好几岁了!你不能用对付核的办法对付我!”
安溪嚷嚷。
校长没有说话,就在安溪大声完有些惴惴不安的时候,她听到校长的生意从头顶响起:“你知道吗?我无数次想把你吊到窗外。”
“……话又说回来,”安溪乖巧道:“我都这么大了,也不会动不动就哭了。”
安溪没有注意到,校长没有用再用“核”指代她,而是直接用了“你”。
她还在心里嘀咕,她不知道自己在没失忆前,是怎么应对妈妈的,现在对校长,安溪不想让场面变得回忆起来有遗憾。
安溪把自己说服了。
她叽里咕噜嘀咕着坐起来,看着校长,垂头丧气道:“好吧,好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去做吗?”
“不一定。”安溪想了想:“我得思考一下,我愿不愿意。”
校长似乎笑了一声:“好孩子。”
安溪眼睛蹭一亮,抬眼巴巴盯着校长。
“这大概就是你失忆状态过来的原因。”校长的手轻轻抚摸安溪的后背,说道:“没有人能决定你的人生应该怎么走,无论到哪里都不要忘记这点。”
安溪几乎已经确定,她的新阶段是离开熟悉的环境,但她仍旧心存侥幸。
“我一定要离开吗?没有别的办法吗?我可以不使用污染。”
“离开不是为了分别。”校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