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随野又把孩子抱过去,举着他颠两下:“重了?长得真快,和你小姨一样能吃,客栈早晚被你们吃垮。”
“别瞎说。”宝诺一边啐哥哥,一边挠馒头圆鼓鼓的肚皮:“你更想小姨还是舅舅?兔崽子。”
谢司芙和谢倾也围过来:“要命,店里就一个奶娃娃,你们都惯着吧,将来准成混世魔头。”
“怕什么,谢家没有孬种,魔头我们也养得起。”
欢声笑语不绝于耳,隔着窗子,谢昭敏眼看里边其乐融融,好一幕温情团圆的画面,分明都姓谢,却与她毫无瓜葛。
这里的气氛与叶家真是天壤之别。
疲惫的谢昭敏忽而心里空落落,不禁一阵寂寥,悲从中来。
第65章
“知州公子被巡抚衙门逮捕, 一时间全城都传遍了,好多百姓跑到衙门外看热闹呢。”
阿贵从外面带消息回来,兴致勃勃地描述案情, 大堂食客听得津津有味。
终于忙完得闲,一家子围坐长桌吃饭, 天气一日日暖和,谢家姊妹都爱吃酒, 几杯下肚,背心渐渐出汗。
“巡抚大人嫉恶如仇, 端坐堂上气势威严,把叶琅台吓得语无伦次,差点儿哭出来。”阿贵和一众伙计乐得不行:“亏他还是知州公子, 倒是一点儿也不顾及他爹的颜面, 哪怕装一装呢?”
谢司芙抱着馒头,问:“话说回来, 那位老婆婆怎会想到来平安州告状?她年纪大了, 眼睛也看不见,一个人如何找来此地?而且还知道上巡抚衙门去告。”
伍仁叔哼笑:“老天有眼,叶家姐弟仗势欺人,大概没想到被他们祸害的老百姓也有愤怒反抗的时候, 南朝也不尽是官官相护,还有陆巡抚这种好官。”
谢倾:“不知那个婆婆手上有没有证据,叶琅台毕竟是知州公子,仅凭一面之词很难给他定罪,何况叶知州自会为他奔走。”
“婆婆不简单啊,既然敢走这一遭,我觉得肯定准备充足, 咱们拭目以待。”
酒过三巡,宝诺听着他们滔滔不绝的谈话,有点犯困,但又不想离席,于是起身走到哥哥那里。
谢知易瞧她半醉的模样,伸出胳膊,将她揽到自己腿上。
“困了?”
“嗯。”
“洗澡去?”
“待会儿。”宝诺搂着他的肩,整个人歪在他胸前。
谢倾屏住呼吸,背脊僵直,不敢往那边细看。
谢司芙、伍仁叔和其他伙计竟然没觉察有什么突兀,四姑娘粘起大掌柜是片刻都难分开的,大伙儿在她小时候看过无数次这样的亲昵,即便如今长大了,关起门在自家人面前跟哥哥撒娇亦属正常。
唯独知晓内情的谢倾坐立难安,头皮一阵阵发麻。
他眼睛盯着桌上的酒菜,余光却不由自制地留意每个动作。
宝诺醉酒泛红的额头紧贴哥哥的下颚,闭着眼睛蹭啊蹭。
谢知易手臂收拢,把她往自己身上揉。
有兄妹这层关系做掩护就能旁若无人吗?
谢倾暗作深呼吸,心里放声狂喊:你们都瞎了吗?!快看他俩!快制止啊!谁家兄妹长大成人还这么腻歪?快看快看啊!
“老三,发什么愣?”谢司芙奇怪地望过来:“伍仁叔问你话。”
“哦……”谢倾干咳:“我想啊,徐哲下狱,侯府和国公府被陆刹盯上,那孟承豫不会再跟我们抢馒头了吧?”
“他敢。”伍仁叔砸吧酒:“谢家的人一个都不能少。对了,你和荀幼娘还在来往吗?我怎么听说他们一家要搬走了?”
谢倾顿时语塞,撇撇嘴:“早就断了。”
“既然断了,日后少招惹有家室的女子,你什么癖好啊。”伍仁叔:“你们都到了婚嫁的年纪,怎么想的,跟我说说?”
谢司芙叹道:“我的情况就不用谈了,大哥和老四倒是该考虑婚姻大事。”
话至于此众人不约而同望向主位。
谢倾屏住呼吸。
伍仁叔啧道:“知易,宝诺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惯着,她将来如何能看上外面的男子?”
谢知易:“谁配得上她?放在家里养一辈子呗。”
“那怎么行?”谢司芙道:“好歹招个上门女婿,男人还是挺好玩儿的。”
谢知易冷冷淡淡瞥了她一眼,意兴阑珊,抱起瞌睡的宝诺上楼回房去。
西厢二楼清净,无人打扰,谢知易一边抱她进屋,一边亲她湿润的嘴唇。
“哥哥……”宝诺有话问他,别开脸,眨巴眨巴眼睛:“是不是你干的?”
“是我。”
“?”宝诺歪着脑袋:“我还没说哪件事呢。”
谢知易今晚莫名亢奋,把她放到床铺上,双臂撑在两侧,低头深深凝望:“我派人去澹州调查叶琅台,随随便便就查到他造的孽。老太太风烛残年,唯一的心愿就是替孙女报仇,我自然乐意相助。”
宝诺看着他,偶尔感到陌生,不知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你很讨厌叶琅台?”
谢知易用手背抚过她的脸:“整个叶家我都讨厌,他们根本不该出现在平安州。”
宝诺浑浑噩噩,酒劲麻痹思绪,似懂非懂。
虽然醉意朦胧,哥哥眼里翻涌的暗潮却看得清楚。
“这次,叶知州恐怕要卷铺盖走人了。”她轻声嘀咕。
谢知易没接话,眸子垂下去,默不作声地解她的衣裳。
宝诺倒吸一口凉气,按住那只大胆的手:“别……”
这是在家里,二姐他们就在楼下,随时可能上来。
“又不听话了,妹妹。”他慢条斯理,动作冷静克制,与眼底的疯狂截然相反。
衣裳没有全部脱掉,也没有必要全部脱掉,半遮半掩更为撩人。
宝诺猜不到他究竟在兴奋什么,或许因为解决了两个大麻烦,多宝客栈安然无恙,一家人整齐团聚?
愣怔的当头,哥哥进来了。
“一入夜就精神十足,是不是要找你的拨浪鼓?”奶娘抱着馒头上楼。
宝诺大惊失色,紧张之下使劲推他,但推不动。
卧房的门没有锁,甚至是虚掩的。
“你、出去……”她吓得嗓子发颤。
谢知易捂住她的嘴,双眸幽深昏暗,眉心不禁拧起,都是因她过度紧张给绞的。
奶娘走进隔壁谢司芙的屋子,拿起拨浪鼓逗孩子玩儿,哒哒哒哒的鼓点响起,一墙之隔,木架床飞快地吱呀乱晃。
宝诺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怀疑他疯了,做这种事上了头,根本没法中途停下,哪怕被人撞个正着。
“走,看星星,看花花。”
所幸奶娘的心思全在馒头身上,一边和他说话,一边下楼走远。
宝诺兵荒马乱的心稍稍松懈,没再推他,双手揪住了枕头,腰肢舒展。
好乖。谢知易莞尔一笑。
他今晚确实过于兴奋。
想到此刻叶家的人正在一个一个毁掉,他简直舒畅至极。
觊觎宝诺的叶琅台再也不会出现了,没把他剁碎了埋土里充当花肥,已经足够仁慈。
还有谢昭敏。
宝诺的生母,谢知易的小姨。
她根本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谢知易厌恶和宝诺有血缘关系的人,除了自己,不该有人和她血脉相连。
若非理智约束,他早就悄无声息地除掉谢昭敏。
想到这儿,他浑身亢奋到极点。
宝诺毫无察觉,她不知道谢知易满脑子想杀了她的生母。
“哥哥。”
她一如既往地依恋,伸手搂住他的颈脖,要他抱。
幻想中弑杀的快感与现实撞击的欢愉相融,谢知易眼底颤动,可怕的念头在怂恿,几乎想把她毁个彻底。
宝诺,妹妹,你什么都不明白。
谢知易心底最隐秘的地方阴暗无比,他希望世上所有人都死光,只剩他们两个。
他还想一直待在里面,和她紧密相连,不分彼此。
甚至多宝客栈他都未必真正在乎。
谢司芙,谢倾,伍仁叔,馒头,伙计……与这些人产生情感牵绊的人是谢随野,不是他谢知易。
他们都在瓜分宝诺的时间和注意力,讨厌得很。
可是宝诺喜欢。
她需要家人,需要同伴,她向往人间烟火,贪恋朴素平凡的市井生活。
因为她需要,谢知易才成为大掌柜,为她营造其乐融融的温暖家庭,扮演他们心目中沉稳周全的大哥。
“你真是禽兽不如啊,谢知易。”唯有谢随野清楚他的真面目:“宝诺要知道你其实是个冷血动物,会喜欢你么?”
两人在内部对话,意识交流,不耽误身体办事。
谢知易低头看着已然迷离的宝诺,心下冷笑:“我就是你的阴暗面啊,你以为自己有多干净?”
谢随野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