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哥哥给你带回来。”
宝诺低着头:“你回来的时候已经春天了,我想在院子里种荷花,养金鱼,等到夏天荷花盛开,满院子都是香气。”
谢知易莞尔笑道:“好啊,到时得慢慢挑选瓦缸和苗子。”
宝诺还是低落,谢知易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她会意,闭上眼睛等着那个亲昵的动作。
嗯?
没动静。
哥哥怎么不蹭鼻尖了?
宝诺预感不妙,睁开眼,果然见他变了脸色。
“谢宝诺。”他扬起嘴角似笑非笑,拇指磨蹭她的下巴,语带讥讽:“闭着眼睛干什么呢?这么大人还撒娇,合适吗?”
不等他说完,宝诺连退几步,转头骑上踏雪。
谢随野的手空了,顿在那里,随即笑笑:“你最好安分守己,要是我回来听见你又闯祸,以后哪儿都别想去。”
“哦。”宝诺做出恭敬的样子:“大哥,一路顺风。”
谢随野离开平安州的次日,宝诺自己做主退了学,开始准备惊鸿司的游影选拔。
谢倾是不同意的,他有时会拿起作为三哥的责任,管教小妹:“你要翻天了,趁大哥不在,居然敢擅作主张。”
谢司芙出来支持妹妹:“让她做自个儿喜欢的事,那破书再念下去又不能考状元,我觉得老四读书读到这个程度也差不多了。”
伍仁叔虽是长辈的年纪,但从来没有长辈的威严,他喜欢和孩子们打成一片,客栈里的各项事宜,除了厨房归他管,别的都由谢氏姊妹做主,他不参与决策,家里的事也一样。
“我已经决定了。”宝诺用冷静的态度平息二姐三哥的争执,过完十五岁生辰她不再是需要管教的孩子,逐渐生出掌控自己人生的欲望。
正如谢知易所说,多宝客栈众人是守着宝诺在过日子,当她表现出成年后的主张,大家都意识到四姑娘长大了,不能再替她做决定,因为她已经可以承担自己选择的后果。
“伍仁叔,我需要你的帮助。”
宝诺已制定好训练计划,她要趁这几个月时间练习骑射和兵器,增强体能,以便应对惊鸿司的筛选。
谢司芙叹道:“我就知道老四做不成弹琴绣花的淑女。”
她骨子里喜欢刺激,甚至危险,随着年岁渐长,心底深处的自我会慢慢浮现,指引她去做真正想做的事。
伍仁叔闲置已久的武艺终于发挥作用,他摩拳擦掌,别提有多兴奋。
“丫头放心,交给我,几个月时间虽不能保你速成侠客,但应付区区游影选拔不在话下。”
于是从次日起,宝诺每日早起打拳,自觉自主,再也没有偷懒贪睡。
伍仁叔专门缝制小沙袋给她系在四肢跑步。
库房里存放着谢随野收藏的兵器,有古董青铜剑,玉鞘匕首,破甲锥,雁翎枪,鎏金嵌宝腰刀,宝塔竹节鞭……宝诺以前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如今置身其中,被其冷峻精美震撼,一件一件摸过去,心下赞叹不绝。
“挑一样衬手的练练?”伍仁叔叉着腰,自信潇洒,他什么兵器都能耍两下。
宝诺果真挑选起来。枪是百兵之王,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速度快,穿透力强,适合长距离攻击,但怕近身,出门也不好携带。
剑则灵巧,攻防一体招式丰富,技巧性强,易学难精,杀伤力不如刀斧刚猛,若对方穿戴硬甲则效果稍逊。
匕首为近战兵器,隐蔽性强,重量轻,操纵灵活,适合近身搏杀,上手相对较快。但遇到长兵器便无还手之能,最好作为暗器使用。
九节鞭不考虑,操作太难,容易勒死自己。
刀,百兵之胆,刚猛硬朗,招式简洁实用,上手比剑快,易见成效,初学者掌握劈砍就能有一定的战斗力。
……
“你哥擅长用剑。”伍仁叔说:“他三四岁就摸兵器,刀枪剑棍都学,尤其钻研剑术,拜过不少名师。你若想学,等到后面精进,家里便有现成的高手。再说长剑轻盈灵巧,恰适合女子使用。”
宝诺点头:“有道理。可是我喜欢刀。”
她已经看中一把鎏金百炼钢单手雁翎刀,单血槽,刀鞘为木胎绿鲛鱼皮,镶嵌玉石点缀。
伍仁叔拿起来:“这是你哥的藏品,尚未开刃,正好用来训练。”
宝诺仿佛看见自己练成之后英姿勃发的模样,顿时干劲十足。
早上在后院学刀,下午出城练习骑射,至晚方归。
一个多月过去,宝诺饭量变大,手掌磨出茧,谢倾特意给她调配滋润双手的丁香凝露,担心她走上谢司芙的老路变成一个大老粗。
宝诺不在乎手脚粗糙,她每晚沐浴观察自己的身体变化,肌肉线条逐渐清晰,结实漂亮,她相当满意。
三月天气转暖,后院墙边的几盆月季开花,紫燕飞舞,粉妆楼,花色各异,娇艳欲滴。
这日裴度差人送来请柬,他与甄姝华正式定亲了。
谢司芙给自己倒茶,垂眼瞥着帖子,似笑非笑:“甄家孝期刚过,迫不及待给女儿订婚,打的什么算盘?”
谢倾琢磨:“裴度请我们老四去吃席情有可原,但他爹娘和甄氏竟然也同意?”
宝诺刚练完刀,满头细汗,用帕子随意擦拭,端碗吃茶解渴:“裴度是我至交好友,他下帖子,我一定得到场恭贺。”
谢司芙轻叹:“你知道外面谣言满天飞,都在传你为裴度伤心,连学堂也不去了,还有人说你受刺激,整天背着弓箭骑马出城,像是准备复仇……”
谢倾忍俊不禁:“这都什么跟什么?写话本呢?”
宝诺起初面对这些流言也很恼火,但她现在目标明确,有要紧的事情做,旁人的目光和揣测都变得无足轻重,不过一些闲话,若放在心里认真生气倒实在不值。
“我和裴度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他大方邀请,如果我不去,反而落人口实,以为我心虚逃避。”宝诺已经考虑妥当,她要坦坦荡荡地送礼,还要亲自参加宴席。
谢司芙仍气不过,叉腰哼笑道:“我们老四日后必定嫁得如意郎君,到时让大哥给你操办婚宴,准备十里红妆,热闹个三天三夜,让整个平安州看看到底什么叫排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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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入V,万字章掉落。
这次哥回来以后就要开始正式的情感撕扯了。
宝诺有自己的小成长线,估计大家想尽快看重逢,所以接下来三天都是大肥章。
骨科有天然亲密的优势,但从亲情过渡到爱情也有难以避免的纠结困惑,这也是禁忌魅力之所在。
我理解的骨科精髓不在于“乱”,而在于秩序和伦理的呈现,越是有亲情的束缚,乱起来越惊心动魄。
不过本文还是比较轻松甜蜜的,没有太大的虐点,大家放心食用。
[黄心]我们的宗旨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哥妹永远不分离。
第21章
婚嫁这种事太过遥远, 宝诺不做考虑,现在想的是裴度订婚该送什么贺礼。
她到库房挑拣,选中一座缂丝插屏, 图案为鸳鸯戏水,是成双成对的寓意, 甚为合适。
凭她与裴度的私交,这件礼物提前送去裴家, 以表挚友之谊。
纳征前夕,裴父裴母核对定亲礼账, 几十只大箱子摆满堂屋。
“蜀锦、宋锦、越罗各四十匹,金银器物共计四十件,珍珠、玛瑙、香料、茶饼、瓷器……”
裴度靠在桌边托腮发呆。
“阿度, 你怎么回事?”裴老爷略微不悦:“父母为你的亲事忙前忙后张罗, 你却置身事外,难道有什么不满吗?”
裴度闻言立马起身站好:“儿子不敢。”
裴夫人沉浸在喜悦中:“要定亲的人了, 还被你这么管教, 当心姝华见了要笑话他的。”
裴老爷轻叹:“姝华娇生惯养,性子要强,日后嫁过来只怕不好相处。”
“你是她舅舅,本就是长辈, 她嫁过来亲上加亲,怎会不好相处?”
裴老爷瞥着琳琅满目的聘礼:“难说啊,甄孝文脾气大,有其父必有其女,丧期结束,她爹很快便会复职,咱们小小商贾高攀权贵, 可不得看人脸色么。”
裴夫人疑惑地打量:“老爷为何如此惆怅?咱们和甄氏做了十几年亲家,早该习惯了呀。”
裴老爷步入中年有些力不从心之感:“我妹妹嫁给甄孝文时,他还没做官呢。这夫妻二人后来去了京城,多年不见,突然丁忧回乡,却摆出那副达官显贵的姿态,唉,若非为了阿度的前程,我倒未必想和他们再结亲。”
裴夫人道:“阿度,你看,爹娘都是为了你,你可要争气,用心准备科考,眼下只是订婚,倘若一直考不中,你姑母和姑丈随时可能悔婚的。”
裴度深呼吸,面露勉强之色:“这种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的婚姻拿来何用,我可以为了父母的期许努力读书专心备考,考不中也是我自己丢人,若有幸登科及第,说明我有这个能力,又何须依靠联姻呢?”
“这叫什么话?”方才还失落感叹的裴父顿时正色道:“官场上家世背景多重要你不知道吗?莫说妻族亲戚,即便是老师、同窗、同乡,朝中有这些人脉才能担保你仕途安稳,否则举步维艰,何时才能晋升?你怎么如此幼稚?”
裴度低头不语。
裴母上前揽住他的肩膀:“听你爹的,别胡思乱想,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正当此时,小厮忽然进来禀报:“老爷夫人,多宝客栈的谢四姑娘送来贺礼。”
闻言,裴度暗淡的眸子微微亮了亮:“宝诺?”
两个家丁抬着小插屏走进堂屋,裴度迫不及待掀开包裹的绸布,仔细欣赏这座精致的摆件。
裴父裴母对视一眼,也上前查看。
“鸳鸯?什么意思?”裴母哼笑:“你都要定亲了,她难道还想撩拨不成?”
裴度皱起眉头:“娘,你对宝诺成见太大了,她是我的至交好友,希望你不要再针对她,客气一些。”
裴母沉下脸:“你次次为那丫头顶撞长辈,可见她不是善类,谁家好姑娘会挑拨别人母子不和?”
裴父抬手打断:“一座屏风罢了,也算她的心意,只是听说她退了学,近来行为怪异,你请她出席订婚宴,但愿她不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才好。”
裴度忽然觉得疲惫不堪,为何与最亲近的父母交流起来如此之难,每句话都让他感到无法沟通。
他很想念宝华寺的师父,在佛堂谈经论道的时光远离世俗,那是更加辽阔更加深邃的体验,超越世间所知的一切,偶尔灵光闪现,短暂觉悟的愉悦令人浑身振奋,比什么功名利禄香车宝马带来的快乐更加浩瀚盛大,简直无以言喻。
“……”可他现在只能听从父母之命,做着违背本心的事,和青梅竹马的朋友来往都成了奢侈。
幸亏宝诺不畏惧流言蜚语,还愿意当他是朋友。
——
平安州的习俗通常会在纳征仪式后举行家宴,媒人及双方亲眷一起吃饭,完成定亲的程序。
然而这种家宴怎么会邀请宝诺呢?
当日,宝诺带着礼金骑马来到甄府,但见门前衣香鬓影,车水马龙,平安州的达官显贵皆来庆贺,竟是大摆宴席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