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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明天是雷雨天
第34章
惊蛰多雨, 快马加鞭,路上行了两日,泥泞不堪, 也不知是不是好兆头。
傍晚时分又是一场疾风骤雨,宝诺身上的蓑衣早已湿透。
天色逐渐昏黑, 她进入县城,找了两间客栈, 竟然都已客满,到第三家, 掌柜的同样出言婉拒,宝诺心下有些恼火,小小县城难道果真如此热闹, 抑或看她带刀赶路, 心生警惕而不想接待呢?
宝诺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柜台上,毕竟开门做生意, 多加些银子, 谁会把钱推出去呢?
“天色晚了,掌柜的你再看看,或许还有空房?”
“这……”
掌柜垂眼瞥着银票,霎时陷入纠结。
宝诺赶路疲惫, 耐心耗尽,抬手将佩刀放在桌边,啪嗒一响。
“哟,这不是四姑娘么?”
正当她准备来硬的威胁老板,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宝诺惊讶地寻声仰头。
“两位认识?”掌柜的收起银票,嘴角上扬。
谢随野靠在二楼栏杆, 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没空房的话,我勉为其难和你挤挤?”
他比她早走两天,怎么会在这儿碰见呢?
掌柜的连忙张罗起来:“我让伙计拿干净的被褥铺盖……”
宝诺屈指叩两下桌面,摊开手。
掌柜的不明所以:“客官这是?”
宝诺看过去:“银票。”
“……”
凑合一间房还想收她的钱?
掌柜嘴角微抖,在她的淫威之下割肉般掏出银票奉上。
宝诺对客栈的经营再熟悉不过,茶水、被褥、汤浴都得另外计价:“我的账都算他的。”
听见这话,谢随野挑眉露出任由宰割的无奈神情。
上了二楼,经过厢房,宝诺刻意留心观察,确认里边空着,根本没有住客。
“瞧你像个渔婆。”谢随野打量她的装扮:“刚从河里爬上岸么?”
宝诺取下蓑衣随手递给店小二,顺便嘱咐:“好生照看我的马。”
“诶,知道。”
宝诺进屋,将行囊和腰刀搁在圆桌上,谢随野招呼店小二:“打洗澡水上来。”
宝诺微怔,问:“这家客栈没有浴房么?”
“没有,只能在屋内沐浴。”
她这才认认真真看他,半干的头发披散着,衣裳也不齐整,大概听见她的声音就出来了,也没整理。
伙计下楼忙活,屋内剩下他们二人,宝诺口渴,倒水吃茶,咕噜咕噜灌下去,胸膛起伏,长长地舒一口气。
谢随野托腮打量:“才两日不见,你追着我过来了?”
宝诺怪道:“谁追着你?我有公务。”
他满不在乎地“哦”了声:“这么巧?”
宝诺并不理会他的调侃,表情严肃地观察四周,颇为警惕。
谢随野纳闷:“你瞧什么呢?”
“哥哥,”宝诺放低声音:“这间客栈不对劲,你住了多久,没发现异样么?”
“下雨,滞留了两日。”他趁机解释,然后问:“哪里不对劲?”
“分明有空房,掌柜的为何不让我住店?”宝诺眉尖微蹙:“起初还以为他忌讳带刀的人,怕惹麻烦,后来一想不对,店里生意如此冷清,就算是阎罗王也得请进来薅他二两银子——嗯,二姐赚钱的原则。岂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而且我先前去的两家客栈都说客满,搞不好也有问题,太诡异了。”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缠绵不绝,屋内烛火昏暗,影子在墙上晃动,怪物一般。
宝诺自顾自地分析完,转眸瞥去,却见谢随野无动于衷地拨弄灯芯,似乎没有认真听她讲话。
“哥哥!”宝诺有点恼。
他回过神来看她,不以为然道:“想多了,我在这儿住着没有任何异常。”
宝诺不想理他,转而去将窗户关拢。
伙计带来干净被褥,铺在窗边的罗汉塌上,大浴桶也搬了进来,放置于花鸟折屏后,热水一桶一桶倒入。
出门在外不拘小节,宝诺转到屏风后宽衣解带,匆匆洗漱。
谢随野看着挂在折屏上的衣裳,拧眉好笑道:“我不用回避吗?”
影影绰绰,模糊的人影坐进浴桶,水声若隐若现。
没有听见回应,他被无视了,难以置信:“喂,谢宝诺。”
“随你便。”她心不在焉地敷衍。
屏风那头渐渐没了动静。
谢随野趴在桌边,侧脸压着胳膊,掀开刷过桐油的桑皮纸灯罩,把烛台挪近些。
幽暗中昏沉朦胧,犹如身处梦中。
他伸手逗弄摇曳的烛火,晃过来,抚过去。
宝诺看着墙上的影子发呆,雨水拍打窗户,嘈杂闷沉,叫人昏昏欲睡。沐浴完,穿好衣裳从屏风后面出来,发现谢随野正弯腰整理罗汉榻上的锦被。
宝诺心下略感欣慰,看来为人兄长还是有些自觉,知道把床让给妹妹。
“我先睡了。”
她自顾往架子床走,谁知谢随野从身后揪住她的后领,把人拽回来:“上哪儿去?你的位子在这里。”
“……”自作多情了?不是孔融让梨兄友妹恭的戏码?
谢随野倒入宽敞的大床,舒展四肢,十分怡然自得的模样。
宝诺低头看看狭窄的罗汉榻,算了,刚好够一人睡,不和他争。
长夜漫漫,泡完汤浴浑身疲乏,宝诺打个哈欠,很快就困了。沉进梦乡前她脑中突然冒出一个猜测:难道这个小县城的客栈全被人包了,所以才放着空房不接客?要命啊,这种无聊又浮夸的举动很像某个人会做的事情……可他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让我走进这家旅店,和他偶遇?
可他从何得知我要出任务,还会经过此地?
神机妙算不成?
宝诺虽这么揣测,头脑却昏沉得厉害,思绪到此便再也想不动,转念陷入熟睡。
夜半雨水愈发喧哗,忽而一阵疾风吹开雕花木窗,“啪嗒”两声,瓢泼大雨砸进窗户,纷纷洒洒落在榻上。
宝诺半梦半醒,只觉得脸上凉丝丝,不一会儿沾湿,冷冽的雨滴砸落侧脸和额角,有点疼。
桌上的蜡烛也被狂风吹灭,一室漆黑,谢随野翻身下床大步走近,伸长胳膊关拢窗子,将凄风苦雨关在屋外。
棉被都湿了,他弯腰抱起宝诺,转身往大床去。
“哥,”宝诺迷迷糊糊:“你是不是……”
忽地一下电闪雷鸣,后边三个字被惊雷和雨声淹没。
谢随野垂眸看着她。
轰隆隆,蓝色闪电撕裂暗夜,在若明若暗之间,清醒与昏沉交缠,像在不为人知的幽秘之地做一场醒不来的梦。
床榻就在跟前,他发起呆,抱着她没有放下。
闪电掠过,瞬间照亮了宝诺的脸,沉静地靠着他的肩。
谢随野觉得她像生长在岩石缝隙中的小野花,骄阳底下迎风摇晃,即便遇见倾盆大雨,对她来说也是浇灌,而非摧残。她就在那里,没什么强硬的姿态,但是比岩石还要坚定。
宝诺在这时睁开眼,疑惑地打量,双腿晃了晃:“我要下去。”
谢随野凑近,额头撞她脑门,些微惩罚的意味,然后把人放到床榻。
宝诺吃痛,揉了两下,背过身去,往里边挪。
谢随野也躺了下来。
上次两人睡在一起,谢知易啃了她的脚脖子,也不知他晓不晓得。
宝诺想起方才睡前的猜测,不由在心里琢磨,这人到底背着她做了多少事情?
怎么能装得若无其事呢?
她有些懊恼,慢慢转过身,窗外雷电交加,屋内忽明忽暗,谢随野无动于衷地躺在身旁,没霸占地方,也没拿她搭腿垫脚,安分得诡异。
宝诺凑近,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的侧脸。
没反应,还想再戳,忽然被抓个正着。
“别动我。”
谢随野丢开她不规矩的手,眼皮也没抬。
宝诺却来了兴致,愈发靠近,哑声问:“哥哥这次走得匆忙,要办什么事呢?”
谢随野异常冷静:“为何要告诉你?”
宝诺鬼使神差地凑到他面前,脑子根本来不及思考,对着他的嘴角亲了下去。
“我想知道,这样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