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诺大开眼界:“果然无法无天,难怪逃犯都爱往这儿跑。”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宝诺跟他来到一处较为安静的街巷,停在一间店铺前,牌匾上有“聚宝阁”三字。
谢随野进店,当即有人迎出来,见着他便面露惊喜,用手比划了几下,似乎是个哑巴。
“回来住几天,店里都好吗?”
“额、额。”哑巴乐呵呵点头。
谢随野招呼宝诺上前,告诉她说:“这是哑巴,不会说话但听得见声音,你有事就吩咐他。”
宝诺见他白白胖胖,个头跟自己差不多,笑起来有些傻气,不由怪道:“没有名字吗?”
直接喊人哑巴是不是有点失礼?
谢随野:“他的名字就叫哑巴。”
“……”
店里亮堂堂,到处放着陶瓷、书画和金银器,宝诺随手拿起一只青柚净瓶,看看底下的款识,愣了下,没算错的话,是三百年前的东西。
原来这是一间古董铺子。
宝诺慢慢放回原处。
哑巴安置好马儿,兴冲冲进来,对着谢随野比划:宗主,要不要我通知其他人……
还没比划完,谢随野眉尖微蹙,目色沉了沉,哑巴便立刻会意,垂下双臂。
宝诺倒是浑然不觉。
但谁知道呢,惊鸿司说不定还有手语训练,她这人又精,很懂韬光养晦伺机而动,一不小心就掀老底,可得悠着点儿。
“后面是干净的小院子,有几间空房,你看看喜欢哪间屋,自个儿挑吧。”
听他这样讲,宝诺便往后院去,宴州的房屋与平安州相差很大,院落更为开阔方正,青砖灰瓦,硬山式屋顶更显敦实稳重。
卧房都很干净,宝诺看完随口问哥哥:“你住哪里?”
他抱着胳膊靠在门边:“都行。”
宝诺便知这不是他的老巢,狡兔三窟,真是阴险狡诈。
第36章
在宴州度过安稳的第一天, 翌日清晨宝诺独自出门,拿着地图找到通元镖局。她在附近蹲守两日,并未发现章挥的行踪, 身为镖局的东家,此人似乎并不住在这里。
宝诺在隔壁茶楼闲坐, 向掌柜询问宴州物价,随口问到镖局的保费, 掌柜说:“看你的目的地在哪儿,若是北境倒不算昂贵, 可若是南朝,通元镖局不一定会接这趟镖。”
宝诺佯装好奇:“为何?他们仇恨南朝人不成?”
掌柜的似笑非笑:“那群镖师大多是从南朝逃亡的罪犯,怕官府通缉, 自然不敢回去。”
宝诺道:“这么岂非把银子往外推?不应该呀。”
掌柜不屑道:“人家背靠九华门, 根本不缺生意,东家几个月不露面, 照样赚得盆满钵满。”
宝诺嗑瓜子:“哟, 这么说来我可不敢登门。”
约莫做邻里久了,难免有摩擦,相互看不顺眼,茶馆掌柜找准机会就劝:“姑娘, 你可得仔细考虑清楚,宴州的镖局不止这一家,当心店大欺客。况且你年纪轻轻的,更要提高警惕,这通元镖局的少东家是出了名的风流公子哥,成日流连花丛,骚哄哄的, 你小心被他盯上!”
“少东家?”情报里提到章挥有个义子,难道就是这家伙?宝诺不解,按照章挥那般狠辣的秉性,怎么会收一个浪荡货做义子?不像他的处世风格呀。
当晚回到聚宝阁,她直接向谢随野开口询问。
“哥哥认识通元镖局的东家么?”
谢随野爱搭不理:“我以为你这两日早出晚归,风风火火,定是情报详尽,怎么还需要问我?”
宝诺看他两眼,猜测他不爽的原因,旋即笑了笑,放软声音:“鞭长莫及,惊鸿司也不是千里眼顺风耳,总有差错和疏漏嘛。”
谢随野把玩手中的玉石,不吃这套。
宝诺起身离开桌子,谢随野以为她要走,下一刻双肩覆上两只柔软的手,她力道不小,按得恰到好处。
“哥哥这两日在忙什么,累不累?”
谢随野嗤笑:“你几时学会这招?”
“不舒服吗?”
“只能说还行,别给我挠痒了。”
宝诺挨着他坐到旁边,拿起一把嵌着宝石的小锉刀,捞过他的手,给他修理指甲。
谢随野垂眸瞥着。
“你说,章挥那种人,狠毒险恶,必定只信任自己,为何收一个义子放在身边,还任由他花天酒地胡作非为?”
没有听见回应,宝诺抬起头,疑惑地仰望他。
谢随野略微出神,夜凉如水,她的手指有些冷,像早春的露水浸润他的皮肤。昏黄烛火摇曳,刚刚洗过的头发垂落膝盖,幽香暗浮,她这么看着他,像伏在膝上可怜的小兽。
谢随野不由自主伸出手,抚摸她的下巴。
“对外宣称义子,其实是他的亲生儿子。”
什么?!
宝诺心下愕然,好你个谢随野,连这种隐蔽之事都知道,她还没说张挥就是通元镖局的蒲察元挥呢!
虽然惊讶,宝诺却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不想打断他的失神。
“他竟然有儿子?怎么连宁纵都不知晓此事?”
谢随野把她的脸稍稍往右撇,仿佛检查自己的宝贝古董一般,端详打量。
“早年他被仇家追杀,逃亡途中为了保命,把妻儿丢出马车,自己跑了。”
宝诺屏住呼吸,她提起宁纵,哥哥竟毫无意外,也不问他是谁,难不成对她此行的任务也一清二楚?
“章挥可真是个禽兽,做的每件事都符合他这个人。”
谢随野又把她的脸往左边撇,指腹轻轻磨蹭:“他妻子摔下马车当场碰死了,儿子活下来,被仇家卖进窑子,受了不少罪。”
宝诺抓住他乱蹭的手:“哥哥知道的这么详细?”
谢随野的目光落在她唇上:“在宴州城,我的情报比惊鸿司管用。”
宝诺依旧好奇:“他们父子后来如何相认的?”
蜡烛突然啪嗒一响,火光晃颤,胸膛里的小火苗也烧了起来。
谢随野又不由自主把手覆到她脸上,这次整个掌心都贴着她的下颌和侧脸,轻揉慢抚,修长的手指插.入鬓角黑发,上去又回来,摸到她尖尖的下巴。
“他儿子有些能耐,混迹欢场,哄了一个员外替他赎身,之后买凶杀死员外,把他家洗劫一空,逃往宴州。”
宝诺脸颊好痒,被他摸得浑身发软,心脏扑通狂跳。
“原、原来父子俩心有灵犀……”她怎么突然说话不对劲了?
谢随野双眸沉寂,犹如永夜。他索性把人抱到腿上坐着,一手搂腰,从后腰摸到肩胛骨,一手抬起她的下巴,视线流连反复。
“还想知道什么?”
宝诺陡然间不敢出声。
他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老虎、大猫,可吓人了。
“讨好卖乖不是你的强项,做得太刻意,又太蹩脚,才到这种程度就进行不下去了?”
蹩脚?不是强项?那他怎么全说出来,半分抵御都没有?
宝诺屁股发烫,也不知是自己臀部烫还是他腿烫,总之又麻又热,她想起身,扭了两下,谢随野霎时皱眉,胸膛深深起伏。
是不是硌着他不舒服?
“让我下去。”
他漆黑的瞳孔翻涌巨浪,声音是冷的,揽在后背的胳膊绷紧:“利用完就丢掉,这是惊鸿司教的人情世故吗?你这么现实,下次别指望我帮忙。”
他在说什么啊,宝诺都快烫死了。
“哥哥,家人之间何必斤斤计较?”她扯起一个假笑:“什么利用、帮忙,你用这种说辞,真让我伤心。”
还跟他演呢?
谢随野觉得有意思,嘴角扬起,饶有兴致打量:“徐昭小姐,谁是你哥哥,别攀亲戚。”
“……”
宝诺无言以对,此人胡搅蛮缠颠三倒四的功夫实在出类拔萃。
“别闹了。”她嗓子好哑,这下不止臀部,连喉咙也烧起来,再这样下去还得了?
谢随野完全享受她此刻的窘迫,愈发得寸进尺,把脸凑过去:“谁闹?你躲什么。”
岂有此理……他简直坏透了。
宝诺深呼吸,顶着双颊两坨绯红,做出严肃认真的表情,压着嗓子沉声道:“你想怎么样?我要去睡了。”
谢随野瞧她片刻,视线再次落到唇上。
宝诺不由暗暗吞咽唾沫。
他说:“把你那天晚上做的事,再做一遍。”
宝诺攥紧手指,心脏跳得仿佛随时会昏厥。
天知道吧,他每说一个字都像猫爪在她心口轻轻挠一下,不偏不倚,正好挠的是最酥最麻的地方。
可他要提起那晚,宝诺就不高兴了。
“什么事?我不记得。”她冷冷回答。
谢随野直勾勾盯着她,身上的热气几乎把人融化。
“不记得啊?”他笑笑:“那我来?”
宝诺蹭地站起身,如同惊弓之鸟。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妹妹?这是兄长该有的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