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一路基本全是孟言溪在付钱,今昭心中觉得过意不去,借口上卫生间,起身悄悄去结账。
结果前台服务员告诉她:“你们那桌进来就结过了。”
今昭震惊:“进来?进来还没点啊。”
“你们一个男生进来先在柜台押了一千块钱,说好多退少补。”说话的同时低头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下,又从收银台里取出几张钱递上柜台,“这是您多付的钱。”
“谢谢。”
冷山松雾的气息笼罩过来,与此同时,一只修长好看的手自她身旁越过,接过收银员退回的钱。
今昭抢单失败,略显尴尬地仰头望着他。
少年低眸,农家乐暖色的灯在他漆黑眼底折射出细碎的光。
他意味不明说:“在你找到那个神秘又有钱的老公以前,还是我来吧。”
今昭:“?”
回到包间,一群人已经喝嗨了,啤酒倒不至于醉,纯粹是气氛上来了。
划拳、喝酒,知道的是吃个烧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谢师宴。
孟言溪一进门,骆珩就端着酒杯上去劝酒,被孟言溪毫不留情拒绝:“不喝。”
孟言溪不喝酒,就看着骆珩几个发酒疯。
结果回旋镖来得那么快,几个发酒疯的忽然要斗地主,玩真心话大冒险,还拉他和今昭一起。
今昭不太会玩斗地主,一会儿跟着司恬混,一会儿跟着孟言溪混,一次次惊险蒙混过关,格外煎熬。
她心不在焉,于是当包间里爬进一只蜘蛛的时候,她第一个注意到了。
西山镇在山脚下,山里潮气重,蜘蛛也格外大,足足有巴掌那么大。今昭吓了一跳,又立刻侥幸自己提前带了杀虫剂,连忙去摸包,摸了个空才想起下山以后,大家先把东西放到了车上。
完蛋。
这局曹博输了,今昭趁着大家起哄惩罚他,拿起一只烧烤盘起身。
她蹑手蹑脚地往角落里的蜘蛛走去。
她倒是不怕蜘蛛,但也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蜘蛛,心里还是毛毛的,想起孟言溪手腕内侧的伤疤,也害怕被咬。但孟言溪害怕蜘蛛,她最后还是决定不去叫服务员,不然一会儿声势浩大的让他看见。
她知道,真正害怕一样东西是连看一眼都会害怕。
她小心蹲下去,用烧烤盘薄薄的边缘贴着地面,一点点靠近蜘蛛。
蜘蛛轻轻动了一下,她吓得险些当场扔下烧烤盘就跑,但还是稳住了。又强忍着害怕再靠近一点点,蜘蛛又动了一下。
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她手心冷汗都出来了。
到第三次尝试的时候,她终于用烧烤盘“铲”起了蜘蛛,正要端出去扔掉。一道阴影忽然落下,覆盖住她,她手忙脚乱地抬头,还没看清人,一双骨节修长的手已经迅速接过她手中的烧烤盘,端着蜘蛛快步走了出去。
等孟言溪重新回到包间,她还站在原地,白着脸,懵懵地问他:“你不是害怕蜘蛛吗?”
孟言溪:“我们俩看起来到底谁更害怕?”
两人重新回到座位,今昭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扭头控诉:“你骗我?”
就是以为他害怕,她才会帮他赶蜘蛛。他要不说害怕,她也不会把明明不怕蜘蛛的自己吓成这样。
少年坐在灯下,安静看着她。
周围是几个酒鬼起哄发牌的声音,喧闹嘈杂,灯火却在这一刻奇异地变得宁静可亲。
半晌,他轻道:“小时候确实很怕,被咬过就不怕了。”
今昭:“?”
“被咬过,不是应该更害怕吗?”今昭想不通,打牌的时候小声发问。
孟言溪右手抽出牌,腕骨内侧那点深红色的伤疤在灯下晃动。
他打出两张牌,回头注视着她,说:“我是被毒蜘蛛咬的,毒蜘蛛咬也不过如此。”
他说这话时,今昭清楚看见了他眼底的清冷与凉薄,那甚至是对他自己。
好复杂的一个人。——她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一个人身上怎么可以同时兼具这样截然不同的性格?
倨傲轻狂,却又热血柔软;清冷凉薄,又不乏少年人带着劲儿的痞坏和沙雕厚脸皮。
但她很快就来不及东想西想了,因为她输了。
这局终究是没能蒙混过关。
赢家是路景越,问:“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今昭胆子小,毫不犹豫选:“真心话。”
“行。”路景越看了眼孟言溪,手指敲着桌面,问,“孟言溪和100万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今昭:“……”
好歹毒的一家人。
哥,你们家人嘴巴都这么毒的吗?
今昭不敢看孟言溪,更不敢回答。
一看一答都会暴露。
100万也还好,等她当上大学老师,她也不是不能挣。她还是想救孟言溪。
但真心话真的会暴露。
今昭只能顾左右而言他,说:“我不会游泳。”
可路景越怎会放过她?
“假设你会,孟言溪不会,100万也不会。只有你会游泳。”
路景越假装没看到孟言溪快杀人的眼神,继续雪上加霜:“你要是说谎,你就当不了大学老师。”
今昭:“……”绝了这货!
今昭正不知该怎么选,身侧忽然伸出一条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有力,拿起她面前的酒杯,在她反应过来以前,仰头一饮而尽。
“我替她喝了。”孟言溪将酒杯倒转,重新放回桌上。
玻璃杯在桌面扣出“哒”的一声,全场爆发出疯狂的起哄。
尖叫和起哄将灯光切割成碎碎的光影,今昭猝不及防抬眸,撞见少年漆黑深沉的眼眸。
今昭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孟言溪一开始会毫不留情拒绝喝酒了。
他根本就没有酒量。
一杯,醉了。
诚然骆珩后来又叫了白酒,极可能在啤的里面混了白的,但就那么一杯,孟言溪这酒量也太差了吧。
换她说不定都不会醉,还不如她自己来喝。今昭直直地想。
孟言溪喝醉了,一行人只能撤。一上车,孟言溪就睡了过去。
今昭担忧地照顾他,生怕他是酒精过敏,毕竟正常人一杯也很难倒。
路景越却说:“没事,单纯酒量差而已,不过放心,酒品还行,不会做出让你丢脸的事。”
今昭:“?”
不是,我丢什么脸?
回到市区的时候差不多八点半,路景越让司机先送了其他人,他自己下车时叫醒了孟言溪。
孟言溪醒了,但酒好像并没有醒。
后来一路就剩他们两人,孟言溪不知道是在找话说还是发酒疯,从手机里翻出他妹的黑历史,依次给她展示了一遍。
孟逐溪不愿意上舞蹈课,和他吵架,吵输了坐地上哇哇大哭。
孟逐溪在地上打滚儿。
孟言溪:“好看吗?我妹还会爬柱子。”
他说着手指滑动屏幕,试图把他妹为了逃避上舞蹈课爬柱子的视频给她看。
今昭:“……”
她大概懂路景越的意思了。
喝醉酒的孟言溪确实不会让她丢脸,他只是让他妹丢尽了脸……孟逐溪好惨。
今昭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按住他的手:“孟言溪,你喝醉了。”
孟言溪安静看了她三秒,断然否定:“没有。”
“有。”
手机微弱的光映着少年清晰利落的下颌线,孟言溪安静了一瞬,坚持:“没有,不然我怎么还能感觉到疼?”
今昭立刻紧张起来:“哪里疼?是刚才又被蜘蛛咬了吗?”
“不是,之前咬的那个。”孟言溪摇头,将自己的右手腕伸给她看,“这里,很疼。”
今昭看着他那点深红色的陈年旧疤,沉默了。
“什么时候咬的?”她还是谨慎地问。
孟言溪艰难地算了下:“十二岁。”
今昭:“……”
哥,已经过去五年了。
“孟言溪,你真的喝醉了。”
好在城里这条路不算长,今昭的家到了。
她下车,孟言溪也跟着下车。
今昭想阻止他,他力气却大,站得也四平八稳,如果不看他的精神状态,他确实不像喝醉了,身上连酒味都很淡。
孟言溪:“我送你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