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让你接手这个项目。”蒋垣先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操!
陈延再次骂了声。
蒋垣把这个肥差给他,并不是什么补偿。一来是让他发现自己和陆霓的事,二来陈延如果对自己有怨怼,对很多事情就很难无动于衷。
“不对吧,你千里迢迢跑来这投资建厂,设立实验室,还要开新闻发布会,把一个平平无奇的项目抬到一个不属于它的高度,难道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蒋垣筹谋已久,但是陈延也不傻。
蒋垣宣布投资的那天,他只是觉得奇怪,蒋垣为了这个项目,伙同了管志坚参与,把政府也拉过来做背书,何必这么兴师动众?但陈延的想法是,蒋垣这人表演型人格,做出一点点成绩,恨不得昭告全世界他最牛逼。
现在看来,完全不是的。
他是为了报复金隆之后,做后续的收场准备。
蒋垣始终认为,蒋成忠当年功败垂成,惨死在这,并不是他做了什么失误的决定,只是因为钱不够多,为人太本份。
所以他这次回来,调子起得那么高。适逢当地经济转型期间,蒋垣作为资方,白天刚刚风光完,晚上就出了事,鹤通会毫不犹豫地撤资。滋事体大,以后不会再有人敢来投资了。
金隆那个地痞流氓要搞他,就会有更大的后台保他平安无事。
陈延听得拍手叫好,讽刺道:“动用公共资源报私仇,所有人都被你当枪使。”
蒋垣微微一笑,“我不喜欢把话说得太直白,这很没意思。你不妨往好的地方看,在这件事里,所有人都受益。公司赚了钱,地方吸纳投资拉动经济。包括你,做成这个项目事业也会不一样。”
蒋垣不是巨富,背后也无高官权势,只是恰好他整合资源的能力是顶尖的,他长了脑子而已。
陈延不听这种冠冕堂皇的话,盯着他打石膏的胳膊,“以身犯险,值得吗?”
怎么能对自己这么狠?
“不是一定要表现得倨傲没礼貌,才叫有血性的男人。”蒋垣也摸了下自己的胳膊,论个性,他自然不如陈延那样外放,但人总有自己的执念,也许在别人看来一点都不值。
陈延觉得自己被内涵了,舌尖在牙齿内抵了下,冷笑道:“折了一条胳膊也值?”
“不亏。”他受伤越重,性质就越恶劣。
“你真是癫得我不认识。”
蒋垣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地喝着,眼睛却看向了远处,“曾经有人给了我启发,当她的诉求无人在意,委屈求告无门的时候,把矛盾激化,变成社会性事件,闹大了总有人为此买单。”
陈延瞬间就知道了那个人是谁,所以他半晌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恶毒地回了句:“你怎么不死了呢?”
“我不会死,我还要回去见她。”蒋垣说。他想尽快把这件事解决,今后无忧,他就能安心生活了。
陈延被恶心到了,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蒋垣的手机在打斗的过程中车压烂,成了一坨破烂,他没急着修手机,这件事还没完。
之后的事他不方便出面,他马上要离开公司,肯定有很多人会找他。
这个时候装死冷处理,是最好的选择。
*
陆霓接到陈延电话的时候,她刚从高铁上下来,很凑巧。
没有得到蒋垣的回复,她的心始终无法平静。她想起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听见过他打电话,提及了某个名字。陆霓也知道,他会报复回去,蒋垣的恨和软弱都曾在她面前袒露无疑。
软弱没有任何不好。
陆霓不想骗自己,即使他们今后不在一起,她依然会挂念他。她的人生走到这个年龄,能想通很多事。
许竹死后,她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牵挂了。身边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
只有蒋垣,是没有理由地对她好,他喜欢她,也没有理由。
当年蒋成敏说他因为父亲去世状况很糟,她是想打电话给他的,即使能量微小,但没有机会。
陆霓去了一趟x省,脑海里有个声音催促着她这么做。到了才发现自己像个无头的苍蝇,一旦失去与他的单线连接,她是真的找不到他。
她去了那个电池工厂,没有进去,只是跟人打听了下前几天来的资方走了没有。
门卫跟她说:“你说的是北京来的那几个老总啊?”
“对。”陆霓猜对方说的是蒋垣。
“早都走啦。”大爷说:“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人家咋可能待这么久嘛,当天剪完彩就走了。”
知道蒋垣早就走了,陆霓稍稍放心。
她在回北京的高铁上,突然变得很平静,也许她大费周章地跑了这么一大圈,什么都不为,也不想让谁知道,只为了自己内心的安宁。
陆霓从高铁上下来,开车回家,接到了陈延的电话,她跟陈延约了在花店。
一见面,陆霓就看到了陈延脸上的伤,“你怎么了?”她问他。
陈延摇头,“我没事。”
“哦。”陆霓蜷缩着手指,犹豫了几秒,还是问了陈延:“你知道蒋垣在哪吗?”
陈延脸一冷,陆霓没事儿吧,跟他打听那个人? “死了。”
陆霓猛然转过头,怒目而视,瞪着他,但凡有点幽默细胞的人都该知道陈延是开玩笑的,可偏偏她选择性没有。
陈延见她如此反应。
“霓霓,我在想,如果蒋垣现在一无所有,身败名裂,你还会喜欢他吗?”
第90章 chapter90 要怎么回答这个问……
chapter90
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在陆霓的标准里, 她一定不会跟穷男人约会,更不会结婚,因为她的人生里已经有血淋淋的前车之鉴。
陆霓看着陈延, “这算什么问题?”
陈延也一错不错地看着她,再次问道:“霓霓, 如果当初我是个一穷二白的男人, 你还会和我结婚吗?”
陆霓听着陈延关于忠贞情感的试探,但现在问这个不觉得太晚了吗?他们之间有比财富金钱更难以逾越的沟壑。
但她也的确从婚姻里受益了, 陆霓很直接地说:“那我根本不会和你认识。”
陈延听见这句话就笑了, 也许他不该问,陆霓说过自己不会回答假设性问题, 但她还是诚实回答了他。
陈延靠在车门上,眉眼显露出倦怠,后背也微微佝偻,“很好, 你一直是个言行合一的人。”
陆霓并紧了自己的手, 看着脸色冷白的陈延,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有那么片刻的踟蹰, 但还是把问题咽回了肚子里。
陈延亦闻到陆霓身上的味道, 很熟悉的香,她像一支甜味的冰激凌, “太热了, 别把你晒坏了, 进去吧。”
陆霓走进了店里,看见陈延的车也很快驶离,路上没有行人。陆霓站在橱窗后面,不知道他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
蒋垣比陈延晚回几天。
当地相关单位的人并不想轻易把他放回去, 因为投资方出了这样的安全事故,各方的颜面扫地不说,会影响今后的招商引资。
蒋垣多留一天就有一天的麻烦,有警察在未必安全,错综复杂的权力关系是更大威胁,他们要捂他的嘴。
病房外面层层叠叠的保镖也不是保他的安全,是为了杜绝闲杂人进去,泄露消息。
蒋垣很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在医生签了同意出院后,他承诺,一个事件不会影响他对这个地方的看法,也不会左右公司今后的投资决定。
作为交换条件,对方也答应了他会严肃处理那帮x社会,给他满意的交代。
蒋垣在助理的陪同下上了飞机,直至起飞,身体里的警报才解除,他谁都不相信。
这一周,他都没怎么睡,总是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此次的铤而走险,至少解了他的心结,就不算亏。
在飞机上他也没有休息,听助理拿着平板给他汇报工作。
三个小时后飞机落地,司机把蒋垣送回家。蒋垣的手机坏了,他没有急着去修,就是防止各个相关人打电话给他施压,让事情变得不好办。
蒋垣说:“接下来我会休一段时间的假,你也辛苦了,给你批了带薪休假。”
“谢谢蒋总。”助理忙不迭说。
“最后麻烦你一件事,帮我买个手机,还是原来的型号。”
助理为了第二天好好休假,立即就去买了给他送过去。蒋垣将近十天没回来,家里有种死气沉沉的气息,阳台上的植物叶子干枯了。
他去洗了澡,换干净的衣服,去去晦气,这个时候新手机也到了,蒋垣一边给手机传输数据,去给自己做些吃的。
差不多半个小时,新手机的数据全都导好了,接踵而至的消息便冒了出来,多数人并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失联一段时间,待处理的事项很多。
在一堆冰冷的工作消息里,混进来那么一条阴阳怪气的质问,尤为显眼。
蒋垣点开了对话框,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过去,然后他突然笑了。
她这个人,总是能把难听的话脱口而出,真心话是要烂在肚子里的,刀架在脖上子也绝不能招一个字,很适合当间谍。
她大概是回避型人格,对矫情过敏体质。当年他想关心她,她却要把他的眼珠子剜下来当下酒菜。
真是欠教训!
蒋垣在第二遍读完微信后,就把手机丢在一旁了,继续给花浇水。一旦绿植枯黄家里就会没有生气,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床头的苔藓也濒临死亡,他抓紧抢救,单只手拿着镊子重新调整,喷水,虽然不方便,但也悠悠哉哉。
蒋垣回到北京后在家里待了三天,一趟门也没有出。
原本只是几个人传他要辞职,都还不确定,但是他忽然不出现了,这个消息便从小范围内向四周繁殖,秘书办的人也都知道了。
老板离职,总是有一股熟悉的风味:如同家主撒手人寰。
赵娜经历过上一任老板的离职,简直是春江水暖鸭先知,只是她没法说。
这天周末,赵娜来了一趟花店,恰巧就碰上了陆霓,两人说了几句话,“蒋总要离开公司了。”
陆霓举到半空的手突然落下来,像停电了,“是么?”
赵娜说:“他好久不来公司,也不露面,秦总都跑上来看他的办公室了,秦峰一直觊觎他的办公室。”蒋垣的办公室不仅大且视野宽广,像秦峰那样从未得到过的人,就会有无限的想象,等同于皇位。
陆霓的心被揪扯起来,面上却还要表现得平静,她轻轻地“哦”了一声,说:“人往高处走,很正常。”
赵娜看着她笑笑,也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