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聂相宜理她,只自顾自地开口,“你妹妹如今也到了出阁的年纪,我与侯爷想着,与其嫁给不知所谓的人,总不如是知根知底的好。”
聂相宜听得她话中意有所指,不由得留意起来。
“自古起来,姐妹共事一夫也属常事。元苇性子软,哪怕做个侧室也是无妨的。若是与相宜嫁做一处,也可帮衬一二。”
钟岐眉头狠狠一皱,刚要开口说话,便被江云娥堵了回去,“大将军心疼相宜我知道。可殿下总不能没有侧室不是?外人哪有自家姐妹好呢?”
聂相宜这才算明白她们今日来意。
“相宜,你身为主母,可不能善妒专权啊。要为殿下开枝散叶才是。”
江云娥说这个话,实是想得周全的。
哪有男人会嫌弃三妻四妾的?只要她在谢知面前用“善妒”将聂相宜架起来,她不肯也得肯。
“相宜,你说呢?”
聂相宜手中拈菜的筷子一顿,抬眸冷冷看向江云娥。
“大喜的日子,别逼我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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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谢:换你给我穿衣服我还得再去洗[化了]
第26章
不想聂相宜当着谢知的面也这般口无遮拦,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了。
江云娥脸上露出瞬间的尴尬之色。
“你这孩子,当着殿下的面,也这般口无遮拦么。”
她干笑了一声,转脸看向谢知,“殿下莫要见怪,相宜向来便是这样的性子,只是性格骄纵些,不守规矩管束罢了。”
她话中尽显大度之意,衬得倒像是聂相宜目无尊长似的。
聂相宜最厌恶的便是她这般巧言令色的挑唆模样。只是如今谢知在场,她话一开口,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要在谢知面前维持几分面子。
她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了谢知一眼。
完了。殿下一定也觉得她不尊长辈、出言不逊了。
殿下本就不喜欢她,今日不会更加觉得她没规没矩了吧……
想及此,聂相宜下意识烦躁地揉搓起衣角。
谢知眼眸并未抬起半分,只是淡淡扫了江云娥一眼,眼神中的漠然与看一个物件毫无分别。
“先君臣,后父子。是永宜侯夫人僭越了。”
钟岐转瞬便明白他话中之意,一边向谢知告罪,一边厉声呵斥道:
“我竟不知是谁失了规矩!相宜如今乃是三皇子妃,天家儿媳,也容你随口置喙?”
江云娥闻言慌忙跪下,“殿下见罪!我不过是为了相宜着想,并无别的意思啊!为妻者贤,相宜理应大度才是啊。”
聂相宜顾忌谢知,将要发作的脾气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
“我看你是妾室做上了瘾,想让女儿也走你的老路子!算我倒霉,捅了你们这妾室窝!”
她一口一个妾室,几乎毫不留情,处处都往江云娥痛处上戳。
江云娥脸色变了又变,还不敢还嘴,只深吸了一口气,强自撑着干巴巴的笑容。
“天下男子,有妾室不也是常事?即使今日我不提,相宜你日后难道还能阻殿下纳妾不成?”
聂相宜语气突兀地一滞。
她嘴上仍不肯落了下风,于是抬着下巴不屑轻嗤,“你以为殿下是你们这种庸人吗?”
话虽如此,
她心中却打起鼓来。
聂相宜不算安定的目光落在谢知清冷的侧脸之上,意图从他的神色中探寻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谢知忽地抬眸,目光落在江云娥身上,“永宜侯夫人是想插手我的家事?”
他的声音平淡而冷静,语气甚至算不上质问。可江云娥一看到他那双黑冷的眼,便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当下转瞬便知他的话中已然带着对自己僭越的不满,忙叩首告罪,“妾身不敢!殿下恕罪!”
“永宜侯该整肃家风了。”
谢知这话一出,便已然有问罪之意。
聂正青冷汗涔涔,只恨听了江云娥的耳旁风,打起将聂元苇同嫁谢知的主意,如今竟成了一场闹剧。
只能连连告罪,又板着脸命江云娥与聂元苇回府禁足,这才算完。
回府的时候,聂相宜跟在谢知身后,看着谢知如青竹般冷冽的背影,脑中却仍无法遏制地江云娥那些关于纳妾的话。
如今谢知不喜欢她,连圆房都不曾有过,若他真要纳妾……
聂相宜一想到那样的场景,便不由得瘪起嘴来。
她小心翼翼地仰脸看着谢知,“殿下……你会纳妾吗?”
这话让谢知眼中闪过一丝似有若无的轻笑,他抬眉看着紧张兮兮的聂相宜,“方才不是还说我与那些庸人不同么?”
“可……”
她心里就是没什么底嘛……
谢知看着她瘪着嘴垂头丧气的模样,像是无奈地抿了抿唇,“不会。”
“嗯?”以为不会得到回应的聂相宜突然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置信,“为什么!”
“因为我与那些庸人不同。”
聂相宜莫名傻笑起来。
等得觐见回门这些礼数做得周全,这亲事才算真的礼成。
聂相宜从未想过成婚后竟也有这么多规矩。
整日里被乌姑姑盯着,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许去。早起还得被她催着去叩拜贵妃的千岁牌。
就连她想去御园骑马,也被乌姑姑说是有失颜面。
“夫人。这是府中的账本,请夫人过目。”这日里,乌姑姑又端来府中近年来的账本,板着脸让她学。
聂相宜一见了那些数字便脑袋发晕,“这些不都有管家看着?我何必还学这些?”
“身为主母,需得亲力亲为。夫人若是连账本都看不明白,任由底下人糊弄,岂非叫人笑话,天家儿媳,竟是个无用草包?”
“你骂谁草包呢!”聂相宜气得咬牙切齿,偏如今她是贵妃赐下来的人,竟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哼了一声,“你把账本放这儿!我学着看便是!”
初夏渐有暑意,外头偶有蝉鸣寂寂。近五年来的账本厚厚一摞放在聂相宜面前,看得她头昏脑涨,心烦意乱。
实在是看得烦了,她将手中的笔狠狠一摔,“烦死了!考状元也没我这么用功的!”
含絮一边为她打着扇,一边心疼劝道:“夫人既然累着,不如就先歇会。这么多账本,哪里看得完呢。”
“我看那乌姑姑就是存心给我找事做!”聂相宜气鼓鼓地叉着腰,“上次的□□还不够让她吃个教训的!”
说着她自暴自弃地趴在书桌之上,“不看了!天王老子来我也不看了!”
身后凉风习习,外头又有虫鸣阵阵,催人入眠。谢知回到府中之时,看到的便是聂相宜在窗下迎着夕阳,趴在书桌上沉沉睡去的安静模样。
金色的夕阳照在她白皙的侧脸,为她度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谢知几乎能看见她面颊之上那柔嫩细小的绒毛。
少女的唇色殷红,嘟起不满的弧度,连睡梦中似乎也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轻薄的夏衫被无意识的蹭起,露出一截藕白细长的手臂。发丝在她手间枕得微微松散,一只蝶钗在发间欲坠未坠。
“怎么在这儿便睡着了?”他问含絮,目光却始终凝在聂相宜的睡颜。
含絮知道皇室规矩多,怕谢知觉得自家姑娘不懂规矩,只说道:“姑娘看账本看了一整天,方才实在撑不住,这才歇了一歇。”
说着便欲将聂相宜唤醒。
谢知看了一眼那只翻了几页的账本,只说道:“不必唤她,你先退下吧。”
“是……”
许是手臂被枕得发麻,睡梦中的聂相宜轻哼了一声,侧过脑袋换了个姿势。
谢知抿了抿唇,像是无奈地轻叹了一声。
他上前俯身,将聂相宜玉白的手臂揽上自己的脖颈,轻轻横抱起她,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
“嗯?”
聂相宜眼睛迷蒙地睁开一条缝,熟悉的清冽气息仿佛带着令人安心的意味,她又很快地闭上了眼,脑袋一歪,便靠在谢知的颈窝。
栀子香气再次纠缠,毛茸茸的发丝在颈边来回地轻扫。偏聂相宜睡相还不安稳,如同一只小猫般,用脑袋轻蹭他的下巴。
谢知手上的力度环紧了些。
“阳秋……”谢知听到睡梦中的她迷迷糊糊的开口。
他皱起眉头,阳秋又是谁?
仿佛从前听她说过,是她的暗卫?
她竟在睡梦中叫一个暗卫的名字?
梦话中的语气叽里咕噜的,听不太清。谢知只能俯耳贴近她柔软的唇边,任由呼出的热气喷洒自己的耳边。
“你……你去把外面的蝉都捉下来!全给我……扔乌姑姑房间里去!”
谢知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只无奈将她放到榻上,心中却莫名滋生出一种难以言喻、无法控制的心情。
他凝视着聂相宜殷红的唇色,鬼使神差地俯下.身,薄唇一点点贴近聂相宜。
“咚咚咚。”
就在二人的唇即将相贴之际,外头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将眼前暧昧的气氛骤然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