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们明天出去玩怎么样?”
她瘪着嘴,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乌姑姑整日将我困在府里,我人都要发霉了。”
谢知听得她的语气轻软,尾音带着微微的上扬,像是抱怨,又像是撒娇,好似有小猫轻轻一爪挠在了心上。
“我听说玉带街那边晚集很是热闹,不如我们明晚去逛逛吧!”
说着,她很是惋惜地叹了一声,“只可惜鬼市被查封了,不然逛起来可有意思了。”
一听她提起鬼市,谢知神色转瞬便冷了半分。只说道:“去玉带街。”
翌日下午,聂相宜兴致勃勃,早早便梳妆打扮起来,除去花神庙会那日,这还是谢知第一次与她同游呢。
“殿下!”她兴冲冲的回头,“你看是这幅红玉耳坠好看,还是这幅珍珠耳坠好看?”
铜镜之中,映照绝世容光。妆奁前的少女眉似远山,唇若朱砂,额间一点珊瑚花箔极是艳丽,衬得她愈发明艳动人,恍若神妃仙子,几乎晃人心神。
而谢知手持书卷,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无端凝了片刻,“都好。”
这样的对话,仿佛二人真如同寻常恩爱的少年夫妻。
聂相宜为自己这样的想法微红了红脸,又故意瘪起嘴,撒娇般地抱怨,“殿下敷衍我……”
她皱着鼻子回过头去,自己选了那副红玉耳坠带上。
如此又换上一身藕荷色留仙裙相配,这才与谢知一同上了马车。
玉带街的晚集是为附近街坊所设,摊贩所卖皆是寻常之物。只是这里靠近河岸,夜风习习,倒别有一番景致,因此特意前来相逛之人,也不在少数。
聂相宜走在谢知身边,被五花八门的各种摊贩吸引去注意力。
拥挤的人流一挤,便将两人的距离稍稍散开来。
“殿下!”聂相宜忙抛开人群,跟着谢知的脚步,“你等等我呀!人好多!”
“人多就别乱跑。”
人群之中,聂相宜眉眼弯弯地朝他伸出了手,“那你牵着我,我便不会跑啦!”
四周灯火闪烁,将她的眼睛照得如星辰般晶亮。
谢知垂眸,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片刻之后,宽大的手掌桎梏住她纤细的手腕。
“不要这样牵!”这样拉手,跟牵小孩有什么区别!
聂相宜挣扎了两下,没能挣脱,只气哼哼地撅着嘴,“话本里都是十指相扣的!”
谢知似乎轻笑了一瞬,“没见你看账本有这么用功。”
聂相宜被他说
得脸一红,梗着脖子干巴巴道:“那能一样吗!”
如此又闲逛片刻,聂相宜想是忽然看见了什么,眼睛突然一亮,“殿下!那里有面具诶!”
不等谢知回应,她忙拉着谢知往那面具摊前凑。
各式各样的面具让她挑花了眼,她顺手拿起一枚覆盖在脸上,转过身去对谢知扮鬼脸。
“殿下,现在记起来了吗?当年上元节我赠与你的,就是这样的面具呀!”
说着,她取下面具,四处张望片刻,略微失望地耸了耸肩,“可惜这里没有花灯铺子了。”
谢知方才淡淡的笑意转瞬即逝。
明明仍是那副平静的表情,聂相宜却无端觉得他更冷了几分。
他缓缓松开了聂相宜的手腕,目光久久地落在聂相宜手中的面具之上,几乎要将那副面具冻成齑粉。
或是夜间昏色,聂相宜见他的眸色晦暗,下颌紧绷,只冷冷吐出几个字来。
“不记得了。”
聂相宜似乎有些失落,又强打起精神笑笑,“不记得便算了,我们再去逛逛别的好了!”
谢知的手指蜷进袖中,紧握成拳,眉宇压得极低。
从前,他可以轻描淡写的指出,聂相宜是认错了人。
而如今,无论那个人是谁,都只能是他一个人,将错就错。
他心中甚至升起一些偏执的、诡异的念头来,他绝不会让聂相宜,找到那个人是谁。
谢知转身便走。
聂相宜正在心头上,见他突然冷了下来,尚不知发生了何事,慌慌忙忙拉住他的衣袖,“殿下等等!”
她只委委屈屈瘪了瘪嘴,“我还没逛够呢……”
整日里被乌姑姑看着,好不容易出来一会,她不想这么早便回去。
谢知不为所动,只是冷眼看着她。
“好吧,要回去也行。”聂相宜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鼓着脸颊,踮起脚扬着侧脸。
“殿下,你还欠我一个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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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谢:好气啊为什么遇见的不是我[愤怒]
第28章
正是盛夏时节,含絮命人在殿中放了一盏青花大缸,里面盛满了莹白的冰块,湃着颜色鲜艳的新鲜瓜果。
偶尔冰块融化,撞在青瓷之上,发出叮铃的轻快脆响。
自门外而始,每扇门前都站着两个丫鬟打扇送风,自是馨风怡人,凉爽自在。
这几次不见乌姑姑在耳边催促,聂相宜乐得自在,索性账本也不看了,在榻上铺了湘妃竹席,躺在榻上看话本。
她最是怕热,今日只着一身蜜合色抹胸,外头罩着缃色轻纱的窄袖褙子。
薄纱轻覆,大片白嫩的肌肤在那娇俏的颜色下若隐若现。聂相宜自己却未曾察觉,看至兴处,还在榻上翻来覆去,嘿嘿傻笑。
连那轻纱何时被蹭落一角也全然不知。
谢知看着聂相宜肩头露出隐约的嫩白之色,好似一块一戳即破的白玉豆腐。
他喉间微动,皱着眉头轻斥道:“坐有坐相。如此这般,不成体统。”
聂相宜不情不愿地坐直了身子,嘟哝着嘴,“你们就是嫌我没规矩……”
谢知刚想说些什么,忽地听到外头凌竹通传,“殿下,贵妃宣您入宫一趟。”
聂相宜一听入宫,转瞬眉头便皱了起来。天气闷热,加之宫中繁文缛节数不胜数,她颇觉拘束。
她瘪了瘪嘴,磨磨蹭蹭地起来准备换衣服。
这幅勉为其难的模样哪里逃得过谢知的眼睛。他垂眸看了她一眼,“既没召你,你不去便是。”
聂相宜这才喜笑颜开,“那我等着殿下回来!”
待得谢知出了府,她这才往后一躺,在榻上躺得四仰八叉。
“夫人,齐国公家世子夫人来了。”
听得奴仆通传钟灵玉来了,聂相宜眼睛一亮,“快请!我一个人正闷得慌呢!”
片刻之后,钟灵玉掀开楠竹的帘子自外头进来,见了聂相宜这般懒懒散散的模样,不由得打趣她,“你倒是悠闲自在!”
聂相宜命人取了缸中的瓜果,又奉上一盏冰镇桂花梅子汤来。
她笑眼弯弯,“我一个人正无聊呢!表姐就来陪我了。”
“你新婚燕尔,我乍然前来还怕打搅。怎得倒是无聊起来了?”
“表姐不知道!”聂相宜瘪着嘴,“整日里被人盯着学规矩、看账本,懂不懂就拿天家儿媳、皇家颜面的话来堵我的嘴,可把我闷坏了!”
钟灵玉戳了戳她的额头,笑她,“当初可是你自己想嫁的啊。更何况,这才哪到哪儿啊!莫说你是皇子妃,就是寻常人家,你身为主母,也该学着管家不是?”
说着她便随口问道:“三殿下呢?不在府上么?”
“贵妃宣他入宫去了。”聂相宜随口答道。
钟灵玉闻言不觉轻轻皱眉,“他既入宫,为何不带你同去?”
若是贵妃传召,必然不是政事。他们成婚不过半月,按照规矩,理应同进同出的才是。
“殿下说没宣我,我便可不去。”聂相宜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反正我也不想去,岂不正好!”
“哪有你这种说法的!”钟灵玉没好气地轻敲了敲她的脑袋,“你们如今是夫妻一体,若叫旁人见了他独自一人叩见贵妃,不知会生出多少心思来!”
“啊?”聂相宜瞪大了眼睛,愣愣地问,“这般小事,能生出什么心思?”
“我的傻妹妹哟。”钟灵玉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声,“外头本就多有传言,说你与殿下的婚事是圣上赐婚,三殿下本不情愿。若连出入宫禁都不同你一起,岂非证实那些传言?是三殿下不喜于你!”
聂相宜闻言一怔。
本应不用入宫而窃喜的心,忽然有些举棋不定起来。
难道谢知今日不带她入宫,是这个原因吗?还是因为嫌她没规没矩,入宫冒失了呢。
她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不……不会吧……”
也不知是在回应钟灵玉,还是在告诉她自己。
钟灵玉见她神色空空,不由得面露担忧之色,压低了声音问她:“阿兕,你给我说句老实话。三殿下如今待你,究竟如何?”
聂相宜想了又想,却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说喜欢,成婚至今,她与殿下连圆房未曾有过。可若说不喜欢……
他又怎会纵容自己的得寸进尺。
那夜在玉带街,她仰着脸凑到谢知面前,像是在不断试探着谢知的底线。
谢知脸上明明是那般忍无可忍的无奈表情,最后还是在她颊边落下轻轻一吻。
聂相宜忽地乱了心神,不知该如何回答,神色迷茫而慌乱,“我……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