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殿下不存心瞒我,我何必偷溜出去!”她的神情有些气恼,眼眶晕着一抹淡淡的红,神情倔强又愤怒,“殿下为何不将此事告知于我!”
“告诉你,你当如何?”谢知冷静的声音与她的愤怒形成冰冷的反差。
“我……”聂相宜语气忽地一滞。
他的话让聂相宜认识到一个近乎残酷的事实——她什么也做不了。
“可我不想被蒙在鼓里!”
她偏着头移开视线,不想去看谢知那双漆黑的眼睛。只兀自梗着脖子,“不就是和离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话虽如此,她眼眶却红了一圈,只执拗地不肯让眼泪落下,高昂着下巴,“我才不在乎呢!”
这话让谢知陡然沉了面色,“聂相宜,你再说一遍。”
他黑沉沉的眸色带着极强的压迫感,浑身都染着强势的凌冽之意。
聂相宜只觉难过得要命,喉间好似吞下一把锋利的刀刃,疼得她几欲落下泪来,连视线都已模糊不清。
“我说!和离就和……唔!”
倔强的话还未曾说完,强势的吻骤然落下,冰凉的大手桎梏住她的后颈,如同被叼住后颈的猎物般无法逃离。
他的吻从未像今日这般攻城略地,大肆挞伐。他总是漠然的、冷静的,仿佛这时间没有什么任何事物能让他这般失态。
谢知清冽的气息在此刻变得灼热,几乎要将她吞噬,直叫人觉得喘不过气般窒息。
方才强忍的泪顺着颊边落下,两人的味蕾都尝到这酸苦之味。如同落在滚烫的炭火之上,发出“呲”的一声响,而后尽数湮没。
“唔”,所有的委屈让聂相宜泄愤般一口咬在谢知唇边,淡淡的腥甜之气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谢知终于松开了她。
那样冷清的人,此刻破皮的唇边留着一个不明显的牙印,唇色殷红似能滴血,平白增了一抹欲|色。
“阿兕。”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聂相宜,“以后别再让我听到这两个字。”
“可……”聂相宜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她呢?她会从谢知口中听到这两个字吗?那些流言又该如何置之?
她有太多的疑惑,却都像是堵在了嗓子眼,什么也问不出来。
“我会处理好的。”谢知看着她的神情,语气平静而笃定,“只是小事而已。”
聂相宜将信将疑。
若是小事,为何要瞒她这般久。她的心游离而飘忽,算不得安定。
“殿下可以告诉我,流言是为何而起吗?”
空气中忽地有骤然的安静。
他知道这是太子的手笔。可是,要如何告诉她,这样捕风捉影的流言,只因她嫁给了他呢?
权力争夺,盘根错节。只要她嫁给他一天,纷争就永远不会与她远离。
可是他不想放手。
她依旧可以做一只不谙世事的小猫,他会将所有的风雨挡在屋檐之外。
见谢知不语,聂相宜更觉不安。如同被蒙上双眼的鸟雀,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却对即将要发生什么懵然不知。
她不知道谢知会不会与她和离,她不知道流言会不会影响外祖,她不知道即将要面对些什么。
脖颈之上好像悬着一把无形的刀,却不知什么时候便会落下。
她声音低低闷闷,“那殿下可以不关着我了吗?”
“没关着你。”谢知说,“外头太乱,易生事端。”
更何况,外头还有一个太子虎视眈眈。
聂相宜有些气恼,“那总可以让灵玉表姐过来与我玩吧!”
谢知见她生了闷气,语气凝滞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
傍晚的时候,钟灵玉终于在聂相宜望眼欲穿的眼神中,姗姗来迟。
“总
算是见到你了。”钟灵玉推门进来的时候,带进屋内扑面而来的寒风,让聂相宜打了个寒颤。
“流言如沸,我只怕你多想!又见不到你的人,这些天可把我担心死了!”
聂相宜仍有些愀然不乐,“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们钟家明明世代忠良!”
说着,她脸上露出些忿忿之意来,狠狠一拍桌子,“竟不知是谁传出这般流言!肆意抹黑!”
钟灵玉耸了耸肩,索性直接与她说破,“如今三殿下重回神策司,背后又有一个你与钟家相连,自然会有人不乐意。”
“表姐的意思是……太子?”
权力的斗争从前在聂相宜脑中不过是一个符号,如今身涉其中,才明白其中残酷滋味。
“都是我不好。”她垂着头,“若非当日执意要嫁给三殿下,今日也不会将整个钟家牵扯进来……”
“就知道你会多想!”钟灵玉指尖戳了戳她的脑袋,“正好,我这次来,还带来了祖父送来的信,你也有一封。你看看便知了。”
钟灵玉的话让一直闷闷不乐的聂相宜眼眸一亮。
她从钟灵玉手中宝贝似的接过信件,其上笔记苍劲有力,一看便是外祖的字迹!
“吾孙阿兕见字:前日见汝旧日玩物,忽忆汝幼时绕膝之态,遂提笔寄此信。
……”
刚一打开信,聂相宜转瞬便红了眼眶。信中洋洋洒洒数千字,大多都是对聂相宜的关心与爱护。拳拳之心,溢于言表。
直到最后,钟岐才在信中提起近日流言之事,“物议如沸,阿兕性子憨直,不谙世事,想来必会因此忧思。只是外祖随皇上征战沙场数年,相互信任,并非寻常君臣可比,必不会因此捕风捉影之事有所影响。阿兕万事宽心,切勿为此担心伤怀。”
聂相宜看着那封信,仿佛外祖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温和地微笑,轻揉她的脑袋。
所有的委屈在此刻化作一滴清泪,落在纸上,洇开一片墨痕。
“祖父说得对,无论你嫁不嫁,钟家手握兵权,都逃不脱这一劫。如今主动与三殿下捆在一条绳子上,总比日后被动的选择要好得多。”
聂相宜抬眸看着钟灵玉的神情,她脸上扬着一如既往的明快笑容,仿佛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
她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待得送走钟灵玉,谢知这才从门外进来,“据说山下出现逆党身影,我需前去探查。”
他微顿了顿语气,“入夜了,无论发生何事,切记不可出门。”
聂相宜心不在焉,只闷闷点了点头,“殿下万事小心。”
入夜之后,果然外头隐有异动,只听得含絮来报,“夫人,贵妃派了人来,请您去宝殿为故皇后祈福。”
“早不来晚不来,怎得偏生这个时候来!”她心中生恼,不由嘟哝一声。
有谢知嘱咐在先,聂相宜并不欲出门。可贵妃口谕在此,她身为皇家儿媳,为故皇后祈福本也是理应之事,总不能不去。
树欲静而风不止,明明她已经不曾出门,接二连三的事情却依旧能找上她。
聂相宜皱着眉头,硬着头皮出了院门。
行至途中,她总觉不对,忽地垂首匆匆转身离去。
“咚咚咚!”聂相宜敲响房门,“裴琅!开门!”
“聂相宜你知不知礼?”裴琅皱着眉头开了门,屋内还摆着裴珏让她抄的经书,一脸不满,“大晚上的敲我房门!怎么没人罚你抄经!”
“别抄经书了!”聂相宜一脸严肃地看了她一眼,“贵妃娘娘口谕,让你我前去宝殿祈福!”
事到如今,她纵使再笨也知道长个心眼,怎还敢再独自出行。若是再有脏水泼上来,只怕又是百口莫辩。
“欸?”不等裴琅疑惑,聂相宜便急匆匆拉着她走了。
宝殿四周雅雀无声,一推开门,巨大佛像庄严,面容肃穆垂首俯视于她。千盏长明灯闪烁火光,冬日夜风一吹,灯火跳动中将那佛像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周围一个僧人也无,安静得近乎诡异。
“聂相宜你耍我不成!”这样的安静让裴琅觉得莫名害怕,她缩了缩脖子,不敢与那佛像对视,“这哪里有祈福的样子?”
“砰!”
有风吹过,乍然将宝殿大门阖上,发出骤然一声巨响。
聂相宜与裴琅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裴琅捏紧了聂相宜的手腕,“走走走!快回去了!怪瘆人的!”
“总算是来了。”佛像之后,缓缓走出一个漆黑人影来,在千盏幽微灯火映照之下,如同憧憧鬼影,令人遍体生寒。
聂相宜捏紧了衣角,强自镇定,“你……你是谁……”
还未等那黑影回答,宝殿大门被人忽地打开,有铁甲摩挲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无数火把几乎照得殿内亮如白昼。
“三皇子妃于深夜私见外人,经查证,此为逆党。”缓缓的脚步声踏在青石地板之上,说话的声音如同催命的符咒。
“逆党畏罪自尽,三皇子妃……”身后轻笑的声音有如鬼魅,“人赃并获。”
他话音刚落,佛像之后黑影忽地将一把匕首插入脖颈之中。
噗嗤一声,鲜红的血洒在佛像的金身之上,滴答而下,扑灭数盏长明灯火。
裴琅吓得花容之色,连叫也叫不出来,手将聂相宜抓得死紧,几乎掐出血来。
聂相宜反倒是异常的镇定。
她心中狂跳不止,却在庆幸,幸好带上了裴琅,幸好她还可以为她作证。
她缓缓转过身去,对上那人的眼睛,“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不曾想,身后之人在见到她之后瞳孔骤缩,如同见到鬼魅一般,好似浑身都被定住一般,一动不动,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聂相宜的脸。
“怎么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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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各位宝宝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