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珠儿却拿着火荚拨弄炭火,并不沏茶,卢玉铉舞动袖子道:“箫兄有所不知,烹煮茶汤需得三沸,一沸如鱼目,二沸如涌泉连珠,三沸如腾波鼓浪。”卢玉铉素来随身携带一柄团扇,说话时轻轻摇动,颇有魏晋名士的风度,只是他被掳之后,那柄钢骨的团扇早被当做武器搜走,此刻他手中无扇却仍凭空挥舞,看起来颇为滑稽,卢玉铉自己却不以为意,续道:“一沸时水泡大如鱼眼,此时水不是真沸,茶味未出;二沸水泡中如泉涌,此时水沸而不熟,茶味发苦;三沸时水泡小如蟹眼,正是水熟之际,茶浮而沫沉,饮之甘滑香冽,此时饮用最佳。但如果三沸后继续煮,水就老了,茶叶沉于釜底又不能饮了。”
萧大有却道:“小娘子眼睛都闭上啦,哪里看得见你说的什么大眼小眼?”
卢玉铉却击节赞道:“此乃‘以音候汤’之道,不以目视判别,全凭耳音,一沸声弱,二沸声扬,三沸却如山涧细流,反而又轻了。”
独孤湘听了卢玉铉的话,早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去看,江朔心中亦是好奇,好在他生的比湘儿高大,无需伸长脖子也能看清李珠儿面前的茶釜,见茶水初时确是间或浮起如鱼眼般粗大的水泡,其声如砌虫卿卿亦不甚响;随着水泡不断涌起,渐如涌泉般连绵不绝起来,声音也如马踏车压一般响了起来;终于茶汤如海水扬波翻涌起来,水泡也变得细如蟹眼,声音反倒轻了下来,真如松涧清泉之声。
此刻屋外风拂层林发声如涛,观这一方小釜之中的茶叶载浮载沉,竟令人产生了心旷神怡之感,就在釜中茶汤舞到不急不徐,似浮不浮,似沉非沉的最妙处,李珠儿忽然睁眼道:“好了。”
李珠儿取下茶釜,以牺杓将茶汤注如七个茶瓯之中,双手捧了奉于诸人,众人见了到不敢饮了,怕有违茶道教人笑话,都看着卢玉铉,卢玉铉左手拿起茶舟,右手旋转茶瓯,见茶瓯是越窑青釉花口盏,口作五瓣花型,腹部压印成五棱,圈足稍外撇,只是中品,算不得华美,但看那茶舟却是一枚纯银打造的梅花型柘子,可就贵气的紧了。
卢玉铉旋转着仔细看了一圈,赞一声:“好器具。”萧大有听他一声赞,如闻敕令,以为可以喝了,拿起茶瓯来一仰脖饮了,也没尝出什么咸淡,放下茶瓯才见卢玉铉竟然未饮,仍持着茶瓯。
李珠儿捧出一鎏金摩羯鱼三足架银鹾簋放在案上,卢玉铉拿起配套的鎏金银茶匙舀了一勺盐投入茶汤中,轻轻搅了一搅,以茶匙背拍击汤面,茶汤面上的茶末又复沉入瓯底,涌上一层细细的白沫子,这才赞一声:“好茶。”举瓯饮了。
众人如释重负,也有样学样,假模假式看了一圈,胡乱加了盐又胡乱拍了,赞了饮了,只萧大有瓯中先已空了,好不尴尬。
独孤问放下茶具道:“茶也饮了,小妮子可以说说昨日笼火城之事了吧?”
李珠儿转向独孤问道:“我正要请教老爷子,你说去笼火城帮我救出大迭烈府夷离堇·涅礼,不知可救出来了没有?”
江朔和独孤问同时“啊”了一声,那日场面混乱已极,自独孤问被困粮窖,到江朔、独孤湘赶来斗败尹子奇和光明二使,救出众人,直至出城,别说去救涅礼,连想都没想到这一节。
独孤问气势顿减,嗫嚅道:“这,这……我在坑里就见到漕帮三人,可没见着什么大夷离堇。”
李珠儿仍是不疾不徐地道:“我可没说过大夷离堇和三位把头关在一处。”
独孤问道:“可是,可是……你将我抛在粮窖坑内,分明是与安贼合起伙来给我设的陷阱!”
李珠儿道:“众人被关在粮窖内,是前辈自己探来的,你进入粮窖后触发机关,后路被断,我既非魔教二使的对手,却也无法救出前辈了。”
独孤问知她是强词夺理,但他是成了名的江湖豪侠,江湖人最讲一诺千金,他确是说了要去救出涅礼,更何况涅礼本就是他掳来笼火城的,寻着涅礼送还契丹本就是应尽之份,不管李珠儿如何,在涅礼这件事上独孤问毕竟是于理有亏。
李珠儿又转向江朔道:“那溯之,你和湘儿妹子是否找过涅礼呢?”
江朔低头歉然道:“珠儿姊姊,那日我们确是忘了……我这就回去笼火城帮你救出涅礼。”
独孤问也道:“对,对,我们这就回去。”
卢玉铉却拦住江朔道:“少主莫急,我看珠儿娘子悠然自得地在此煮茶,只怕早已将那位契丹大夷离堇救出来了。”
李珠儿微微一笑道:“不错,大夷离堇原是关押在二道城尹子奇府中,你们拖住了尹子奇和魔教二使,我自然轻轻松松就把他救了出来。”
江朔和独孤问听了都苦笑不得,心道终究还是被这个契丹少女给算计了。
萧大有一摔茶瓯道:“少主,独孤老爷子,你们可对这小妮子太客气了。契丹人非我族裔其心必异,郭军使不是也和契丹人打过好几次大仗么?我看这契丹小娘子就是让你们引开城中守军,好让她自己去救那个什么涅礼。”
郭子仪道:“话不能这么说,太宗文皇帝曾言,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大唐设羁縻州以各族自治之,我唐军中各族战士都有,亦有不少契丹将官,我们和契丹人打仗那是彼时契丹可汗又入侵中原的野心,现在契丹成了羁縻州,称松漠都督府,也是大唐化内之民,如安禄山这样肆意征伐却并非我大唐立国之道。”
独孤问也道:“我独孤家祖上也是鲜卑人,按萧老弟之言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啦?”
江朔也道:“萧大哥,这次确实是我们错啦,竟然将营救大夷离堇之事抛在了九霄云外,实在该死。”
李珠儿已将茶釜取下,却仍在不住拨弄炭火,道:“萧大哥其实说的不错,郭军使这样的明理之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汉人又何时真将我契丹视作大唐之民了?我确实是利用了你们,若非二使被独孤前辈引走,尹子奇被溯之引走,我也没这么容易救出大夷离堇。在此谢过了。”
李珠儿隔着案子向江朔、独孤问二人施了一礼,又道:“不过我也并非要害你们性命,故而通知郭军使引军来救你们,只是契丹被安贼害得支离破碎,复兴契丹是珠儿的第一要务,为了我的族人,我可以背叛、出卖任何人!”
她冰冷的语气说得决绝,众人都不觉一凛。江朔道:“珠儿姊姊我不怪你,我们现在可不也好好的出来了么?若非姊姊预先通知郭军使,我们早就死在笼火城下了。”
李珠儿起身避席,向着江朔一拜道:“溯之,请你原谅。”
江朔道:“啊,姊姊,我早说了不怪你了。”
李珠儿道:“不是为了昨日之事,而是为了今时今刻。”
众人听了心中一惊,向外望去却未见伏兵,江朔方才坐着等李珠儿泡茶之际早已暗运神功探查做,这宅院里除了东厢原主家并无好手埋伏。
独孤问却突然道:“啊哟,这茶有古怪。”
众人吃了一惊皆暗自运功,发现气海中空空如也,竟是又中了光明盐之毒。独孤没中过此毒,问湘儿道:“我的气海现在和昨日的粮窖一样空落,是中了光明盐十软散的毒么?”
独孤湘在众人中内力最弱,此刻已觉昏昏沉沉的,道:“爷爷,我们可又着了道啦……”说着一头栽倒,昏了过去。
卢玉铉摇头道:“茶水中无毒……”他尾指上带着一枚银戒,方才饮茶之前悄悄将小指浸入茶中,银戒并未变色。
江朔暗骂自己糊涂,这李珠儿并非俞兰棹那样的风雅之人,今日如何会耐着性子做如此繁复的茶道,想来是和魔教教主阿波一样在炭火中加了十软散的毒药。
果然李珠儿起身道:“这便是当日安禄山害契丹诸部可汗之法,契丹人知道安禄山狡诈,饮酒时怎会不加防备,但安禄山在温酒的炭火中加入了天仙子,这才神不知鬼不觉地迷倒了众人。”
萧大有怒道:“你这小妖女,萧大爷和你拼了!”一跃而起向李珠儿扑去,却踉跄了两步摔倒在地上也昏了过去。
江朔见人人委顿,问李珠儿道:“你怎么会有光明盐,难道你也和魔教勾结了么?”
李珠儿道:“这可不是光明盐,乃是安禄山所调配的天仙子,安贼原是西域康居国的昭武胡人,此方与波斯胡人的魔教所制光明盐不同,只能让人昏睡一日,却不能令人内力尽失,也无需解药,醒来时毒性自解。”
此时独孤湘和郭子仪早已晕倒,漕帮三人内力并未完全复原也先后倒了,堂中只剩独孤问和江朔还醒着。
江朔问:“珠儿姊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独孤问强自支撑着案子道:“那还用问,怕是安贼的追兵马上就要到了。”
第130章 剖白心迹
江朔疑惑道:“追兵?珠儿姊姊如要助燕军阻截我们,当初不要帮我们就好了,特为先纵后擒,这怎么说得通呢?”
独孤问仍在强自支撑,嘿嘿冷笑道:“朔儿,你还太小,不懂得人心险恶,契丹小妮子的目标还不是你我这区区几人,她看重的是郭军使所率的这支两千人的朔方军。”
李珠儿冷冷地道:“前辈说得不错,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江朔越听越糊涂,回望独孤问,独孤问解释道:“小妮子使的乃是三国荀彧‘驱虎吞狼’之策,她固然不希望燕军一口吃掉这支朔方军,却也不希望郭军使就此逃脱范阳。”
江朔仍是一头雾水,问道:“可这样做对珠儿姊姊又有什么好处呢?”
李珠儿叹了口气,道:“我已说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契丹族人的生死存亡,安禄山领两镇节度使,本次出征契丹,却只带了平卢军,将燕军主力渔阳铁骑都留在了范阳,在笼火城伏击你们的,便是渔阳铁骑的一部。”
江朔道:“安禄山竟然留下这么多军队对付我们漕帮?”
独孤问道:“朔儿,那你可有点太看得起自己了,我看这支渔阳铁骑是在等着朔方军这两千人马呢。”
李珠儿道:“老爷子说得不错,渔阳铁骑计有两万多人,笼火城外的其实只是一支偏师,铁骑大部都在渔阳,只等郭军使所率这两千人按时到达雄武城下,就以大军把他们团团围住,强行收编。出乎意料之外,郭军使率军提早到了,绕了一圈便即遁走。渔阳城内守军将领得到消息再点兵来追,已是不及。”
江朔醒悟道:“郭军使冲破笼火城下渔阳铁骑之后,一刻不停向西进入太行山,渔阳军追赶不及,若朔方军逃入河东节度使控制的地域,自然就放弃朔方军这个目标,转而引兵北上,支援安禄山。爷爷是这样么?”他回头看独孤问时,却见老人已经伏在案子上晕睡过去了。
李珠儿道:“我已送大夷离堇与怀秀汇合,他们回到松漠聚集族人抗击安禄山大军,这几年契丹在大夷离堇的领导下,韬光养晦,恢复实力,已重组了契丹八部的兵马,按说和平卢军尚可一战,但如渔阳铁骑北上,那就毫无胜算了。因此我要设法把渔阳铁骑留在幽州。而留住渔阳军最好的诱饵就是眼下这支朔方骑军了。”
江朔望着满屋子东倒西歪的众人,道:“可是渔阳军又如何知道我们在这山沟里的九龙镇呢?若他们没有寻来,你的计划不是落空了么?”
李珠儿道:“我既然设计将你们困在此处,自然已经通知了燕军朔方军现在的位置。”
江朔道:“你是契丹人,燕军就不会怀疑你么?”
李珠儿惨然笑道:“溯之,你生性聪颖,却太过良善,我在燕军中一直都充当着契丹叛徒的角色,安禄山也好,安庆绪也好都视我为心腹,随着你北上原就是严庄的计谋,其实你们那日进入笼火城时,尹子奇能够早做准备也是因为我提前通风报信的缘故,我现在报知朔方军的下落他们又怎会不信?”
江朔黯然道:“原来如此……原来这一切都是姊姊计算好了的。”
李珠儿道:“燕军铁骑今夜兵分两路,一路循着你们的来路赶到百里峡谷口,另一路却走军都陉出居庸关,抢在你们之前堵住涿鹿的山口,只是山路险狭,我算准了燕军不敢连夜入谷,须待天明在徐徐入谷,两军相遇之时也要明日晚间了,这时你们也都醒了。”
江朔道:“是了……姊姊希望两军尽力厮杀,才能尽可能长时间地拖延燕军,自然不能让郭军使死得不明不白。”
李珠儿道:“话已至此,我这就去了……”她转身要走,却又回身道:“溯之,以你的功夫要逃出谷中并不困难,你就不要执拗地想救出所有人了,燕军此战的目标并不是你,明日你携着你的人快跑吧……”
她知以江朔此时的武功,寻常军队再多又如何困得住他,只需不顾朔方军的人马,独孤爷孙和漕帮三人武功都不弱,要翻山越岭逃跑自也不在话下,只怕他一心要救所有人,会留在九龙镇中与郭子仪一起迎敌,届时难免玉石俱焚,因此出口劝江朔明日自顾逃命。
江朔道:“珠儿姊姊多谢你为我着想,只是郭军使是为了救我才陷入如此绝境,我如弃他而去,何敢再称侠义二字?男儿大丈夫死则死已,我却绝不能弃郭军使而独活。”
李珠儿心道果然如此,轻轻叹了口气,道:“溯之,你多保重吧……我去了……”
江朔问:“珠儿姊姊你要去哪里?”
李珠儿背身对着他,狠心道:“先去安庆绪营中报知他朔方军在九龙镇中的准确布防,待他大军开动,我就北上松漠,设法破坏安禄山对契丹族人的围剿。”
江朔道:“我同你一起去……”
李珠儿难以置信地回望了他一眼,转身跃起就要飞出院外,却不料江朔跟上来捉住了她的腕子。
这一下李珠儿吃惊非小,江朔跃出速度既快,握住她腕子的手上劲力亦不小,全不似中了天仙子之毒的样子。她惊讶地回头道:“溯之,你没有中毒?难道你有解药?”
江朔摇头道:“我没有解药,我也不知为何没有中毒。可能是空空儿前辈教我勤练玉玦心法的缘故,玉玦神功既然能解光明盐之毒,自也能解这天仙子之毒。”
原来天仙子和光明盐的调配方法虽然不同,但主要成分都是莨菪,莨菪所以能使人麻痹抑或内力尽失,靠的是进入人体后循着经脉运行,其毒性能使经脉诸穴闭塞之故。只是光明盐的毒性专克内家高手,功夫愈好经脉中炁行愈速,因此高手中招比常人更快。而天仙子毒性虽然较弱,但自循着经脉运行,因此中者勿论功夫高低都会昏厥,功夫高者尚能运功相抗,因此比常人倒得慢些。
江朔自那日得空空儿一言点醒,这几日练习玉玦秘术,体内真炁散诸四肢百骸,予取予求,随用随至,早已不需要再运炁行什么大小周天了。中了光明盐之毒对江朔而言可谓因祸得福,得此药压制了体内原本强盛的阴阳二炁,旬日间玉玦神功突飞猛进,不知不觉中已突破了数层关锁,登上了第八重天的境界。若依照江朔此前修炼的冲关速度推算,要冲上第八重天本来至少需要二三十年的苦功,无怪乎李含光赞他福泽深厚,他这一路天缘凑巧,遇难成祥的奇遇除了老天爷眷顾实也难以做其他的解释了。
江朔这才想明白,原来自己此刻神功初成,早已不惧光明盐之毒,他将李珠儿的腕子握得更牢,神情坚定地望着她。李珠儿叹了口气回过身道:“溯之,你想怎么样?”她自知不是江朔的对手,现在被他抓住,势难走脱了。
江朔道:“姊姊我和你一起去寻安庆绪,定有既能保全朔方军,又能阻止渔阳铁骑北上的法子。”
李珠儿苦笑道:“你倒说说,有何两全之法?”
江朔只是不把人往坏处想,却并非呆愚之人,脱口而出道:“只有燕军能设计掳这掳那,我们便不能依样施为么?我们到涿鹿,掳了那领军的安庆绪。”
李珠儿道:“掳了他又能怎地?”
江朔急道:“让他引军向东也好,向南也好,向西也好,只是不许他向北去。”
李珠儿道:“我还要在安贼面前扮内奸,不能暴露……”
江朔道:“姊姊,捉人之事尽都包在我身上,你教我如何行事便可。”
李珠儿并没有反驳江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江朔问道:“珠儿姊姊我说得不对么?”
李珠儿幼年不幸,自来心思深重,凡遇事从来都是自己想法解决,不惜设计陷害任何人,只从来没想过可以相信、依赖他人,除了空空儿,她从未开口求人相助,更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开口求人,今日江朔所言实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李珠儿沉吟半晌,道:“溯之,你真愿助我么?可是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江朔真诚地道:“珠儿姊姊,大丈夫处世快意恩仇,但求无愧于心。先不说助你就是助朔方军,就算只为了你,我也愿意相助,又何需什么好处呢?”
李珠儿心中感动,脸上却毫无波澜,道:“其实也不需胁迫,只需将安庆绪捉了,大军群龙无首,更兼投鼠忌器,自然不会再构成威胁了。”
江朔道:“那我现在就去擒他。”
李珠儿犹豫道:“溯之,你不怪我先前所作所为么?还肯这样助我?”
江朔道:“姊姊……我知你是有苦衷的,又怎会怪你,只是若你早些和我商量,又何须如此劳心费力?”
李珠儿道:“只是安庆绪身边有高手保护,只怕你也难以轻易掳了他去。”
江朔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与其让两千人陷入死地,我宁可只身犯险,虽死不憾。”
李珠儿终于下定决心,点头道:“好!那我们就勉力一试,溯之,若你死了我也绝不独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