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所有的忐忑和焦躁瞬间烟消云散,眼前忽然乍亮那刻心里只剩下满满对未来生活的期望
陈蕴眯了眯眼,突然轻笑出声。
谁能想到穿越一遭,最先经历的会是结婚这件事。
红日机械厂十栋家属楼。
“要不结婚照还是别挂了吧?”
“得挂,就挂在最中间最显眼的地方!”
躲开陈蕴伸过来的手,高明踮起脚尖把相框挂到最高处,确保不会被轻易拿下来。
“你想挂就挂吧!”陈蕴摇头放弃。
从县城领了结婚证回来高明就盼着一个月能快点到来,好取回他心心念念的结婚照。
这期间他们住进了新家。
双人床连续嘎吱作响几天之后又不得不重新回归忙碌的工作岗位中。
陈蕴忙碌工作之余不时为新家添置点什么新东西。
现在身后有个小家,高明每回去省城送货总会给家里带些吃的喝的回来、
以前去黑市都是帮其他人带,现在心里想得却是给妻子买,那滋味着实不一样。
洗衣机票还锁在抽屉里不见天日,因为高明拍着胸口保证以后他洗衣服后陈蕴还是选了台冰箱。
冰箱还没有陈蕴高,绿色塑料壳脆得用点力都能按出条裂缝来。
结婚前买的百宝柜现在承担了摆放收音机和热水瓶的责任。
这间屋子就在两人共同的惦念中逐渐有了个家的模样。
“挂完照片扫扫门口,我去洗菜做饭,一会儿软秋他们该来了。”陈蕴笑着戳了下高明后腰。
同床共枕一个多月,陈蕴也算摸清楚了高明的第一个弱点。
这么高大个男人轻轻一碰就跟虾米似的蜷缩起来,每天睡前陈蕴都喜欢挠他几下痒痒再被扑倒。
“你去扫地,我去做饭。”高明速度灵敏地扭腰躲开,笑呵呵地凑头在陈蕴脸上吧唧了口:“冬天水凉。”
门口的菜地陈蕴前几天才栽了两排小葱,葱头还是杨菊花从自家地里割的。
“还是新婚好呐……两个人喝风都高兴。”
屋里打闹动静坐在家门口的杨菊花当然也能听到,陈蕴刚跨出门槛就听她大声调侃。
“嫂子和胡大哥刚结婚那会儿肯定比我们热乎,要不月娥和向阳哪来的。”陈蕴调皮地眨了眨眼。
“已婚妇女是不一样。”杨大姐被逗得笑声连连,双眼眯起看向斜对面:“要是没领结婚证那会儿,说两句你脸红得都没法见人。”
陈蕴也顺势看过去。
斜对面的粉色碎花窗帘最近换成了白底绿竹那块,听杨菊花说因为没钱吃饭把窗帘布卖给人家换了钱。
“哟!晚上你对象做饭呢?”
高明端着搪瓷盆从屋里走出来,盆里冒了尖的五花肉至少得三四斤。
跟对面懒得烧蛇吃的两口子一比,杨菊花觉得高明和陈蕴过得日子才叫红火。
屋子打整得……瞧了回来好几晚上都没睡着觉。
人家那屋子搭了二层平白多出来几十平,上头睡觉下头宽敞得都能打滚。
他们两口子住那么宽的屋子,自家四口人吃喝拉撒全挤在一起,晚上两口子亲热都得蹑手蹑脚。
“今晚有朋友上家里吃饭,高明嫌我炒的菜不好吃。”陈蕴笑笑。
“当你嫂子耳朵不好使啊!”杨菊花摘菜的手一伸,直接推得陈蕴身形摇晃了下:“水凉!”
“嫂子听见了那还问。”陈蕴笑得开怀。
“要是我家老胡有小高同志那一半贴心我就知足了,他比我还嫌水凉手呢!”
说到胡钢铁,陈蕴想起前两天他找高明打听搭建二楼的事,忙问:“胡大哥跟仓库的人说上话了没有?”
“提起我就来气!”杨菊花气恼地把是菜往地上一砸,目光成刀刷刷地往斜对面射:“你胡大哥那老抠门嫌弃铁条贵,回来就说咱一家住得开不用搭二楼。”
自从陈蕴他们家二楼搭起来,这片家属楼不少人家都来打探过,不过大多在得知价格后悻悻放弃了想法。
谁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一下子拿出几百元来搭个二层,有那个心也没那个钱。
“你家月娥扭脸都是十七岁的大姑娘,老跟父母睡一起总不是个事儿。”
胡月娥不止一次对陈蕴家二楼发出羡慕的感慨,谁不想拥有个单独的房间呢……
“谁说不是呢。”杨菊花叹,一咬牙一跺脚心里下了决定:“这二层必须搭,兜里钱不够就回娘家借,总不能让两个娃一直睡我们边上。”
“向阳现在小还能勉强睡得开,要是以后结婚咋办……”
别看胡向阳才十四岁,这小子早就憧憬着早日工作结婚,甚至连娃娃的名字都已经跟陈蕴透露过了。
“说起来我就憋屈,你说我们两口子结婚这么些年省吃俭用,连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到头来连五百元都拿不出来,你看人家……”杨菊花指向斜对面窗口:“人家两口子成天吃香喝辣,兜里的钱比我们都多。”
杨菊花一向看不起的郑文和宋时微是唯一出钱搭了二楼的一家。
人家用得也是铁架子,找的电焊师傅里里外外忙了两天才把架子搭好,阵仗比陈蕴他们家弄得还大。
杨菊花拿不出六百元陈蕴是不信的,不过郑文掏出几百来搭二楼才更加令人意外。
钱从哪来的……不得而知。
“要是钱实在不凑手,那嫂子就先搭个木的,等以后有了钱再换。”
无论郑文的钱从哪来陈蕴都不想探究,扫干净门口就把扫把挂在了墙上。
十栋的水房在两排房子中间,没有自来水用得还是两口井压水。
“李护国那小子就喜欢肥肉,再用莴笋给你炒个瘦点的。”
端着盆从陈蕴身边路过时,高明还特意跟陈蕴提了两句。
像陈蕴发现高明怕痒一样,他也发现陈蕴喜欢吃瘦一点的肉,而且一定要多放点干辣椒。
“我吃现成的可不敢有什么意见。”陈蕴半个身子探进屋里又挠了下高明的腰窝。
高明笑着躲开,反手就把冰冷的手掌伸到陈蕴后脖颈上。
“还是新婚好啊!”杨菊花望天感叹。
就在小两口打闹的时候,软秋和李护国提着兜子水果也正走来。
他们前面也走着风尘仆仆的一家人。
一家四口像是赶了很久的路,老两口棉裤棉鞋全是泥,每一步看着都很沉重。
两个年轻点的女同志脸色很苍白,其中一人连嘴唇都是白的,边走边哼哧喘个不停。
“我看你们组的刘建军就是故意针对你,别人每周就值一天夜班,你倒好……这周上了四天夜班了吧!”
李护国的脸色比那女同志也好不了多少,走着走着忽然趔趄了两步,多亏软秋托住胳膊才没跪下去。
以前高明就说保卫科里的人际关系复杂,根本不适合李护国这种愣头青。
当初有机会去运输队拉不下脸来去,结果没几年遇上爱穿小鞋的组长吃了个大哑巴亏。
“你这脑壳就不能想事,听高明的哪会有今天。”
“晚上得让陈蕴给你摸摸脉,是不是要开点什么补药来补身体才行。”
“就你这身体还干保卫科……。”
耳边软秋喋喋不休的埋怨声让李护国头疼不已,倒不是觉得烦……就是觉得臊得慌。
毕竟埋怨得每一句都是对的,他想反驳都找不着错误。
说完李护国的工作,软秋又想起最近刚搬到隔壁来的两口子,更是烦得不行。
那两口子为人处世倒是没多大问题。
就是……就是新婚燕尔小两口天天夜里都闹出大动静,让本就独守空房的软秋连觉都睡不好。
“要是陈蕴还住我们隔壁就好了。”软秋一脚踢飞路边的小石子,抬头间瞧见那个大喘气的女同志忽然身体摇晃起来,生怕是小石子打到了人。
好在只是摇晃了几下后她就继续往前走去,好像去的和他们还是同个方向。
穿过一座石桥,陈蕴的新家就出现在了眼前。
软秋羡慕得不行:“没有楼上楼下,门口还有菜地。”
他们筒子楼晚上多走几步楼下就找上来了,哪怕是放个屁大声点旁边都能听见。
哪像这里——有天有地背后还有小河。
“这里比咱们家那边暖和得多。”
这片仓库本就建在山脚,有了四周树木围挡,山腰寒风凛冽山脚是一点都感觉不到。
软秋脱了手套挂在脖颈上,好奇地掰了块河面上的薄冰拿在手里摩挲。
“李护国你努努力!”软秋笑眯眯地嘬了口冰:“也早日让我住上这么好的房子。”
李护国笑着点头:“那还不如你早日升上财务办公室主任,咱们就能申请搬家了。”
“去你的。”软秋笑骂。
杨华还得靠老丈人才能坐上副主任的位置,她一个差点被打成资本主义家小姐的哪还敢肖想那个位置。
“要有信心。”李护国指指不远处正走出屋子的陈蕴笑道:“你看看嫂子,人家现在可是医院内科主任,你怎么不敢想。”
“那能一样吗!”
软秋心想:人家那是治病救人的手艺,和她这扒拉算盘的怎么能比。
“陈蕴。”
“你们来啦!”
与此同时,陈蕴不仅看见了软秋两人,也注意到了满身疲惫停在对面第一家门前的四人。
他们将大包小包堆到门口,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似的瘫坐到了门口。
“快带我看看你的新家。”软秋把网兜往陈蕴怀里一塞,迫不及待地扯着人进屋:“前些天新婚我们不好来打扰,现在总算可以放心,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