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侃的话还没说完,软秋就先惊讶地张大了嘴。
屋里很亮堂,门对着的窗子能看到屋外河水潺潺的风景。
左边靠墙五斗柜旁斜支着辆崭新的自行车,墙壁上挂了好几张大小不一的照片。
最大那张是两人的结婚照,陈蕴笑得特别开心。
剩下几张是高明和陈蕴工作中宣传部给照的宣传照,还有一张黑白照是高明还在部队当兵的时候。
围绕在这些相片周围的都是……奖状。
“看来今年又得多一张职工医院的优秀个人奖状。”软秋笑嘻嘻地又转到另外的方向去了:“这扇窗子还能出去?”
看似是玻璃窗,但窗扇有个门把手。
透过窗子能瞧见外头摆了两张长桌,桌上还有没切完的菜肉。
“我们在外边做饭,下雨就在屋里做。”
窗子旁边是两个并排的书桌,只通过桌上摆放的东西就立刻分辨出是谁在用。
陈蕴那个绿色台灯放在老位置上,用得也还是结婚前那张书桌。
软秋只是随便问问,脚步一转人已经往屋子右边而去。
右边靠墙是上二层的木梯子,梯子前黑色白宝柜和冰箱,角落里的衣架早已被衣服和包挂满。
软秋最喜欢的无疑是中间那张大圆桌。
不像他们家吃完饭就得把桌子收起来,这张能坐六个人的圆桌摆在那一点都不显拥挤。
说来说去……还是屋子宽敞。
“能上楼去瞧瞧吗?”软秋冲陈蕴眨眼:“新婚夫妻的新房,我可得好好看看。”
“随便参观。”陈蕴笑。
“那你们上楼去说话,我帮高明做饭。”
自觉使命在身的李护国认命卷起袖子,推着高明继续去做饭。
二楼隔出了两间房,一间十平左右的现在还暂时空着。
大那间是他们两口子的卧室。
“我好喜欢这张躺椅!”
床旁放着张竹躺椅,往那一躺正好能透过窗子看到外边的景色。
要是遇上太阳好的时候把窗子打开,耳边尽是一片鸟啼。
不大的卧室根本没什么好参观的,软秋环顾了圈就径直在躺椅上躺下。
“结婚怎么样……”
属于两个都还处于新婚蜜月期的闺房谈话就此展开。
同一扇窗子外的小河边,两个男同志聊得却是截然不同的话题。
李护国从桌上拿起片刚切好的莴笋丢进嘴巴,嚼吧嚼吧又想伸手抓一片,被高明拍了下后才作罢。
“洗手了没有就抓。”
“你没有借钱给郑文吧?”
“他还有胆子跟我借钱?”高明似笑非笑地反问:“见不着我不绕路就算脸皮厚的。”
“他找我借钱,我也没借。”
郑文也不知道从哪听说李护国也在厂里上班,找他喝了两回酒就开始借钱。
要不是高明提前提醒过,看在战友一场的面份上他还真借了。
“没借就好,要不软同志还不跟你拼命?”
“软秋和嫂子不一样,那是真拼命……得用上菜刀。”李护国夸张摇头。
高明笑眯了眼。
“我知道他上哪借的钱!”李护国左右瞧瞧没人又特地压低声音才说出个人的名字:“嫂子他们单位的方萍。”
“谁?”
“就是嫂子他们单位新来的那个大夫,你不认识?”
高明仔细回想前几天去接陈蕴下班时好像是在大厅里遇见个正在跟病人家属吵架的女大夫。
人家来看头疼,她一句没检查出什么就给打发了,结果当天晚上回去病人就突然突然抽搐口吐白沫,送到县城医院一检查说是癫痫发作。
家属气不过上医院来闹,最后还是因为没有证据而不了了之。
“他俩怎么凑一起了?”高明疑惑。
“说起来还真巧!我们保卫科上周在咱们厂小花园的竹林里巡逻发现他们,当时是当贼给抓的……”
别人李护国还可能看错,可这郑文化成灰都能给认出来。
当时郑文还没找他借钱,李护国看在战友一场面份上没有拆穿女方不是妻子宋时微的谎言。
当时他看那女同志很眼熟,就是没想起来到底是谁。
后来借钱无果,两人闹掰没再来往,也就把那件事抛在了脑后。
“没想到前几天方萍竟然来找我。”李护国提起都还怒火未消,指向郑文家的方向就骂:“那龟孙子竟然跟方萍说钱是我借的。”
李护国威胁要是这钱不借就举报他们两个乱搞男女关系,让两人挨批斗下放牛棚改造。
方萍越想越不对,私底下就来找李护国想把钱要回去。
毕竟当时知情不报的李护国要是敢举报同样会受处罚。
“软秋一听哪受得了那气,两口子直接找去宣传部要个说法……”
郑文就差跪下来磕头认错,并且跟李护国他们说是因为要给媳妇找大夫看不育才想出了那么个馊主意。
软秋这人就是嘴硬心软,最后只让他自己跟方萍说清楚后就不追究了。
“后来呢?”
“软秋跟方萍说清楚了情况,后来要怎么解决是他们的事。”李护国摊手,又偷偷从盆里拿了片莴笋:“反正还敢来找我要钱我就去找宣传部领导说明情况。”
高明听完,吸了口凉气更加奇怪:“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李护国:“……”
啧啧两声后望着天才说了出来。
“你家灯早熄了,在干什么我还能不清楚……毕竟我也是经历过巴不得天天黏媳妇身上的时候。”
高明:“……”
年轻气盛的小年轻刚开荤,眼里除了对方还真看不见其他。
第31章 头晕
蜂窝煤灶盖子一打开, 灶膛里火势瞬间猛了起来。
铁锅烧得泛出青烟,瘦肉切做柳叶薄片,往热锅里一滑, 顿时腾起股带着毛腥气的油香。
肉片vb大吃一团边缘微微卷曲时快手下入莴笋片。
油花爆裂声中,香味逐渐飘散至这一排各家的后窗之中。
然后香味被风一吹, 飘向四处。
“娘,谁家炒肉呢!”
陈蕴家饭菜飘香,跟软秋他们同时到达的四人还坐在门口。
看着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耸耸鼻尖,肚皮传出叽里咕噜的响声,被老娘严厉一瞪, 立刻羞红了脸埋下头去。
“娘, 大哥大嫂咋还不回?”
先前走着差点昏倒的女同志经过休息脸色瞧着稍微好了些, 脸蛋上两团红晕,额头沁着细密汗珠,看着很热的模样。
“估计快回了吧。”满脸皱纹的大娘抬头往桥上瞅, 一双眼里是化不开的愁绪:“包里有饼你们姐妹分着垫垫肚子。”
“头个月就写信说要带翠芬上县城看病,老大家的……”
“别胡说!”大娘咬着后槽牙瞪了眼老头:“要是不同意咱们带翠芬看病,老大家的怎么还会让我们把人带到厂子里来。”
别看面上说得笃定,其实大娘心里也慌张得很。
他们是东方红公社的马家,老两口膝下有四个娃,老大两口子在机械厂里上班, 老二两口子在生产队种地,剩下两个女儿大得刚满十七,小那个十五。
上个月起三姑娘老说头晕恶心, 发作起来又吐又拉连站都站不稳,上卫生院找大夫看了说是脑袋有毛病得上县城看。
从来没有出过生产队的老两口哪敢带女儿去县城,于是就给老大打电报, 收到回信让他们先来厂里汇合。
一家四口没舍得花钱坐公用汽车,走了一天一夜才总算走到机械厂。
就是没想到一来就吃了闭门羹,老大家房门紧锁不知人去了哪。
也难怪马老头犯嘀咕……
“大哥回来了!”
桥那边远远走过来两个人,熟悉的身影立刻让老小马翠霞高兴得直喷面渣子。
“老娘。”
男人也瞧见了自家门口坐着的几人,忙小跑加快步子。
“你去哪啦?”
“今天同事家娶儿媳妇,我们去吃席……”
男人忙不迭打开自己屋门,把已经两条腿都打抖的马老头搀扶进了屋里。
灯光亮起。
斜对面的杨菊花看人都陆续进屋,这才端着海碗进了隔壁。